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 4
四、凶手
大殿内火光熊熊,虽已半夜,却被无数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当朝驸马,皇亲国戚,就这样惨死在武当山上。一想到君威难测,无论是内侍大总管王佐,还是武当山长老阴虚子一行人,都有些怵然,一时只僵在了当场。
唯一能保持冷静的,怕也只有月清风一人了。
郁华年数日来和驸马交往甚深,内心里都将彼此当成忘年交,此刻心情悲痛欲绝,走上前去,却无意中看到尸身似有不妥,忙令人举火把过来。
尸体背靠在那巨大的响灵杉上,身体蜷曲如蛇,一柄长剑自他左胸穿过,又刺入身后的响灵杉上。不知道这不问世事只喜术数的皇亲,究竟为何会被如此憎恨,要被人这般残酷杀害。
郁华年接过一只火把,却见沐昕的右手上牢牢攥着一张染血的图纸,左手却重重按在响灵杉上,手上的鲜血浸染在木头上。
王佐也迈步走来,看到这一幕,却一愣,旋即阴森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沐昕尸体左手下的响灵杉木上,赫然写着一个歪歪斜斜的血字:楚!
偌大一个血字,虽然字体歪扭,但仍清晰可辨,绝对是个“楚”字没错,沐昕的食指仍然重重压在那楚字最后一笔的边缘处,手指甲间满是木屑,不知他垂死之际是用了多大力气在身后写下这个大字。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拼死写下的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是否在告诉大家,究竟谁是凶手?
王佐朝月清风问道:“月真人,那楚时行可在山上?”
月清风摇摇头:“今天傍晚起就未见过楚大学士了。”
王佐“嘿嘿”冷笑道:“想来他现在也不敢留在山上。”说着旋风般转过身,对身后的军士喝道,“到山下行营里搜,给我把楚时行这老匹夫找出来!”一众军士轰然应诺,径自去了。
郁华年心内乱成一团。方才他与那黑衣刺客交手之际,已觉得那人身形和声音都颇似楚时行,听月清风问话,想来也有类似观感。此刻再见这“楚”字,更多了几分猜疑。
难道,凶手真的是楚时行,那个身怀绝世武功的大学士、天下文宗?
王佐的笑声让郁华年有些心神不宁,他将目光转向沐昕的另一只手。
细看去,在沐昕的右手握着的,是一张卷轴,上面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指印,绘的却是星图。郁华年还要细看,却见月清风已经上前,将那长剑拔出,轻轻接住沐昕的尸体,顺势将那张图收起,将沐昕的尸体放下,转身道:“王总管,公主还在行宫,那边还要劳烦您通知一声了。”
王佐“桀桀”怪笑,他心里此刻满被兴奋塞满,满不在乎地道:“好说,咱家下面就去禀告公主这噩耗。咱家是天子家奴,谁竟敢如此大胆,杀害皇亲国戚,我王佐第一个不饶他。”
找到楚时行时,已至寅时,半明半暗的天色,让这未完成的玉虚宫内更多了几分诡异。
楚时行漫步走入,看着如临大敌的满院兵士,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王佐看他满不在乎的神情,不怒反笑,阴森森笑道:“东阁大学士,想找你还真难啊,我这孩儿们满山撒网,找了你一整夜,还以为你连夜逃亡了呢。”
楚时行不屑地一笑:“我不跟你这阉人逞口舌之利。王佐,你又多了一条罪状,杀害皇亲意图污蔑重臣,这一次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王佐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你的意思是驸马是咱家杀的?真是可笑,楚大人,你且走近看看,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怎知道天网恢恢。”
楚时行回来一路上已大概问清了发生的变故,却不知道细节,此刻才上前,借着晨曦赫然看到了那血红色的“楚”字,心头顿时一惊,脸上却不见波澜,冷笑道:“笑话,凭这么一个不知道谁写的字就想定我的罪?”
王佐不料他以为确凿的证据竟然镇不住楚时行,顿时一滞,月清风适时走出,叹道:“楚大人,有一事我有所疑虑,因并无完全的证据,本不想提的,但此刻不得不说了,昨日我曾远远看到那凶手,华年更是曾与那凶手交手,我们虽未曾看到那人的真面目,却都觉得,那凶手的身形、武功和声音,都委实太像楚大人您了。”
楚时行一愣,转头看向月清风,冷笑道:“我说得果然不错,你这武当山的妖道,和这群阉人就是沆瀣一气,想陷害楚某?”
月清风却不着恼,微笑道:“《荀子》有云:‘惟惟而亡者,诽也;博而穷者,訾也;清之而俞浊者,口也。君子能为可贵,不能使人必贵己;能为可用,不能使人必用己。’楚大人也不必这般着恼,如今不管你是否承认,你现在的嫌疑最大,可否请您说一下,您从昨日黄昏孤身一人离开居所,至方才为止,都去哪了,在做什么,可有什么人可以证明?”
郁华年听到月清风转述的《荀子》中这句话,只觉得其中的意思仿佛有些莫明其妙,却又心内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王佐目不识丁,却听不懂他们在说啥,听到后来,才随声附和道:“没错,楚东阁,嘿嘿,我再叫你一声东阁,怕你也听不得几次了,你不妨说说,昨天夜里去做啥了。”
楚时行抬头冷笑道:“我还能做啥,自然去找你荼毒百姓的证据去了。”
王佐怪笑道:“好,你去哪里找的,证人是谁?”
楚时行冷笑:“我告诉你证人是谁,你好去报复灭口?哼!”
王佐冷笑,月清风摇摇头,道:“楚大人您若是有此顾虑,不妨告诉我或者其他诸位武当长老如何?我们可以在玄武天尊面前起誓,决不将您所言泄露,而若我们查证您所说的证人所在,自然会以我们的清誉还你公道。否则若您这般不清不楚,驸马罹难,我们在公主面前也不好交代。”
楚时行闻言一震,旋即冷笑:“我现在若能信任你们倒也怪了。你们这是私设公堂,审我这当朝大学士么?还有没有王法,谁给你们的胆子?”
月清风涵养甚好,被楚时行这样近乎指着鼻子痛骂,却丝毫不恼,那王佐却按捺不住,冷笑道:“私设公堂便私设公堂了。告诉你,王法是天子定的,你现在杀了皇亲国戚,我是皇室家奴,便要私审了你,又如何?来人,把楚大学士给我关起来!弓箭手看好了,若有人拒捕,格杀勿论!”
数名军士上前,按住楚时行的肩膀便朝外走去。楚时行此来,不过带了十几个用来查案的手下,驻扎在此地的驻军却全是王佐用钱喂熟了的亲信,此刻一声令下,呼声如雷,竟似下一刻就准备以拒捕的名义把楚时行当场格杀。
楚时行面色数变,终究还是没敢暴起动手。他少年有奇遇,一身武功不下于一流高手,若真动起手来,却也不怕这群乌合之众的驻军,但一则王佐本身也是不俗的高手,二则武当一脉的诸多高手在场,立场诡异,未必不会出手帮这群阉奴,更重要的是,一旦混战一起,自己即使可保无虞,自己带来的一众属下,和自己那娇弱的女儿,怕要遭受池鱼之殃。
想来若无圣意,王佐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擅自戕害大臣。想到此处,楚时行冷笑一声,并不反抗,随着那士兵朝外走去。
王佐桀桀笑道:“咱家已将信息禀报公主,也已飞骑入京,只待圣裁,姓楚的,你就等着千刀万剐吧。”
楚时行站住,回身冷笑:“圣裁一下,我倒看看,是谁会被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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