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沙漠社会·喜欢的人
石林的外貌没有改变，据说很久很久以前，它就是这个样子了，什么风化侵蚀流水侵蚀统统对它造不成伤害。在楚鲁眼中，石林是一块圣地。
前几次他带我来石林时，都有几个奇怪的人在附近转悠，他好像和他们很熟，他们也和他很熟，至少他们都称呼他，楚鲁。
楚鲁并没有向我一一介绍他们，但从他们的对话中我能听出来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名字——不是元老院给的名字，而是他们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由此，我知道，我们是一类人。
对于去石林遇到其他陌生人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到达时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站在石林的入口处，风吹起她的长发，与她洁白的裙子一起飘舞，如明月般皎洁的面孔上微笑如流水般浮动着，荡漾在墨色的眸子里，泛在嘴角的弧度上。
——是她，长大后的白露。
长大后的她美的让我不敢直视，我很想知道这五年她过的怎么样，我张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她冷冰冰的，冲我们点点头，就走到另一边去了。我后脑勺立刻就挨了一下，楚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好看吗？”
我大力点点头：“好看。”
石林就是一个大迷宫，楚鲁带着我兜兜转转，来到了深处的一个开阔场地，那里有个祭坛。
“去吧”他示意，“去你想要去的时空，不要再将时间浪费在现在。”
“呵，从没听人说过在当下活着是浪费时间。”
“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不知道真实的世界有多么漂亮。在这里是苟活，知道了真相还在这里停留的家伙都是呆瓜。”
“我一直有个想法了。”这个念头已经藏在我心中五年了。
“说吧，金童，你的猜测一向很准。”这是我的老师金童90度第一次叫我金童，平时他只是拍拍我的肩，或粗鲁地喊一声“喂”。这么正经，大概是永别……
我咬咬牙，说：“你和白露，还有那群人，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对吗？”
“对”他回答的十分肯定。
“你给过我很多暗示，也和我讲了那个理想世界的一些特征。我总结了一下，那是一个赤道略鼓两极稍扁的不规则球体，那个世界不只一块大陆对吗？”
“对。”他拍拍我的肩，“走吧，一直向前走，走快一点，每个十度社会都有像我们这样的人接应你。”他指指自己，又指指我，“是的，你也是我们这样的人。教你的要记清楚，好好睁大眼睛看看这个世界。是，你并不知道这样赶着上路是去做什么，但不要多想，没必要多想，现在你不需要知道。”
我瞬间想起了我的伙伴竹马说过的一句话，“有些答案到了时候自然有人告诉我们。”
远方的草地上，白露正缓缓行走着。
我晃晃悠悠地走向祭坛，从腰间抽出小刀，往左手掌一划，鲜红的血汩汩流出，那里面是十五年岁月的见证，也是告别。
从这一刻开始，我选择了冒险的生活，告别了元老院掌控下的生活。快进，不能说逆天而为，而是表明了我对元老院的态度，我选择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在心中不停地想你要去的未来的年龄，坚定你的选择！前进吧金童！”楚鲁，我的老师半开玩笑似地对我喊出这句话，他的眼里迸发出火热的光芒。我不知道他是否孤注一掷，把宝都压在我身上，还是我只是他的满天桃李中的一粒尘埃。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不是为他，是为我，为我自己，我要知道真相，我要离开我的世界，去那个自由自在，充满想象力与未知的世界。
十八岁十八岁十八岁，带我去我的十八岁吧……
我紧闭双眼，感觉脚底生风，再睁开眼睛时，还是千年万年没有变化的雄奇石林，可是楚鲁和白露都不见了……
我匆匆忙忙跑回聚落，人群聚集在中央广场处，整个会场灯火辉煌，喧闹异常，是我们的成人礼！
“青梅！竹马！玉女！”我大喊伙伴们的名字。人们都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们看到我的身影，也冲我叫着：“金童！快点！”
我终于跑进队列里，青梅见我大汗淋漓的，抽出纸巾为我擦了擦，我冲她笑笑，目光就胶着在十八岁花季年龄的青梅身上移不开了。竹马一巴掌拍在我头上：“你小子上哪儿去了，一整天不见踪影，还以为你不想当成年人了呢！”
“抱歉哈。”我喘着粗气。
我们的成人礼就像我进入草原社会后看过的每一次成人礼一样，平淡无奇，管理员致辞，老师代表讲话，学生代表——宙斯——讲话（其实我觉得如果我的老师不是楚鲁，而是与大家由一个老师教授的话，学生代表应该是我……这样抱怨是不是有点不客观，毕竟我还没有被元老院抓走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一切都在正常铺设的轨道上进行。
典礼结束后，大比尔哭了，宙斯和芝加哥一脸不屑地看着他，竹马却上前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说起来，我的同伴中好像少了一个人，他——
“小，小比尔要是能参与这一切就好了……”大比尔把眼揉得通红，我感到悲伤的气氛迅速蔓延开来。
后来我才从竹马嘴中得知小比尔在十六岁的一次围猎中意外死亡，这个意外本来不会发生，但因为比尔兄弟向来在居民这里受歧视，所以当那只狮子扑向他时，并没有人全力去营救。
于是本来由见到长大后的伙伴们激发出来的兴奋的甚至可以说是眷恋不舍之情，霎时间被愤怒赶得无影无踪。
我要离开这里！
青梅硬拉着我去她家吃饭，我狠心抽开手，在夜幕的遮掩下又向石林奔去。
我第二次站在祭坛前，前不久割的伤口刚刚结了柔软的血痂，我忍着痛，弄破伤口，鲜血洒在祭坛之上。
直接带我去沙漠社会吧沙漠社会沙漠社会沙漠社会。
睁开双眼，我倒在漫漫黄沙之上。
周围有很多人围着我看，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他醒了！”我迷茫地环顾四周，身体莫名地绵软无力，有两只强有力的手把我架起，另外一人拿着水送到我嘴边，我勉强喝了下去。
缓过劲来后，才发现身边都是我的同伴，不过明显比在草原社会的时候少，肯定有人选择留下或回到雨林社会吧……
我在心底默默叹气，想仔细地看清选择前进的人。
“竹马呢？”我难以置信地问青梅。
“哥哥他，留下了……”青梅垂下眼睑，似乎不敢看我。
“为什么？”我感到嘴角干涩。
“哥哥是中医，记得吗金童？他说沙漠社会环境太差，缺少很多药草，所以他留下了。”
“那你呢？”
“我也想留下的，可是……”她的声音蓦地降低，细若蚊语，“你说过的，要跟紧你，二十五岁时就要选择配偶了。”
我的心猛地抽动，如果不是周围围着许多人，我敢发誓我是想做什么事情的。
沙漠社会的聚落都在绿洲里，我们虽然历经了千辛万苦——海市蜃楼，黑沙暴——最终还是一人不少地到达了聚落。
谁也没想到下一个选择来得那么快，我们到达聚落的同时，接应的人就告诉我们需要做出选择才能融入沙漠社会：继续上学到二十四岁还是就此终止在学校的学习了。
大部分人游移不定，成绩差的那几个毫不犹豫地选择退学，乐得一身轻松，然后他们就被一个管理员带走去选择工作进行初级培训了。已经确定继续学习的被另外一个管理员带走去选择学习方向，也就是科目。我夹杂在还没有确定的人群中，却很明白自己的选择，当然是退学喽——实际上我不是早在十岁的时候就退学了吗？楚鲁的那个教法跟没上学差不多——可是青梅还没有作出决定，我想陪她一会儿。
这时有人叫我，我扭过头，一个管理员对我说：“金童8度，你没有选择。”
“啥？”我有点不理解他的意思。
“由于你的历史行为严重不良，所以元老院给你特殊待遇。”
拜托大哥，特殊待遇应该是褒义词吧。
“所以？”
“所以，元老院已经安排了你的去向，你要去图书馆做图书管理员的助手，所做的工作和图书管理员一样，Ta会教你的。”
“这玩意儿还要助手？”做图书管理员的助手？你怎么不让我做图书管理员啊？
“金童8度，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无论什么工作，只要是元老院安排的，就要欣然接受，不论什么工作，只要能为十度社会做出贡献就是好工作！”他说的义正言辞慷慨激昂，我立刻缴械投降：“好好好，告诉我在哪儿，我马上去。”
管理员图文并茂，详细告诉了我图书馆的位置。
我捏捏青梅的手，表示我不能陪她了，然后立刻离开了。
图书馆周围空荡荡的，看来沙漠社会的人都不太爱读书。推开大门，我走进办公区——所谓办公区，不过是一个碗橱大小的房间罢了。
里面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
她扭过头。
我不能不大惊小怪了：“白露！”
她危险地笑着，我瞬间明白了，什么元老院的安排，这是楚鲁他们那拨人安排的，让白露来接应我了啊。
为什么是白露啊！
我在心底哀嚎。派谁来不好偏偏派她，我现在对她是一种复杂的感情，想来想去用爱恨交加来形容就非常准确。爱她的一颦一笑，爱她无所畏惧敢于反抗的性格；恨她总是奇奇怪怪，恨她神秘莫测让人难以揣度，还有波塞冬……另外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原因。
她站起来了，一步步向我靠近。
不要啊！天啊！
让时光直接跳到二十五岁的时候吧。
今天这个选择让很多人害羞又紧张，我们要选择配偶。
8度的成年人男人一队，女人一队。
我不停地冲青梅挤眉弄眼，把她逗得哈哈大笑。而当我一个人走到只坐着管理员的房间时，青梅还是不安地眺望着我的背影。我转过身冲她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信步走进房间。
还没等管理员开口，我就迫不及待地说：“我的选择是青梅，很确定非常确定简直不能再确定了！”
管理员挑挑眉，平淡拒绝我：“对不起金童8度，你的选项里没有青梅8度这个选项。”
“什么！可是，她是我喜欢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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