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 三
听了丁权的故事,丁玲和艄公都入迷了。
“那个满洲将军拍了您几下,您就打败了小山宁次?那人岂不是太神了?”丁玲道。
丁权摇头道:“我没赢过小山宁次。当时我若去攻击他,也一样打不过他。”他怅然道,“那位大人我找了许久,都没有人知道他是谁。要说他是个武官,不该找不到。但是我把内九城的武官都打听遍了,没有一个人知道。”
“那您现在还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啦?”
丁权点点头:“有一天我寻到哈德门的关帝庙,那个老庙祝跟我说,那肯定是九京门里的人,让我别找了。能见一次,已经是天大的缘分。”
“九京门?”丁玲好奇得不得了,这个门派听都没听说过。江湖上有少林,有崆峒、武当、峨眉、白莲教……九京门是个什么门?
丁权叹了口气:“别说你,我在京城住了十几年,都没有听说过。庙祝说,九京门的人对世间的事情都不怎么关心,但是如果在九门十庙磕头诉冤,有时候他们就会出现管上一把。他们的原则和喜好跟江湖上不同,既不理会朝廷,也不理会江湖恩怨。有时候鸡毛蒜皮的事情他们也管,有时候杀人放火他们也不管。这个事情只有在北京世世代代住着的老人才知道,传说,他们是龙,所以不理会凡间的事情。义和团、白莲教那会儿天天闹,那些高人也不管。”
“哇。”丁玲入迷地问,“那后来您有没有去关帝庙拜拜?”
“拜了,怎么没拜。”丁权怅然道,“九个关帝庙,一个真武庙,我都拜了。每年到了京城,我都沿着九门十庙去拜谒,但是那位大人我再也没见过。”
丁玲怪道:“权叔,别是庙祝糊弄您的吧。为了点儿香火钱。”
丁权道:“我毕生都想再见那位大人一面。那些传说是不是真的,咱不在乎。但是若说谁是天下第一高手,咱没见过比那位更厉害的高人。那武功高得跟咱闯荡的这个江湖根本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丁玲端了一碗酒给他,叫道:“权叔,我到了京城,一定帮您把这个大恩人、大高手找出来!”
说起邪门的,痨病鬼也很邪门。丁玲回想起来,撇了撇嘴:“要说漕帮的人想抢我当压寨夫人,那个痨病鬼要我的入学通知干什么?”
丁权从怀中取出那个信封,交给丁玲收好,只见信封上一行蝇头小楷:
京师大学堂,***付丁玲亲启。
打开来,里面有个折子,上面写着“录取通知”。
丁权道:“可能他也想去京城读书吧。没几天好活了。京师大学堂,那是天下第一的大学堂。”
丁玲点头道:“是啊,掉水里再受个凉,死得就更快了。”
几个人一起开心地笑个不停,突然有人在岸上喊:“请问是鸿运镖局的丁大侠么?”
笑声戛然而止,丁玲有些紧张,想要打开帘子一看究竟,丁权摆了摆手,提着刀来到舱外。
只见岸上一个少壮军官,带着一排背着枪的淮军,人人挺直腰杆,看上去颇为精悍。那军官面容冷峻肃杀,让人见之胆寒。
“军爷,在下丁权,不知找小民何事?”丁权皱起眉头,自古民不与官斗,这一看就是直系军阀的精英兵士。
“丁大侠!”对方态度却非常恭敬,“在下是吴佩孚大帅的副官黄殿臣,叫我殿臣便是。吴大帅吩咐黄某在城里设宴,一定要款待丁大侠。”
丁玲在舱里听见,大气也不敢喘,吴佩孚镇压张勋复辟,乃是天下第一能征惯战之人,他的副官大半夜跑到这个小泊船码头来,在数以百计的乌篷船里寻找他们,这总不可能是什么好事吧?难道吴佩孚也缺个姨太太?他反对在巴黎条约上签字,支持学生运动,年轻人都是很拥戴他的。谁知他立刻又镇压京汉铁路罢工,染上累累血债。
他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无缘无故盯上我呢?
她在舱里正胡思乱想,却听丁权道:“对不住!黄副官,在下受了伤,难以赴宴。便是去了,也吃不下。现在夜已深了,您看……”他这番话说得极为小心,要知道吴佩孚专程请客吃饭,便是皇帝也得点头哈腰来吃,不去那真是不知死活。果然,黄殿臣身边的士兵闻言叫了起来:“混账!吴大帅请客吃饭,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话音未落,黄殿臣反手一拳打在那个士兵肚子上,让他把话咽了回去。黄殿臣关切道:“丁大侠负伤了?是什么人干的?正巧殿臣也要入京公干,不若我们亲自护送一程吧?来呀,上船!”身后的士兵如狼似虎冲过来,就要往船上闯。
丁权伸臂一拦,沉声说道:“黄副官,船上有女眷,不太方便。丁某与吴大帅素不相识,不敢领受,这番好意只好有劳黄副官替丁某谢过吴大帅了。他日吴大帅有用到丁某的地方,丁某万死不辞。”
那些士兵哗啦啦把枪都举起来了,黄殿臣道:“不得无礼。”随即竖了下大拇指道,“敢拒绝吴大帅好意的,丁大侠还是第一个。吴大帅是爱国的,绝对不会做出有损道义的事情来。吩咐殿臣摆酒,其实也不过是出于好奇之心,想要看一下那幅字而已。您看……”
丁权摇头说了声:“对不住!国有国法,行有行规。丁权就是死了,规矩也不能坏。黄副官没有恃强凌弱,丁某千恩万谢了。”说着一刀砍断缆绳,用脚朝岸边一踹,乌篷船直漂进河心里。老莫早已架起桨来,几下就将船驶远了。
岸上的淮军都用枪口对准了丁权,黄殿臣瞪了他们一眼,喝令他们把枪放下。
丁权一直到看不见他们了,才坐回舱里,捂着心口,突然倒了下来。丁玲连声唤道:“权叔!权叔!”
丁权微弱道:“不妨事。刚才太紧张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权叔!”丁玲哭道,“这是为什么呀?都是我连累你了。”
“不关你的事。”丁权道,“大小姐,是权叔对不起你,是权叔连累你了。”
丁玲一怔,丁权缓缓道:“其实他们都是冲我来的,不是冲你。”丁权从包袱里掏出一个装卷轴字画的硬纸筒,是装字画常用的,并不大,一尺多长,擀面杖粗细,口上用白纸封条糊住了。
丁权叹息道:“我只当这是一幅寻常的字,跟书信没有什么区别。虎跑寺弘一法师托我方便的时候带给京城一个后辈,也就是一个训诫叮咛之意。那不就是书信么?我便想保个上京的行程,凑巧大小姐你说有镖要押,杭州北上,苏州接上你这趟活儿,我就觉得挺合适。没承想你是自己要去京城,也没想到这么多人觊觎这几个字。”
丁玲心里一个疙瘩终于解开了,大笑:“我说呢,啊,原来他们不是要抢我呀!”
丁权正色道:“大小姐,如今事情不好办了,丁权已经没有能力保护大小姐的安全。等咱们到了淮安,我另托一个可靠的朋友,送您上京。”
“说什么呢。”丁玲寒了脸,活脱一个冰山小美人,“权叔,要说老丁家贪生怕死的话,那可别让我丁玲知道。您受了伤,我堂堂丁家大小姐,丢下您自己跑了,回头让人知道了,不得笑话我。”
丁权劝道:“大小姐,这不是面子的事儿。您关心丁某,喊我一声叔,丁权心领了。但是正因如此,咱不能让您因为丁某自己的失误犯险。”他心道,要是保镖还得让雇主照顾,是你大小姐丢脸啊,还是我丁大镖头丢脸啊。
丁玲正色道:“权叔,如果说危险在我,人人都想抢我丁玲做压寨夫人,那您怎么着也得保护我。现在这事情是来的人都觊觎您身上的这幅字,危险在您,不在我。您担心什么?”
丁权一怔,这可也是。但是就算是自己有事,也说不定会殃及丁玲的安全。他嘴笨,正在琢磨怎么说服丁玲,丁玲捧着那个卷筒出神:“权叔,为什么他们都想抢这封信呀?”
要说漕帮,江西一病鬼,外加大帅吴佩孚,他们可不是一路人,应该说是千差万别。弘一法师是杭州虎跑寺的僧人,随手写了几个字,为什么就招来虎狼成群?京杭运河这才走了三分之一,事情显然还没完。丁权苦笑起来:“丁某是个粗人,哪里知道是为什么。弘一法师乃是一等一的德高望重之人,看得起鸿运镖局,要丁某帮忙,那是天大的荣耀,便是舍了性命也不能有负所托。”
莫老头一边撑船,听见他们说话,不禁哈哈大笑:“丁老虎,你景仰了半天,都不知道保的是啥子东西。说出去,要让人笑掉大牙哟!”
丁权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保镖一行,本该如此。”
丁玲突然眨了眨大眼睛,悄声道:“权叔,咱们拆开看一看好不好?”
丁权吓了一跳,一把将卷筒抢回来,摇头道:“不可,万万不可!”
丁玲笑道:“瞧把您紧张的。”
艄公莫老头也在船尾笑道:“看一下有什么打紧。”
丁权道:“你们看一下不打紧,我丁老虎可就要变丁大虫了。”
“老虎,大虫,那不还是一样的嘛。”三个人一起笑起来。
船头突然咚的一声,往下沉了一下。丁权吃了一惊,莫老头在船尾喊了一声:“丁老虎!”声音有些发颤。丁权拉开舱帘,只见一个白惨惨的人立在船头,浑身上下都在滴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映着惨白的月光和水影。
丁玲吓得一声尖叫:“水鬼,鬼啊!”
只听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喘着气说:“丁权!我若是看不到那幅字,做鬼也不放过你!”原来便是江西一病鬼。
丁权匆忙中拎起刀,还未来得及有反应,那痨病鬼已经倒了下来,一头栽进舱里,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吓得丁玲又是一声大叫。原来他身患肺痨,又落水受寒,几番挣扎,终于病重不支,晕了过去。
他一倒下,只见舱外灯火闪烁,几艘大船拦住了去路,高声叫道:“盐帮做事,闲杂人等回避!”船头一个大汉背着手站在船头。他身后的人挑着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咸”字。
丁权脸色骤变,叫了声:“不好!”
原来自从清帝退位,世道骤变。盐帮没有人管,或与地方军阀勾结,或成匪患。贩卖私盐利润极大,维扬一带的盐帮更是铤而走险的悍匪。不但行事凶残,而且夹带贩卖军火,持有大量枪支。这些年北洋政府都忙着各自的利益争权夺势,总统几年便是一换,谁知道过两年谁说了算。有枪杆子的土匪,说不定哪天还要拉拢来壮大势力,谁会花那个血本去清剿。盐帮孝敬的巨额资金更是总统竞选的财源之一,是以在这京杭路上盐帮横行霸道,根本没有人管。只是盐帮也都知道丁权功夫好,是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今天看样子,相安无事的日子是到头了。
船头那大汉乃是盐帮以凶残出名的头领,名叫张金彪。练的是铁砂掌,号称“铁掌金彪”,只要当胸挨他一掌,心脉立断,七窍流血而死。他身后站着不少人,手里拿着一水的洋枪。船大枪多,杀人不眨眼,丁权心道,这下可遇上阎王了。
张金彪上下打量着丁权,冷哼道:“丁老虎,咱原本想跟你大战三百回合,谁知你已经伤成这德性,也好,省得老子再费工夫。把弘一法师那幅字交出来,咱保你平安上路。”
丁权道:“张老大,咱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给我个薄面,我丁权要的是个招牌,那一幅字非金非银,回头我丁权给你送去一百两银子买路钱,您看如何?”
张金彪哈哈大笑:“一百两银子?你知道那幅字值多少钱么?”丁权一怔,张金彪道:“早在五年前,黎元洪愿意出三千大洋请弘一法师写几个字,都没要着!你知道多少人住在虎跑寺门口,就想求一幅字。有人出到五千大洋,那都要不到。原本咱也不想招惹你丁老虎,但是有人出一万现大洋,就要这幅字。”
丁权闻言,朝水里吐了口唾沫,鄙夷道:“我还当铁掌金彪是个人物,谁知也不过是趁人之危、仗着人多势众出来叫唤的东西。”
张金彪眼中凶光一闪,恶狠狠道:“我看你今天是不想活了啊?”
丁权将手里的卷筒一举:“今天你若说抢,丁某便将这幅字毁了,那也就是随手一扯的事。丢到水里,你这一万大洋就付之东流了。”
张金彪道:“那你说怎么着?我跟你单挑?你现在已经是头死老虎了,一掌就打死你了嘛。”四周群匪哈哈大笑,人人都看得出丁权现在内伤极重。
丁权道:“你若一掌打不死我,又待如何?”
张金彪一怔,四周的人听出味道,也静了下来。丁玲怯生生扯了丁权的裤脚一下,叫了声:“权叔,不要……”
丁权站在舱口,挺直了身板,沉声说道:“你当胸打我一掌,我若不死,你就走人。如何?”
张金彪抄起一把枪,将枪栓一拉,恶狠狠地道:“谁跟你费这力气,老子一枪把你打死!”
丁权立刻双手握住卷筒,作势欲撕。张金彪一惊,只得放下枪来。丁玲见状,脑筋一转,壮胆道:“权叔,这种就叫江湖鼠辈吧?”
丁权点头道:“不错。那些仗着人多的叫宵小,那些只敢放冷枪、踹寡妇门,落井下石、欺软怕硬的就是鼠辈。咱今天倒霉,也算是虎落平阳,被他妈的欺负。只不过想不到,堂堂铁掌金彪好歹也算是个当家的,连这点儿胆量都没有。”
丁玲笑嘻嘻道:“那岂不是个小孬儿哟。”她是苏州城的大家闺秀,从来不会骂人,人长得美不说,声音又软又甜,“孬儿”二字吴侬软语,从她小嘴里吐出来,盐帮所有的人都快炸了,一个个面色涨得通红。
这一下极其奏效,张金彪气得哇哇怪叫,他若是不肯打这个赌,回去没法服众,保不齐谁就放他个黑枪,自己做大哥。“丁老虎,我就成全你,一掌拍死你!小婊子你等着,拍死丁老虎后不把你攥出水来!”
盐帮的大船不用张金彪催,便朝着他们直靠过来。张金彪呼的一声跃入空中,隔着一丈远便当胸一掌向丁权拍来。那一只大掌猛然胀大了一圈,乌黑的手印呼啸而至。丁权挺起胸膛,夷然不惧,好似拍来的不是一只铁掌,而是一片鹅毛柳絮。丁玲吓得捂住了嘴。
就在那一瞬间,老莫不动声色地拄了一下撑杆,乌篷船缓缓向后退了三尺。张金彪大惊,一掌没有打着,踏在船头最顶尖儿的地方,差半步就要掉下水去,这还是步子迈得大,反应快。船头向下一沉,他往前一晃,手掌轻轻按在丁权胸前。
丁权把臂将他扶起,道了一声:“多谢张老大掌下留情了。”
丁玲哈哈大笑。张金彪脸上青筋暴起,将丁权推开,发狠道:“丁权,你使诈,今天你别想活着回去!”说着掌心乌光外露,一掌朝丁权打来。一道黑影突然越过船篷从天而降,一掌跟他对上。张金彪的手臂咔嚓一声脆响,整个人倒在船头惨叫不止。只见他手臂扭曲,手掌肿得跟馒头一样,不知道多少处骨折,整个掌骨更是连带腕关节都已粉碎。
撑船的艄公莫老头站在船头,仰天哈哈大笑。声如金石,直入长空。
突然有人惊呼:“他是莫雨生!淮南大侠莫雨生!”
丁权苦笑:“老莫,你这出手重了点儿。”张金彪的功夫算是彻底废了,这梁子跟盐帮已然结下,日后在这京杭道上,那可是无穷的祸患。
丁玲松了口气,白了他们一眼:“原来莫老伯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真是的,怎么不早告诉我!吓死我了!”
丁权和莫雨生一起大笑。
张金彪号叫了一会儿,喘息着忍下疼痛道:“你们别得意!现在是什么时代?任你什么大侠,也挡不住枪子儿!弟兄们,为了一万大洋,把他们都杀了!”
话音未落,莫雨生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挡在舱口,诙谐道:“你倒是义气得很。你也不想想,留着你干吗。”丁玲扶着丁权,重新坐回舱里。
莫雨生厉声道:“还不让你的人让开!”张金彪叫道:“谁也不许退!”他嘴里直吐血,“我们这么多人都有枪,你们还想活着出去?开枪,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啊!今天谁放他们走了,我就是做鬼也不饶他!”
丁权叹道:“张老大,你这是何苦。”
莫雨生也不禁叹了口气,嘿了一声:“张金彪,死到临头,还敢嚣张。你怎么就搞不清状况,一万大洋?十万大洋也救不了你们的命哟!”
张金彪挣扎着挥舞左臂,嘶声吼道:“开枪!开枪!”
轰的一声,盐帮的船头整个炸开来,上面的人惨叫着飞起来落到水里,血肉横飞。张金彪脸上肌肉一耸,莫雨生将张金彪的脸转向外边,只见一条铁壳的军舰从后面嘟嘟嘟开了过来,炮口火光一闪,另一条盐帮的大船从中间断开来。机关炮轰轰猛扫,把船打得跟筛子一样。淮军士兵站在船舷两侧,朝着水里不停放枪。
莫雨生摇头道:“吴大帅想要的东西都敢抢,你们盐帮真是想钱想疯啰,不要命啰!吴佩孚的枪多,还是你们盐帮的枪多?吴大帅都不敢抢,你们来了!谁出的钱?人家不敢自己来,出一万大洋叫你们来。你个傻儿哟!快说,是谁雇你们来?”
“是……东洋人……”
“什么?”莫雨生以为自己没听清楚,把脸凑过去。
张金彪面容扭曲,突然发生一声惨叫,扬起左掌,反拍向莫雨生的头顶。莫雨生轻轻将他一丢,张金彪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朝着军舰飞过去。半空里清脆的一声枪响,张金彪的头爆开来。
黄殿臣戴着白手套,拿着一支手枪站在船头。
莫老头朝丁权叹了口气:“丁老虎,这下你不用担心咯,有人都替你斩草除根咯!”他纵横江湖几十载,何曾见过这样的杀戮?血肉横飞,江水漂红。
丁玲咬紧了嘴唇,静静地望着那一幕。为了卷筒里的那封信,一句话,几个字,这些人都疯了。这个世道也疯了。
丁权闭上了眼,人和世道他早看穿了。
问题是,疯了的还有那个江湖。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