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篇 古墓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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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篇 古墓圣女

  

    1

    凤凰把牧子老人一行送到他们藏着船的河道就飞回去了,还好,船完好无损,只是被冻住了,需要费点功夫。等到黑色液体燃烧起来,船周边的冰块慢慢融化了,破冰的螺桨也旋转起来,船朝着来的路开始航行了。回程的顺水行舟要比来的时候容易多了。青儿拿出指南针,小心矫正了一下,对着铺在桌子上的地图,仔细的找寻起来,最后她看了一眼牧子老人,两人点了一下头,在一条细的不能再细的河的支流处画了一个圈。

    这条河的支流距离无涯山并不算很远,就在无涯山和中原的交界处,属于拉姑的真正起源地。一般人都认为拉姑河是从无涯山里流出来的,其实无涯山里流得都是积雪崩塌后融化形成的水。只有这个貌不起眼的小支流,它的水是温温地,直接从一个洞里流出来,知道这个洞的秘密的,只有牧子老人。

    牧子老人蹲在船头,吧嗒吧嗒地抽了一会烟,娟儿和子云就坐在船舱里说着悄悄话,燕子和梵锦看着鸬鹚一起一落的捕着鱼,鸟落船舱时就帮着青儿卸鱼。大家最喜欢晚饭时在朦胧的暮色里,围坐在炉子边上,炉子上架着一个铜锅,里面焖着土豆、火腿和米饭,子云和娟儿两个小情人还是旁若无人似的卿卿我我聊个不停。燕子可能受了感染,对着梵锦也开始有事没事地老红脸。她平日里除了悬崖镇就没去过什么地方,接触的男孩子也就那么几个还不同龄的邻家娃,在家里除了女红就是守着家里开的布料店。悬崖镇里所有店的供货都是由老镇长负责的,他除了扣一点运费外,基本上都是按成本价结算。镇上居民们消耗最多的还是粮食、糖、盐和布料,所以燕子家的生意一直还不错。其他的一些服务业,比如餐馆、茶社和戏房,还有棋室等等,再加上像子云家一样的以手工艺谋生的,生意不多,但也能维持。子云家自己开的家具和工艺品店,还有隔壁张奶奶家的手织地毯,还有罗老家的手工鞋店,老镇长给联络了不少渠道,一般是有多少货都能收走。现在老镇长虽然去世了,但是他的后继新镇长依然维持着老镇长之前做的所有事,似乎还挺能干,基本没有出现什么纰漏。

    燕子虽然岁数小一些,但是从小心灵手巧,女红做得可是镇上最好的,缝缝补补加上刺绣,老有小姐妹们找到家里来学艺。娟儿跟着燕子也学会了给子云绣个荷包、手帕,后来做个衣服。娟儿想法多,她家开的服装店里的一大半的服装都是她自个设计的,她和燕子搭档起来,一个设计、打版、裁剪和缝纫,最后加上燕子的刺绣,来个点睛之笔,真是美极了,销路还真不错。

    老镇长真是一个奇宝,他免费开办的图书馆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新书进到,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服饰配饰什么的最新书籍也能有。燕子和娟儿没事了就喜欢泡在图书馆里,一呆就是一天。之后两人关起门来,一阵折腾,几套新款式新流行的衣服又出来了,穿在子云做的木头仿真模特身上,搭配上燕子设计的围巾、头饰、项链等,往往第二天门一开,没一会就被抢购空了。

    只要谁家有个喜事,订婚、结婚、孩子成年礼,做客等,总是会下个订单,这些订单都得提前一两个月预定。如果不是娟儿和燕子接连出事,她俩酝酿多年的服装工作室早就成立了,主要产品定位在16岁至40岁的女装,男装也能做,因为量小,只做精品,高级定制。老镇长的助理还答应了帮她们外销,准备打开市场,卖到世界各地去,工作室配套的流水线作坊的地方都已经找好了。

    碰巧的是,梵锦在无涯山谷里也是负责服装的设计和制作。燕子虽然在无涯山谷醒了后就呆了不到两天,但是那些美若天仙的凤翼族女子,在身上的那些服装装饰下更是神采奕奕、婀娜多姿和英姿飒爽。款式虽然古老,是老镇长图书馆里所有书籍里都没有的,但是就是古典和优雅。

    一开始,燕子还有些腼腆,试探着问了一下无涯山谷的服装的出处,当得知出自身边这位美少年时,心中的仰慕更是加大了。随着接触的时日久了,也看得出来梵锦是一个相当随和的人,只是不太爱说话,有事没事只是笑一笑。燕子没遮挡的脸红当然没有逃过好姐妹娟儿的眼睛,她私下里也是盘问过燕子的心思的,得到好姐妹娇羞的默认后,她和子云的无厘头似的促成就开始了,这也成了漂流在河上无聊日子的一个消遣。

    铜锅里的香味一阵一阵溢出来,馋的大家直吞口水。青儿小心拿下烫手的锅,再放上一个敞口很大的砂锅,里面已经放好了去了内脏和鱼鳞的十几条小鲫鱼,和一些干竹笋和几段大葱。因为他们基本上还是围着无涯山附近的河流在航行,从无涯山的西北方向顺着拉姑河一直往无涯山的南面走,到了一处鬼见愁的弯道时,直接驶离拉姑河拐向天河,一条从无涯山东北方向流下来的河,恰好错过向南不远处两个河流交汇处一个大瀑布-狮子口瀑布。整个航行大概需要十天左右。这一路都属于人迹罕见地带,自然也就碰不到任何集市,大家天天能吃到的除了鱼还是鱼,加上船上原有的一点备货,比如大米、面粉、土豆、红薯和一些干竹笋、干蘑菇。还好,青儿的厨艺不错,简单的食材总能变着戏法地做出新花样来,这铜锅土豆焖饭就是大家从来都没有吃过的,还真挺香。有些时候,他们也会找个平坦的地方上岸,在附近的林子里找一些熟悉的野菜,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逮到一两只野兔和雉鸡,中午的时候可以涂上蜂蜜烤得焦黄或放上几片姜片清炖了来吃。

    等到鱼汤炖好了,无一列外,盛汤的重担就交给了燕子。等她盛好满满一碗,递给梵锦时,那个娟儿一个哑雷喷嚏,声音没有身体动静大,一个低头,手肘不小心恰好撞在了燕子端汤的胳膊上,滚烫的冒着清香的鱼汤就给直接扣在了梵锦的左腿上,当场就给烫起几个大水泡。燕子心疼地看着梵锦挽起的裤腿下那几个亮晶晶的水泡和周边红得发紫的皮肤,可以杀人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好友娟儿。牧子老人赶紧从船舱的床柜子里找出了一瓶装着白色液体的药,涂在梵锦的腿上,拿出绷带他利索地给梵锦包扎上。从此照顾梵锦的工作就落在了罪魁祸首的燕子身上,包含换药、搀扶、陪聊和端碗倒水等。

    估计梵锦在无涯山谷呆久了,受到女子这般的照顾也是头一遭,居然有些不知所措,还好,燕子也不是一个很会黏人,话多的女孩,两人一来两回,关系倒也亲近了不少。凤翼一族向来都是女孩子要主动些,当女孩成年后,情窦初开时,碰到自己喜欢的男性,直接就挑明了说,双方都中意的马上就可以住在一起。如果男的不来电,那也没什么,女孩笑一笑就帅气地离开了,当然也有死缠烂打和强取的个别案例,但几率低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倒是青儿,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对儿女情长这样的事缺根经,没事就喜欢自己呆在船舱里继续写她的小说。无涯山的经历够她写一本书了,但是她还得想法杜撰成别的国家和地方的事,女古一再交代大家,无涯山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

    这一天一早,天气有些阴,还下着蒙蒙细雨,雨雾里,依稀可辨认出就是青儿在图上圈起来的河流支流入口。船小心行驶进去,划行了小半天后,前面的河道开始狭窄陡峭起来,尽是一段一段高起来的石块,湍急的水流绕开石块,迂回穿梭在石块缝隙间。牧子老人带着大家拿起简单的行囊,披上遮雨的斗笠,把船紧紧系在一处平缓湾里的一棵树上。沿着河流,他拿出一把长柄的大砍刀,走在前面,不断劈开面前的灌木和树枝,脚下露出一条狭窄的小土路。

    越往上走植被越是茂密,最后连小路也消失了,全靠牧子老人用刀子砍出一条路来。走到快天黑的时候,河水在一个山峰脚下的深池塘处消失了。

    天已经有些黑了,细丝一样的小雨终于停了,水气里,一块大青石舌头一样悬空伸到水面上方,大家小心避开几处开着暗红色花朵的荆棘丛,来到平坦的青石块上。河水的源头就是从这个水塘出来的,可以看到水面上有不断涌出来的冒着热气的水流纹。热气水汽雾气交织在一起,巡逻的战士一般在绿幽幽的潭面上回旋着。

    “就是这里?”青儿抬头看着牧子老人。

    “就是这里。”

    “怎么进去?”

    “今晚不行,咱们得在附近找了安全的地方先扎营。明天是十五,应该会是个晴天。”牧子老人抬头看了一下灰沉沉的天空。

    青儿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天空,没有言语。大家离开舌头一样的石块,重新回到满是植被的树林里。

    这时,牧子老人没再迟疑,拿起砍刀来,朝着山峰快速砍出一条路来,走近山峰时,他来到一块长满了藓苔的凹进去的石块前,朝着中间就是一拳头打过去。石块抽搐动了一下,“吱吱”响着超一边缩了进去,露出一个狭缝。

    牧子老人收起砍刀,点亮了一根火把,侧着身体进了石缝,其他人也跟着他一个接着一个进了山洞。洞里居然很干燥,暖暖的,有股热气好像是从脚底下渗透上来,大家身上的寒意一下子消失了。

    “今晚我们就睡在这里,半夜发生什么,有多大的动静都不要言语。”牧子老人说完,走到洞口的一个角落里,按了一个什么地方,开着的石缝马上合起来了。洞里唯一的光亮除了火把,还有一个小石窗,就正对着水潭面。

    大家简单吃了一些带在身上的干粮,就地找了几个大石块躺了下去。暖洋洋的,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地板床,甚至比在船舱里还舒服。赶了一天的路,不一会,所有人都很快的睡着了。

    睡到后半夜,水潭里开始有水浪掀起来的声音,动静越来越大,连睡得很沉得子云都给惊醒了。大家轻手轻脚走到窗口,看着白天平静的水面像开锅的热水一样,冒起来的水柱都快接近窗口了。水柱里,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水潭伸出窜了出来,上下翻腾着。

    “蟒…”燕子吓得一下子惊叫起来,牧子老人一个箭步走到她身后,用手捂住了她还没来得及叫出来的字。

    牧子老人示意大家马上蹲下身体,躲在石窗下面的阴影里,并捂住嘴巴。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很快就探到石窗上,向里面来回扫射。要不是窗子比较狭小,这个倒三角的扁脑袋早就伸进来了。幸好牧子老人在昨天大家睡着了的时候,点燃了一柱不知道什么草做的香,这条巨大的蟒蛇看了半天闻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就慢慢缩回脑袋,回到水潭里了。

    水面上再闹腾一会,渐渐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等大家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全亮了,一束金色的阳光穿过窗口,照在干净的地面上,四周安静地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鸟叫。

    “牧子爷爷,昨晚出现的蟒蛇就生活在这水潭里?”娟儿有些心有余辜地看着石窗外。

    “是的,它就是这个水潭里的霸主,今晚我们就要从这个水潭进到古墓里。”

    “可,可是,我们怎么进去到古墓,一下水还不被蟒蛇给吃了。”子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牧子老人。

    “到了今晚你们就会明白。中午我们一起到林子里狩猎,最好能逮到一只小鹿或野猪之类的。”

    “我们什么工具都没有,除了您手里的砍刀。”燕子看了一下几个人的行囊。

    “没问题的啦!跟着我,我来做陷阱,相信子云做个弓箭、飞镖和长矛应该不成问题吧。”梵锦看着子云笑着说。

    “这个,没问题,被吓傻了。”子云自嘲地笑了笑。

    早上,大家分好工。燕子和青儿跟着梵锦在林子里四处布置陷阱,子云和娟儿找了一些做武器的木材后就返回洞里,开始制作和打磨。牧子老人自个蹲在石洞的一边,抽了会水烟。

    中午,大家就着燕子和娟儿顺路采来的野果和干料简单吃了点午餐。梵锦、子云、青儿和牧子老人就带着子云做好的武器和大砍刀往树林里出发了。

    这座山平日里人迹罕见,动物们对人类也不是那么害怕,一路上还能碰到好奇的猴子、兔子和松鼠在头顶上跃来跃起。进林子没多久,大家就看到一头麋鹿闪现在一棵高大笔直的松树后面,几个人马上包抄上去,有目的性地驱赶着麋鹿朝有陷阱区域跑。突然,一只长着獠牙的成年野猪出现了,麋鹿吓得一哆嗦就要跑偏了。梵锦一个快箭射出,正中麋鹿的心脏,麋鹿马上倒下了。野猪一下子惊起来,朝着梵锦就冲过来。青儿手里沾了麻药的飞镖一个接着一个投向野猪,整整有三个,正好扎在了野猪的前额、前臂和后背。野猪皮糙肉厚,竹子做的飞镖没插入太深,只是捅出三个浅浅的血窟窿。野猪整个彻底怒了,它调转头,找到青儿的藏身之处,疯了一样就撞过去,眼看着就要扑上了,三米,两米,一米。青儿赶紧往后一跳,野猪扑下来的身子恰好压在一处茅草丛上,茅草丛一陷,它整个落了下去,沉甸甸地压向洞底。洞底全是倒插的尖锐木桩,当场,野猪的肚皮就给插穿了好几个洞。

    不到下午5点,大家扛着野猪和麋鹿,顺便收了几只落网的野鸡和野兔凯旋回到洞里。燕子和娟儿捡回来好多树枝,燃起来的火堆很快就开烤这些野味了。大的比如麋鹿需要架起来烤,小的比如兔子和野鸡直接掏了内脏,放了些带来的调料,裹了一层泥巴直接埋在火堆下面闷起来。

    下午成功的狩猎和丰盛的晚餐抵消了一部分恐惧,极大的振奋了士气。吃饱喝足后,时间也过了一大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洞外面的天全都黑了。吃剩下的麋鹿和野鸡,牧子老人就让大家打好包,放到行囊里。野猪一直用几个大树叶裹着,漏血的地方用泥巴封住了。收拾停顿,牧子老人吩咐大家先休息会。

    月光透过石窗把石洞照射的一览无余,几个人横七竖八地躺着,燃成灰烬的树枝堆成一座白色的小土堆,只有裹在树叶里的野猪黑乎乎的一团,搁在靠近石窗的阴影处。

    水潭底下,蟒蛇用它黑漆漆的身体碰了碰身边的褶纹冠蚌,冠蚌壳紧闭,一动不动。它撩动几次,冠蚌都无动于衷,便讪讪地扭动着身体浮到水面。十五的月亮又圆又大,清冷的光辉洒在它的身上,它有些饥饿,隐约闻到什么地方有股很浓的血腥味。黑蟒伸了伸蛇信子,很快它就探出美味就从石壁上的石洞里飘出来的。它跃起身子,攀附在石壁上,盘旋着快速游向那个不大的石窗。

    这一次,它不仅探出了血腥的来源物,还辩出来好几个可吃的食物。好久没有这么丰盛的食物了,它开始显得有些激动,硕大的脑袋就想探进石窗,可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开始伸过尾巴猛力拍打石窗。巨大的震动很快惊醒了熟睡中的人。先是几个女孩吓得惊叫起来,牧子老人也爬了起来,举着他的大砍刀,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蟒蛇的动静。

    “不要看它的眼睛,它快要成精了,眼睛会迷惑人。”梵锦仔细一瞅,可不,蟒蛇的头上都已经长出红色肉瘤一样的冠子了。蟒蛇闻着血腥味又不能吃到,魔性开始大发,绿色的眼睛逐步变得血红,撞向石窗的力量越来越大,眼看着石窗就要被它撞出裂缝来了。突然,它停止了身上的动作,快速滑到水里。

    牧子老人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扛上野猪,跟我快点出去。”

    大家面面相觑,但是梵锦和子云还是顺从地扛起野猪,大家跟着牧子老人,依次出了石缝。牧子老人带着大家小心避开红色花朵的荆棘丛,往水潭边走过去。潭面上,老天,大家还是第一次看到,两个巨大的冠蚌正浮在水面上,张开了它们紧闭的壳,亮出里面硕大的珍珠,迎着月光,珠光月光交相辉映,照的水潭一片光亮,如同阴天的白昼一样。黑色的蟒蛇,蛇信子一伸一缩,觍着脸,绕着两个冠蚌,狡诈的三角眼寻摸着下嘴的地方。两个冠蚌小心的闭合着贝壳,只留出一条朝向月亮的细缝,好让身体里的珍珠既能吸收月亮的精华,又能避开蟒蛇的偷袭。

    牧子老人看了看月亮,“准备好,举起野猪。”

    水面下一阵波纹绽开,另外一个更加巨大的冠蚌升起来了,蟒蛇只是瞅了一眼,没有离开那两只正在吸取月亮精华的冠蚌。

    这边的冠蚌缓缓的张开了口,牧子老人低声叫了一句,“把野猪扔给蟒蛇。”

    说完他协助两个青年用力把野猪砸向蟒蛇,蟒蛇的马上转过头来,水桶一样的身体缠住了野猪,迫不及待地就送到嘴里。

    “进冠蚌。”牧子老人说完就跳进了水里,爬进了大冠蚌里,其他人都来不及思考,跟着牧子老人,一个个进了冠蚌。牧子老人旋转了一下里面的大珍珠,蚌壳马上就关闭了。这时大家才发现,这个冠蚌居然是中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牧子老人正在按捏着的珍珠。他用力按着大珍珠,冠蚌带着他们很快沉到水底,他向右边旋转着珍珠,扇贝像一艘船一样,沿着右边的一条石头砌成的隧道滑过去,越往里面走,坡度越高,水面越低,等滑到顶头,冠蚌已经完全露在水面上。微开的贝壳口正好抵在一个不大的洞口上。牧子老人两只手像要掰开珍珠一样,贝壳就这样张开了,他们一个个走了出去,上了岸。

    洞里没有光亮,只有冠蚌里的珍珠发出的柔柔的光亮。牧子老人带着大家穿过三个有密码的封闭石门,进到最里面,一个空荡荡的古墓里。古墓的四个角落处都竖着一个柱子,上面有点燃着的火把。牧子老人不知道念叨了什么,突然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水晶门,牧子老人拉开门把,进到门的里面去,其他人也赶紧跟着他走了进去。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水晶宫,完全镶嵌在一座山里。水晶充分折射着石缝漏进来的光亮,加上进口处的石壁上雕塑了两朵托着大大夜明珠的红色曼珠沙华,给白洁的水晶宫增添了一点血色的神秘。

    “牧子爷爷,这是什么地方?不像您说的古墓呀!”娟儿看了一圈,有些疑惑。

    “这就是古墓,冥界的往生坛。冥界的管辖之地都在地下,比如你们常听说的18层地狱。这个往生坛是唯一一个不生不死的人才能来到的地界。”

    “不生不死,谁是不生不死的人?牧子爷爷,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娟儿有些怀疑地护住燕子和子云,看着牧子老人和青儿。

    但是为时有些晚,水晶宫里突然传出来一阵琴瑟之声,几个年轻人听了后缓缓倒在了水晶地面上。

    2

    水晶宫的深处,一处有着纱幔的卧室里,一个少女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子从头顶顺着她银色的头发一直梳到腰际线下。因为常年居住在古墓里,她的头发颜色变得越来越浅,已经慢慢变成了浅银色,眼睛的颜色也是一样,浅浅的银灰色。

    刚才的琴瑟就是她弹奏的,有些事现在还不是时机告诉这些孩子。

    燕子、娟儿、青儿和子云被安置在偏殿的卧室里,平日里古墓就很少有客人来访,这个卧室也是临时布置出来的,虽然简陋了些,但绝对也是在主殿附近。

    所有年轻人都睡着了,只有牧子老人,不,应该是牧子使者和梵锦没事。梵锦在门外候着,就牧子进了银发少女的寝宫,门口站着两个冷冰冰的红发少女。

    “这次回来为何事,你不是发誓离开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吗?”银发少女冷冷地问到。

    “凤翼族的沐主让我给圣女捎信来的。”

    “那你可知她为什么要让你捎信,且还要带上这么一堆人过来,你知道这里是冥界的往生坛,不是闲杂之地。”

    “请恕属下冒失。”

    “你既然选择离开了,就和本尊本坛再也无任何瓜葛。”

    “圣女,当时离开情非得已,跟您也是有过解释的。”

    “离开就是离开,有理由如何?无理由又如何?你可还记得此处的规矩。”

    “属下哪敢忘,离开往生坛就意味着生离死别。当初能活着离开,也是托圣女的念旧之情,坛主的不杀之恩。”

    “知道就好,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圣女银灰色的眼睛变得有些深沉了,她缓缓地抬起手来,手心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透着冷冰冰的死气。

    “还请圣女再次手下留情,不如留属下的小命就呆在坛城里,护圣女您周全也算让我戴罪立功,可否?”

    “圣女手放到牧子头上,良久,她又缓缓地放下去了。”眼睛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可是凤翼族沐主托了你什么任务吧!只是,进来了,所有人就不能再出去了。”

    “明白,沐主的使者梵锦有话要向您汇报。”

    “去殿堂吧!”

    圣女说完,整个人就像从空气里蒸发了一样,消失了。牧子从圣女寝宫出来,叫上梵锦,一起朝着主殿走去。水晶宫整个看起来是透明的,只是里面的摆设和布局只有想让你看到才会显现出来,要不到处都是一样的,就像一个晶莹剔透的迷宫一样。

    有了牧子带路,俩人很快就到了主殿。主殿很高,整个殿堂是圆的,殿堂顶部也是圆的,一个半圆形。除了12根水晶柱子,和圣女坐着的带高椅背的卧榻一样造型的椅子,没有多余的东西。

    牧子在圣殿再次见到圣女,跪倒地上,梵锦只是朝着圣女深深地鞠了一躬,站在牧子身边。

    “牧子使者说你来自凤翼族,可是带来你们沐主的信息。”

    “回圣女,我们沐主,希望继续借宝地安置我们小主一段时间,等到她处理好最近无涯山的骚扰事件后,就会尽快把小主接走。”

    “让你们沐主放心吧,我们这里很安全,就是整个世界崩塌了,这里也会安然无恙。”

    “谢谢圣女,这一点我们沐主倒不担心。她就是让我转告您,这里迟早也会被发现,无止尽的骚扰随之即来,如果扰了圣女的静修和往生坛的日常工作,烦请圣女明言,凤翼族自然会派人接了小主,还古墓清静。”

    “知道了,有不便卧自然会告之!你们进来我的水晶坛城后,所有的出入口已经被封闭,空间布局重新做了设定,并屏蔽了所有通往三界的痕迹,就是灵族的想要找到我们,也是不太容易了。”

    “一会我就托梦我们沐主。对了,沐主吩咐,让我来了也留下来,协助圣女一起守护圣地和小主。”

    “恩,原本让你们进来了就不打算让你们走的。那两个女孩,玉化过?”

    “是的,最近世界各地,出现好多王孙贵族突然死亡,但尸首死而不僵,如活人一样,但是又是冰冷僵硬的,圣女可有什么见解。”

    “这些人,已经被摄魂了,他们既不在冥界,也不在凡间,更不要说灵界了。他们的灵魂正慢慢被消化掉,保含他们所有的学识、能力和记忆也会被当成养料一并吸收了,变成了那个摄魂魔的一部分。留在人间的活死人也就成了它的奴隶。”

    圣女停了一下,“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复活了。这两个女孩,幸好只是被玉化,没有碰到摄魂魔,要不我这里也是不能收留她们的。”

    “还有那个一起来的男青年,手艺不错,将来可以协助我一起完善水晶坛城,只是现在他的能力还只局限于人间的普通工艺,牧子使者,培训他就交给你了。”

    “遵命,”牧子高兴地答复到。

    “回来了就恢复你原来的样子吧。你收养的女娃天赋不错,恰好我也老了,可以考虑一下未来的接班人了。罢了,下去吧。”圣女摆了摆手,慢慢从殿堂的位子上消失了。

    “是时候跟大家说明原因了。”梵锦看了一眼牧子老人。

    两人走出大殿,一直向南走,到了尽头右手边上的房间时,牧子老人指着房门说,“一会,你把他们唤醒,带回大殿里,我换一下衣服就过去。”

    牧子说完转身就走进附近一间透明的房间,这是他没之前居住的屋子。房门在他接近时自动打开了,等他走了进去,梵锦就看不到牧子的身影了,好像他进了另外一个空间一样。

    梵锦四周看了一下,还是一色透明的水晶墙。他透过面前的水晶门看向屋里,屋里空荡荡的。但是当水晶门打开后,他迈了进去,门很快自动从身后合上了,这时发现屋里是有四张水晶床的,床沿着墙壁放着,上面铺着白色鹅毛一样的床褥。子云、燕子、青儿和子云分别躺在上面。屋子中间放着一个水晶做的香炉,里面焚着一种很是清淡的香。但从房间里看,水晶墙虽然晶莹剔透,但就像充裕了好多水泡一样,看不到外边的情况了。

    当他走到屋子中央时,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有了轻微的动静。先是青儿坐了起来,接着子云,娟儿和燕子。大家有些发愣地看着这个除了床和香炉,几乎没有其他家具的房间。

    “梵锦,我爷爷呢?”青儿眼神里有着明显的担忧。

    “他没事,我们现在就去和他碰面。”

    他看了一眼眼睛里满是疑问的娟儿和燕子,“一会牧子老人会给你们解释的。”

    四个人起了身,跟着他,走到房门处,水晶门自动打开了,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房门又自动关闭上。走道两侧,全是透明的水晶墙,包含他们刚走出来的,只是里面的床和香炉好像消失了,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房间,每一间都一样。

    “这个水晶宫是这个古墓的圣女,她也是冥界往生坛的坛主幻化出来的,我们只能看到她愿意让我们看到的。大家不要走散,要不很容易迷路的。”梵锦轻声提醒着大家。

    走了没一会就走到了大殿,殿堂的雄伟和庄严还是惊讶了从小生活在悬崖镇的四个青年。大殿的中央,背站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袍,头发束起来,清瘦挺拔的青年男子。听到大家的脚步声,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眉眼间,依稀有点牧子老人的样貌。

    梵锦也有些愣,心里想着,“牧子老人呢?这个青年人是谁?”

    还没等大家开口,这个男子就先自己说了,“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他先是看了看梵锦,然后含笑着盯着青儿,“见到爷爷也不叫了?”

    “你不真是我爷爷?”青儿算是最沉稳的,这会也变得不淡定了。她的爷爷,从小就生活在一起,他的每根皱纹,每根白发,每一寸的佝偻,每一点的变化,自己可都是亲眼目睹见证的,绝对不会有假。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子,青年男子,皮肤虽然有些黝黑但绝对水润,束起来的头发浓密黑亮,脸上像被烫过的一样光滑平整,身材挺拔,眼睛清澈透明,颜色有些寒冷的蓝色但是又隐隐含着一丝丝仁慈,眉毛如剑一样斜插向发梢,嘴角向上有一点微翘。怎么看,也不像个老人,最多了也就30岁的样子。

    “青儿,别人认不出来,你真不会连我也不认了?”

    “只是,如果你真是我爷爷,那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到哪里去了?”

    “这个,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当着大家说了。”青年停顿了一下,“两岁时,你抱着你心爱的熊仔跟着爸爸妈妈惊恐地躲在船舱里。后面的鲛人不断地从水里冒出来,如梭一样追赶着你们乘坐的小船。一眨眼功夫,他们就追上来了,并且快速地爬上来。你的爸爸妈妈,他们把你和小熊仔及时藏在一个土坛里,用发臭的豆腐盖住你。而他们反身迎着凶悍的鲛人冲出去,拿着只拿着船舱里找到的棍子和菜刀,准备和涌上来的鲛人拼命。你的父母,他们只是赢都的教书匠,哪会武功,哪里有力气和凶悍的鲛人对打。等我赶到时,还是晚了一步,他们受了很重的伤,差点就死在鲛人的牙齿下。我击败了鲛人,并在水里撒了很多毒药,逼退了他们。等我把船划到远离河流的一个小溪里,并使劲把船拖上岸。在那里,你还记得吗?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的杜鹃花,你的爸爸妈妈伤势太重,失血过多,最后,最后把你托付给我后就去世了。你没哭,也没有闹,静静地看着我把你爸爸妈妈埋到一棵大杜鹃树下,你让我把你的小熊仔,你特意洗得干干净净,烘得温温暖暖的,再没有一点臭豆腐味,再没有一点血腥味,放到你的爸爸妈妈中间,说要让小熊仔替你永远陪伴他们。”

    青儿咬着嘴唇,两颗泪珠终于从她微闭的眼睛里流了下来,自称是牧子的青年走过去,搂着她的肩膀,用手指轻轻替她擦去了眼泪。

    “这么多年来,你从来不提,也从来不问你父母的事,更轻易不哭。现在,哭出来也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还在,我还是你的爷爷,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爷爷,我知道您不是我的亲爷爷,但我一直把您当成我唯一的亲人。”

    “我知道,你就是我的青儿,永远都是。你不会因为的样貌变了,就不认我了吧!有些人,岁数很大了,但是样子可能瞅着有些年轻,习惯了就好。有些事,爷爷能跟你说;有些事,关系到其他人的安危,尤其是你的,我就不能告诉你。这个地方,就是冥界的往生坛,我最早是这里的天尊使者,一直协助圣女管理古墓和往生坛的。只是有件事发生了,我不得不离开。离开这个冥界的地方,到了凡间,就只能随着凡人一样地生老病死。现在我回来了,我离开的十多年相当于这里的十多天,所以相貌就恢复到离开这里十几天后该有的样子。”

    “你们肯定奇怪,为什么你们会来到这里,这里有什么秘密?”

    “你,你,”牧子指了指娟儿和燕子,“你们俩本来就已经死了,在无涯山谷是救活了,但回到凡间,你们还是不能活太久的。无涯神木本身就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功效,它只是起到了你们怎么被玉化的,就逆向让你们解除了玉化。对于凤翼族的人,他们本来就是半人半神的,平日里修炼都会石化的,出关的时辰到了,又会恢复人身。女古深知这其中的奥妙,如果没有发生不太平的事,她会留你们在无涯山谷居住,这样就不会有大碍。但是现在无涯山谷变成了是非之地,恰好需要我回到古墓里来,就让我顺道把你们也带来了。”

    牧子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现在的选择在于你们,你们四个人是愿意留下来呢?还是回到悬崖镇或其他地方。悬崖镇和其他地方很快也会有危险的事发生。具体是什么事,什么时候,现在都还不能意料,所以我要回来。这个古墓里,你们现在看到的,呆着的水晶宫,其实就是一个水晶坛城,专门用来进行修炼的,或许对于意料后面要发生的事会有些帮助。”

    “如果我们选择离开,娟儿和燕子能活多久?”子云面无表情地看着牧子问。

    “多则一年少则一个月,取决于她俩是否继续服用女古给的药。”

    “她们吃什么药,我怎么一直不知道?”

    “其实也不叫药,就是无涯神木的叶子提炼的精油,或直接食用无涯山神木的叶子。就像罂粟花一样,它的果浆可以提炼麻药,但是它的叶子却是降火镇咳的凉菜。每天的鱼汤里,我就放了一两片无涯神木的叶子,既能抑制娟儿和燕子体内的玉化、强化反玉化因子的生长,又可以去除鱼腥味。”

    “如果选择留下来,我们还有出去的机会吗?”

    “凡事不好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们,这里就是一个往生的地界,生与死的临界点,恰好适合她们。呆在这里,并不是让你们成天无所事事,在这里,我们就是要利用古墓所处的灵异宝地,吸收这里的天地精华,进行适当的修炼。你们进了古墓,进了水晶宫,就是进了一个水晶坛城了。如果有一天,你们通过修炼,不要说娟儿和燕子的玉毒解除了,没准你们还能得到什么造化也不好说。长生不老肯定不用说,这里的一天就是外界的一年;其他法力和收获,取决于你们的内心渴望了。”

    子云和娟儿,燕子相互看了一眼。娟儿走到牧子面前,“既然没有选择了,我们就留下,这一路,多谢你和女古的帮助,还有大伙的相伴,让我和燕子有机会再活过来,并有机会进到无涯山谷和这里,这也算我们的福气。只是以后还得麻烦牧子爷爷,不,牧子使者多多照顾和指导了。”

    3

    等到六个人终于安定了下来,牧子来到圣女的寝宫,“一切都安顿好了”。

    “天意呀!凤翼族的沐主估计早就料到了,刚刚我接到冥王的旨意,既然大家都到位了,就开始修炼吧。他能不能安全地醒来?就得靠大家的阵法了。对了,牧子,你放得下了吗?”

    “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放不下来的,您放心吧!从明天开始,我就按北斗七星阵法给大家入位,具体每个人的站位还请圣女明示。”

    “你,身为冥界往生坛的天尊使者,个性冲动,灵敏机巧,足智多谋,但也是桃花劫最多的,就封在杀星,站在天枢位上。子云,心思细腻,耿直中正,用情专一,理解力其强,封在暗星,站在天璇位上。燕子,心灵手巧,最是喜气,就站在天玑位上。”

    圣女笑了笑,“说到娟儿,最是用心,守身命,多才多艺,只要她用心,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在话下,天权非她莫属。女古的儿子,梵锦,自带一股傲气,见识不凡,负责尽职,勇敢进取,是个廉贞星,站玉衡位。开阳和瑶光,我和青儿各自站位。”

    “遵命,这样安排也行,只是我的桃花劫,圣女您就明说桃花运罢了,牧子一生,也就对两位女子动过情,实不敢担这美名。”

    圣女淡淡地笑了笑,“我们七人,命数里就是要合在一起修炼北斗七星阵法的,每个人的阵位,也是因每个人的过往,好也好,坏也罢,都已经切合。天尊使者,就不要有太多的顾虑了,你的离开,回来,也是天意。”

    牧子想了想,没再言语,就和圣女作别,回到自己的屋子。

    圣女悠悠站了起来,走到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自己颜色变得更淡的头发和眼睛“快到时候了,也好!”

    突然,镜子里自己的影像消失了,变成了一个身穿玄衣的头发束起来的男青年,他从镜子里走了出来。

    “见过冥王!”圣女跪了下去。

    “起来吧!思远可有什么变化?”冥王的声音冷得让人不由得直哆嗦。他,冰雕一样的面孔,水墨一样的五官,好像随时都会融化了。只是周身的气势带着一种杀气,走到哪里,哪里的气温就会下降好几度。

    “他还好,就是还在沉睡。”

    “带我去看看。”

    圣女走在前面,带着冥王绕过她的寝室,来到背后的房间,空无一物的修炼房里。她闭上眼睛,坐在房屋的中央,房屋四周的水晶墙马上快速地旋转起来,堆砌的水晶砖块像飞散的小鸟一样开始四处穿梭,很快,又都重新组合起来,形成一个长长的通道,从冥王的脚下一直延伸到一片深邃的暗蓝里。他走上通道,一步一步向着无止尽的前面走去。突然,眼前的走道消失了,露出一个平台,四周都是悬空的。一个长得清秀极了的少年,静静地躺在这个平台的水晶床上。顶上,就是发着皎洁光芒的月亮,和密密麻麻的星星。这个秀美的男孩就是思远,在静谧谷消失的思远。他正安详地躺在这个苍穹里,浑身散发着钻石一样夺目的光芒。

    冥王走到思远的身边,他的手伸了伸,想要放到他的脸上,抚摸一下他紧闭的双眼,呼吸着的鼻翼,微闭着的嘴唇,但是他忍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和凩抱着昏迷不醒的思远找到自己,让他把思远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时,他就想到了往生坛,想到了这个星空璀璨的坛城核心。也就是从那一刻见到和凩怀里的思远,他就动心了。有事没事老想过来,哪怕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静静地躺在星空里。

    “自己怎么了,思远是个男的,是个男的,自己怎么对他这么着迷。”冥王孑然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又控制不住。

    思远长得实在太像女孩了,他们兄妹三人,是三胞胎,哥哥思宁,姐姐思静,也听说他们兄妹三人样子非常相像,只是性格差异比较大。冥王刚开始还寄予希望思远会不会给弄错了,本来就是一个女人身呢?来了几次后,又和圣女佘婴确认过,确实是个男孩。

    但这也改变不了孑然对思远的那种惦念和保护欲。从他出生,向来只有被人保护的,被人惦念的,还从来没有出现任何让他用心的事。他的任务,就是顺利成长,按部就班地进行各种精英式的教育。刚到了成年的岁数,就被老冥王给安置到了暗无天日的冥界冥王的宝座上。他老人家则带着自己的王妃,开始过逍遥的日子,云游三界去了。

    冥界,更多的工作就是监禁和刑法堕落到地狱的灵魂。人类所有人,死了之后,灵魂通过不了光之门的,直接坠落到地狱的,都是他的管辖对象。每天都有新增加的新鬼,原来老的格局都是全部集中在地下的十八层里。现在的地狱变得更拥挤了,到处都在告急,需要新的牢狱,地下实在没有空间了,所有冥界的高层都在群策群力。往生坛主、古墓圣女佘婴就想着通过教化经过多年牢狱刑罚,有了愧意和能自我革新的老鬼们,及超度一些尚有良知,只是一时失足犯下滔天大罪的新鬼们,让他们得到往生,重新回到新的生命轮回中,从而缓解冥界的空间压力。

    此外,佘婴还给冥王提出了扩容增建的新方案,就是搭建新的时空,这样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的问题了。引入时空,最大的问题就是安全性,为了让这个方案更成熟和可行,佘婴自告奋勇地像冥王申请在古墓里由她尝试搭建出新的空间,并突破安全性的问题。经过多年的努力,佘婴成功的搭建出了两个空间,一个就是水晶宫坛城,一个就是思远现在呆着的地方星空之台。现在她还需要在古墓、水晶宫和星空之台三个空间外增加一个安全防盾,那就是北斗七星阵法。初步设计是只有顺利通过北斗七星阵法的才能进入到古墓、水晶宫和时空之台的。

    如果安全防盾成功了,再加上一个神秘的秘钥,这个三连环的空间就算搭建成功了。思远现在躺在的时空之台,在他的头顶,每一个月亮,每一颗星星都可以挖掘改造成一个时空点的牢狱。以后的水晶宫坛城嵌套在时空之台上,对于冥界的往生坛主来说,超度往生的工作就更加容易了。

    理想是丰腴的,现实是严峻的,要完成梦想,总得有些牺牲,对于这一点,圣女佘婴早已经心里有数了,北斗七星阵法需要的技术含量并不高,目前的七个人,命理格局全都契合上了,完成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关键的是秘钥,这个更不是问题了,佘婴已经为她的梦想做好了准备。这一点,冥王依据对佘婴的了解他是很确信的。

    目前的地狱,坐落在深深的地底下,整整十八层,越往下越黑暗,越往下越残酷。那里,没有春夏秋冬,没有和风细雨,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墨汁一样的黑暗,冰雪一样的冷酷,炼狱一样的熔炉……;那里,没有轻声细语,没有和颜悦色,没有动人音乐,只有无尽的鬼哭狼嚎,无穷的呻吟哀叫;那里,绝对是三界里最不讨人喜欢的地方,却也是三界里最容易进去的地方。但是,进去了想要出去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尤其想要全身而退的,毫发无伤的,几率几乎为零。

    冥王孑然尤其理解他的老父皇,做了上亿年的冥王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心仪的女子,而且还是来自灵界的一位上古仙子,仙风道骨不说,除了懂得棋琴书画,识得人间百味,还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喜欢烹饪,喜欢旅游和探险,尤其是吹得一口好箫。要不是她对冥界心存好奇,一次蓄意混入地狱,有幸独自遨游了一趟十八层地狱,还做了一幅卡通游历路线图和画了每一层最残酷刑罚的画作。正当她洋洋得意,以为逃过了各路小鬼的耳目,躲过了各类鬼怪的巡视,准备迈出最后一道门就可以回到灵界。不料,就在这个关口,她看到了长在忘川河岸边的曼珠沙华。就是这些花,勾起了她的兴趣。红艳艳的一大片,那么决然,那么孤傲,一时忍不住就走到花丛里,刚要采,就被恰好路过的老冥王孓爵看到了,孓爵一眼就识破了她的伪装术。

    “一只小蜜蜂,别闹了。”当时老冥王心里就说,“你变别的都好说,我们冥界的曼珠沙华什么都吸引,就是不吸引人间的蜜蜂”。

    曼珠沙华,冥界唯一的花朵,却也是最有灵性的花朵,堪称冥界的灵魂,一采就会触动冥王的感应。看着一只幽幽向着曼珠沙华伸出来的手,老冥王直接就飞了过去,闪电般的速度,采花贼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冷冷的匕首就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采花贼一惊,扭头看向老冥王孓爵,脸上的黑色面纱也掉了,露出一张精致的玲珑脸。老冥王也一下子惊呆了,他不是没有过爱恋情愁,但是绝对没有一个女子,一回眸间就能融化掉他心里的冰冷。这个大胆擅自闯入冥界的女子就是静谧谷的墨子。一直以来,大家看到的墨子,不苟言笑,冷如冰霜,艳如夏花,但是没有几个人真正了解她。在她冷艳清高的背后,却是胆大妄为,无拘无束,心血来潮时,上得了刀山,下得了火海,且不计后果。

    曼珠沙华,地狱的花朵,让死人忆起往事,不能自拔。它也能让灵族和冥界的人露出本真,显现真实。

    两个人就站在姹紫嫣红的曼珠沙华丛里,孓爵看到的是一个才华横溢,自持稳重,隐忍善良,有着一棵少女心的冷艳女子。她不再有伪装,不再有刻意,只是真真实实的一脸惊恐和娇羞。后来,老冥王对墨子既往不咎,亲自把她送出了鬼门关。

    但是后面的故事,孓然用脚趾头都能倒背如流了。墨子在孓爵的浪漫攻势下,终于沦陷了。他们走到了一起,墨子就成了灵界唯一一位入阁到冥界的人,孓爵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呆在冥界,没法分身出去和墨子相见。墨子是个痴情女子,自然不畏黑暗,随了孓爵来到冥界居住。只是在灵族有重大的事时,才会回去处理一下。她嫁给孓爵没多久就有了孓然,孓然没接任之前,一直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在人间游历和学习,这一点倒是不折不扣地遗传了墨子。

    现在孓然接替了老冥王的位置,需要长时间地呆在冥界,天天面对的是无止尽地裁判、刑罚和投胎,都是一些丑恶和惨不忍睹地事,枯燥无聊,日复一日。等他慢慢习惯了,就变得麻木了,石头一样的硬心肠和冰霜一样的冷面孔,和他当年的父亲一摸一样。

    思远,静静地躺在冥界,却像一盏灯,照亮了他心里的那片黑暗,给了他光亮的期翼和牵挂的影子。思远的情况,虽然只有为数不多得几个人知道,和凩,白忆、女娲族首领沐主和他,还有就是司管往生坛的圣女佘婴。但是想要得到思远和知道他的消息的人遍及三界,多如牛毛,而且绝大多数都是狠角色,厉害的主,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包含呆在冥界牢狱里的那些臭名昭著的人类曾经的帝王、混世魔王和头目,虽然他们被分别下了油锅,投进火海,搁在刀山,扔进苦海……,但是只要有一点消息,让他们获知,冥界往生坛里有能让他们直接逃脱冥界的地狱,超脱人类生命的限制,可以永永远远活着的东西,估计整个地狱都会炸了锅,发生暴乱的。这种蠢蠢欲动和跃跃欲试,从思远和古沐伶回到人间就已经开始有了,甚至现在都已经明目张胆地攻击无涯山了。

    所以,孓然总会觉得往生坛的安全性还不足够,让他能安心的把思远安置在那里。他需要十足的把握,万分的安心,这才会有了圣女佘婴的自荐,启动大熊座的北斗七星阵法的修炼计划。如果这个修炼成功了,不仅这七个人会变成法力超常的使者,而且整个古墓加上嵌套在里面的两个空间都会变成坛城中的一个意念,连同阵法里的七个使者,除非他们都愿意或者都想要主动显现,要不没有任何一个三界的人能再发现和找到古墓了。

    七星阵法的修炼刻不容缓,现在人凑齐了,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明天就要开始了,按照七个人的状况和圣女的全盘掌控指导,修成的时间并不需要太久。虽然到时候,自己想要见到思远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但是只要他安全,这点牺牲还是值得的。下一步,就是该找到让他苏醒的方法了。

    这倒不妨和女娲族的首领沐主一起合作,思远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和健康。

    孓然看着星空下,月光里,如钻石一样闪闪发光的思远,思绪不由得飘的很远很远。

    “亲爱的思远,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请相信我。”冥王孓然看了思远最后一眼,转身离开了,他走出了圣女的寝室,没再说一句话,离开了这个透明的水晶宫。

    远处的无涯山谷里,沐主古沐伶看着太虚镜里的思远,她的最小的儿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古墓里。他的周围,全是璀璨的星星和一个大大银色月亮,至阴的精华一点一点吸收到他的身体里。这个男孩,全身皮肤就像钻石和水做的一样,光润透明,发着亮光。如果,他的眼睛能睁开,那绝对比星星还耀眼,比月亮还晶莹;如果,他的嘴巴能张开,他发出的声音绝对比天籁还动听,比天使还温馨。自己一胞三个孩子,性格迥异,思宁比较成熟稳重,有自己想法,学什么都要比其他孩子用心,让人踏实省心,但也少了些亲近;思静就是一个古灵精怪,淘气闯祸的假小子,性子懒散,但天资非常聪慧,只要她想学,想干,没有什么难倒她的;唯有思远,宁宁静静地,有他在身边,不管什么烦心的事看着他都能化成云烟,他的身上,有种魔力,能吸收掉你所有负面的情绪,焦躁的心态,偏执的想法……,他就像上天送来给她宽心的,报她恩情的天使。

    “他怎么就突然昏迷不醒了?静谧谷发生的一切,到现在为止,古沐伶还是百思不解。如果思远还醒着,估计自己不用花多少时间就能想清楚,弄明白。恢复了的记忆,唯有那一天,曼陀罗华失盗,思远昏迷的那一段怎么也衔接不上,想不起来了。估计是记忆恢复的一个后遗症吧!思远是一切的线索,只能等他醒过来再说了。”古沐伶叹了一口气,好多事,错了就是错了,现在,还不是问对错的时候,很快,要面对的事躲也躲不过去了,希望自己的一切部署和安排是正确的。

    古墓里,静悄悄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侍女也遣散了,从明年天一亮,整个古墓就要闭关了。

    水潭里的巨蟒本是一条小蛇,佘婴不知道什么年代收养了它,因为古墓本身处在一个及其汇聚灵气的地方,加上那两只从古墓存在就被放养在水潭里的万年的褶纹冠蚌,它们紧挨着圣女的修行圣坛,慢慢有了灵性。每月初一十五褶纹冠蚌都会利用贝壳里的珍珠,月圆之夜,吸取星月精华,增加功力。蟒蛇就差点事,所以每次都眼馋地不得了,老想不劳而获,偷那几颗珍珠,却被褶纹冠蚌看得紧紧的,只能次次伺机,次次失意。

    古墓附近,云集了不少的千年灵兽,但因为有了黑蟒,都不敢靠近,倒是为古墓的藏匿提供了天然的屏障。牧子本来就是从古墓出去的人,所以他知道从哪里走可以避开这些意外居住者,直接顺利到达了古墓口。闭关后,圣女佘婴就会封闭所有出入口,并施以障眼术,把古墓整个区域屏障起来。

    子云、娟儿和燕子辗转反侧,整夜无眠,毕竟为了活命,就要生活在这不见天日的古墓里了,成了活死人,这心里一时还是接受不了。

    青儿和梵锦倒还坦然的多,梵锦来的目的就是依天命来修炼阵法的,顺便保护这个古墓的,包含思远。虽然为什么要修法保护冥界的地盘,女古没说,他也没问。在凤翼族,男子能有机会执行一些重大的任务,是无比的荣耀。要不平日里,保家卫国、收集情报、治理国家、养家传宗都是女子的职责,男子最多从事一些文艺、手工艺、表演和家务等小事情。尤其对于后来加入的梵谷着实不易,但幸好他有爱情的动力。作为侄子的梵锦,那就有不一样的想法,所以,对于这次的任务,他打心底是充满激情和感到无比骄傲的。

    青儿,从小就跟着牧子,两个人一直相依为命,行船江上,四海为家,到处漂泊。现在,牧子决定留在这里了,只要有牧子在,她就有定心骨。她躺在洁白的鹅毛一样松软的床榻上,睁着眼睛,盯着蓝色的窗幔,眼前老浮现牧子今天提到的儿时记忆。自己的爸爸妈妈,印象已经不那么深刻了。但是那一天,发生的一切,她是死死的记住了。记住了妈妈和爸爸染满鲜血的衣服,苍白的脸颊,不舍的眼神,及拉着自己的逐渐冰冷和僵硬的双手。还有满脸溅满鲛人血,在血红的落日余晖里,轻轻从堆满臭豆腐的坛子里抱起自己的牧子。他那时其实挺年轻的,只是披散的头发,凌乱的胡须,发红的眼睛让他瞅着比较沧桑。还有自己白色的小熊仔,紧紧躺在自己的怀里,后来放在爸爸妈妈的中间,永远和他们埋在一起,就在那一棵雪白雪白的杜鹃花树下。

    牧子看着圣女寝室的方向,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漂泊,其实回来后反而觉得更加踏实。圣女佘婴对于牧子来说,就像圣坛上的神像一样,圣洁高尚,且不食人间烟火。她从小时候进了古墓就不曾离开过,水晶宫就是她的一切,她在水晶宫在,她亡水晶宫亡。

    牧子和圣女佘婴在一起也不少于几百年了,跟着她就是一起修炼,从最简单的心智、心德、心性、心品到心味,一路上就是修心。往生坛在冥界就是一个渡人鬼弃恶味地方。人世间对冥界确实有着极大的偏见,以为冥界就是一个只有炼狱只有绝望和痛苦的地方,刚开始牧子也是这样认为,他是被犯了杀人罪行的母亲带到地狱里的。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母亲难产大出血,命数到了由不得她,断气的时候就捎带拉上无辜的他来到冥界。冥界的判官查看了他的生死薄,命不该绝但也是回不去了,没办法,就被往生坛主收养了。自从佘婴做了圣女,往生坛的水晶宫又多了一个功能,就是冥界的孤儿院和感化院。现在里面执事的,基本上都是和牧子一样的情况,都是些待产未产的婴儿。佘婴跟冥王申请时说到,人世间,悲惨的事已经比比皆是;冥界,受罚的鬼已经足够多了,多得我们都忘了冥界的神圣之处了,给三界只留下恐惧的印象。我愿意,以我的微薄之力,为这些可怜的婴儿幻化一个超度的空间,让冥界的孽缘少一分。如果,十八地狱,除了怨声载道和哀嚎痛哭外,还有一丝人性,一丝领悟的,我愿意,用我的古墓水晶宫坛城来超度他们。

    老冥王当时看着跪在下面的这个弱不禁风的佘婴,思量了半天,答应了她。因为他知道,佘婴这是要把自己永远禁锢在这个黑暗、狭小的古墓了,用她的修为和精气,炼就一个完全洁净的水晶宫坛城,用来超度无辜的婴灵,用来度化被炼狱的十八地狱里的善存、良知尚未完全泯灭和有些悔改的鬼魂们‘。

    这么多年过去了,古墓里的水晶宫已经可以幻化成好几个纬度的空间了,收养了一批又一批的婴灵和度化了一波又一波的恶鬼,这些都提前投胎转世了,稍加缓解了冥界鬼魂逐年递增的压力。只是谁也不曾注意到,佘婴的头发颜色越来越浅,眼睛的颜色也越来越淡,全身的皮肤白净得快透明了,就像水晶一样。

    而这一点,正是牧子担忧的,他当初是不是太任性了,一时冲动就离开了,没有保护、照顾好凡事都自己闷着默默承受的佘婴。或许,希望,这一次回来还来得及,不要为时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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