误入公门 八
展昭看叶诺不问出事地点在何处,只在驿中转悠,也不着急,只是立在一旁静静等候。
叶诺来回踱了两三趟,方抬头问老官役道:“这院子的花草多久浇一次水?”
“四五天浇一次,有时下雨就不浇了。”老官役顿了顿,“前两日的秋雨直下了一天一夜,所以小人一直没浇水。”
“出事那夜也下着雨?”
“是。”
叶诺面露喜色,又在官驿内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时而俯身细看,时而跃上墙头。大概过了一盏茶工夫,她蹲在墙头朝展昭招手:“展大人,你来看看这个!”
他依言跃上,循着她的手指望去,墙头上有几处青苔被压扁的痕迹。
“脚印?”展昭嘴角微扬,眼底有一丝赞许,其实他那日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墙头的脚印,闭口不言不过是想看看她能不能发现而已。
伸出手顺着痕迹虚画一下,叶诺颦眉道:“有两个人,都是男人,身长七尺……”她用手掌在脚印处比了比,“另一个矮些,大概是六尺有八。只有进的脚印,想是事后从门口出去的。”
展昭点点头,她的推测与自己的一般无异。从脚印来推测一个人的身高,还是他初入公门之时,在办案中从包大人身上学到的。她竟不知从何学来,或是无师自通?
“这里也有!”叶诺轻轻旋身跃下,示意他跟着下来,指着院中几处地方给他看,“虽然只有足尖的痕迹,但也可以看出一个朝东面而去,另一个朝西北面而去。”
“西北面是厢房,白宝震就死在那里;东面是厨房,死的是官役。”展昭淡道。
老官役在一旁惊道:“不是说已经抓住凶手了么?难道还有一个凶手不成?”
叶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抓住的那个可不是凶……”
“叶姑娘!”展昭沉声喝住她,目中隐含威严,示意她莫要乱说话。
叶诺冷哼一声,颇不以为然,别开脸去,却没再说什么。
“去厢房看看吧。”展昭越过她,率先往后面的厢房走去,心道,这姑娘既入了公门,怎地说话还是如此口没遮拦。来日方长,她这性子自己会吃亏不说,只怕还将连累到开封府。
推开那间厢房的门,便见地上干干净净的,与之前来时的狼藉模样大相径庭。展昭一怔,刚要问话,那老官役已赶上前来,赔着笑道:“我昨儿个才把这屋子给打扫利落了。”
“谁让你打扫的?”展昭面色一沉。
“这个……”老官役忙道,“小人是想这厢房里头还得住人,一地的血迹瞧着怪瘆人的。”
“那么,厨房你也一定打扫过了?”叶诺探头问道。
“是啊,小人日常做饭做菜,若是不打扫,这实在是……”老官役苦着脸,“不瞒二位说,自我那宋离兄弟死后,小人独自一人住在此处,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叶诺不耐听他啰唆,进得门去四下打量,发觉不仅地上清洗过,连桌椅床柜也都抹得干干净净,不由冷笑道:“看不出,你这么个样子,打扫起来倒还真细致。”听她语气有异,老官役讪讪地不敢接话。
“你的月俸多少?”她宛然一笑,又问。
“一两银子。”
“才一两银子啊?这家里头上上下下的吃穿用度怎么够用呢?”叶诺侧头看他,“想必平日里来往官员们的打赏不少吧。”
“姑娘这是说笑话呢。我们这官驿小,又偏僻,来的人自然也少。有时一两个月也未必有人,谁承想,这一来人就出了事……”老官役愁眉苦脸道,“就是有人打赏也不过仨瓜俩枣罢了,这些年越发艰难了。”
叶诺扫了展昭一眼,后者盯着老官役的脸,似乎正在思量他的话。
“越发艰难了?”她转头望向老官役,仍是笑嘻嘻的模样,目光却骤然锐利起来,“怎地如此艰难,你还喝得起小阳春?”
小阳春是闻名京城的好酒,一两二钱银子才能打半斤。展昭不知叶诺从何得知这官役喝的是小阳春,但看老官役一脸慌张,便知被她言中。
“小人……小人喝的不是小阳春,是自家酿的米酒。”老官役强自镇定道。
“自家酿的米酒能飘出小阳春的味儿,”叶诺冷笑道,“那你家真应该开酒坊,想必一定是客似云来。不如你先把床底下藏的米酒拿出来给我尝尝。”老官役被她说得心头大慌,不知该如何是好。
展昭淡道:“还不快去拿来!”
“展、展大人……”老官役扑通一声跪下,“这酒确是小阳春,可是……可是……此事确实与小人无关啊!这钱是白大人赏给小人的!”
“他赏钱给你做什么?”
“他说他此次上京甚为隐密,就赏了小人些银子,让小人不可走了风声。”
“你可知他上京所为何事?”
“小人不知……”他飞快道,忽又听见叶诺在旁边轻轻一笑,慌忙补道,“不过他曾让宋离替他送信给三司使大人。”
展昭与叶诺相视一惊,同时道:“信中写了些什么?”
“这个小人确实不知!那信小人不曾见过,何况小人也不识字啊!”
叶诺蹲下身子,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起来吧,怕什么,你不过是拿了点银子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我们自然不会吃了你。”
看这老官役的模样不似撒谎,也再问不出什么,展昭遂与叶诺出了官驿。回来的路上,相比叶诺的一派轻松,展昭却只是皱眉苦思。
行了一会儿,他忽问道:“对了,你怎知道他喝的是小阳春?”
“那个老酒鬼,他一开口我就闻到味了。”她皱皱鼻子,不舒服道。
“我怎么没闻到?”
“你的鼻子怎能和我的比!”她理所当然道,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这种味道还是闻不到才好。”
“那你怎知他将酒坛藏在床底下了?”
叶诺嘻嘻一笑:“瞎猜的。我师父就老把酒坛子藏在床底下。”展昭不禁莞尔,她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对了,展大人,这下是不是可以把我师兄给放了?”她喜滋滋地问道,心想此事既然与张尧佐有关,自然就与师兄无关了。展昭摇摇头,却不吭声。
叶诺看他如此,急道:“此事已经很清楚了啊!凶手有两人,不会是我师兄……”
“叶姑娘!”展昭喝住她,“此间是闹市!”
她奇道:“那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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