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落荒而逃
半空中的曾小宝只觉一阵晕炫，袅袅轻烟几乎尽数散入夜色中，不成形状。她告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不然，大仇未报，自己已经灰飞烟灭了。
“冰言姐姐，你作噩梦啦？”美意坐起来，见孟冰言满头大汗，眼里全是恐惧之色。
“我……我好像看到一个人，哦，不……是一阵黑烟，在我眼前飞来飞去的。美意，你说，会不会是我娘亲回来看我了？”
“要是大娘回来看你，怎么会变成让你害怕的东西呢？我娘亲死后，我每一次梦到她，都是她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在我额头上亲个不停。亲着亲着，我就醒了，额头上好像真的娘亲的口水味呢。”美意边说边摸着自己的额头。
“都怪我，睡得太死了，那黑烟到最后变成了一张女人的脸，模模糊糊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娘亲？”阵冰言自责道：“你看我，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还把你给吵醒了，对不起啊，美意。”
“冰言姐姐，你怎么这么客气啊，不是说好我们是亲姐妹的吗？”
“嗯，那快点睡吧，明天还要找工作呢？”
好不容易把吓散的烟聚拢到一起，曾小宝挨在屋梁上休息了一会儿。养足了精神后，她又试探性地飞下来，刚才接近孟冰言的身体，正准备附身上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推了开去，差点儿魂飞魄散。
要不是孟冰言突然醒来，自己就成功了。
寂静的夜，只听得见两个女人匀称的呼吸声。曾小宝吸取先前的经验，小心翼翼地向着孟冰言靠近。
她似乎看到自己变成了孟冰言，一袭白衣，屙娜多姿地站在燕庆山面前。他眼中，痴迷的光。
孟冰言的手臂放在被子外面，那件白色的衣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精致，两只袖口处钉着一圈洁白的细粒珍珠，散发着温润的光。
曾小宝一点一点地靠近：做一个女鬼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人类在自己面前是多么地不堪一击啊。
就在她离孟冰言的衣袖仅有一尺来宽的距离时，袖口处的珍珠突然向她放射出强烈的光来，照得整间屋子如白昼一般。
曾小宝全不曾提防，来不及缩回，一缕轻烟已被击得溃散不堪。她像一只落荒而逃的狐狸一样，散了一地的烟。
新鬼最忌讳的就是魂飞魄散，想不到自己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经历了两次。曾小宝只觉得自己如风中无依无靠的落叶，又如水中随波逐流的萍草，孤苦无依。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苟延残喘、弱弱地问自己：“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发生在别人身上，我就这么可怜？活着时连一条狗都不如；死了，以为可以做一回真正的女人，可是上天却连这点小小的心愿也不让我实现？”
“难道我天生就是一条贱命？就该任人贱踏？”
“不，我不信，活着的时候不能如我所愿，反正现在是死了，变成鬼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这样了。我一定要报仇，让燕庆山为他对我的轻蔑负出代价。”
也许是意志上的坚强，曾小宝稍微有了一点儿力量。这一次的恢复需要的时间更长，隐隐中，她已经明白一定是孟冰言身上的那件衣服，没错，就是那件衣服。
孟冰言不是告诉过美意，说自己的衣裳是一位仙女姐姐赠送的吗？这是一件有魔法的衣裳。这么说，孟冰言并没有撒谎。反而是自己，过于轻敌了。
“白兄，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孟婆那个小气的老太婆，怎么可能把她那件心爱的衣服送给人间？”
“黑兄，难道你怀疑我白无常的法力？我敢肯定，刚才那一阵白光，就是从这间屋子里散发出来的。你说，在这阴阳两界，除了孟婆的‘冰白羽衣’，还有什么东西能穿透黑夜，发出这么强烈的光来？”
伴随着说话声而来的，还有脚镣手铐丁丁当当的声音。
曾小宝还没有从“冰白羽衣”的震慑中回过神来，现在又听到黑白无常两个鬼差的声音，吓得不轻。黑白无常专门负责抓那些死后不愿重新投胎的鬼，要是让他们发现，自己就永无报仇之日了。
她聚集所有的力量，才能勉强将散开的烟聚成了形。黑白无常穿门而入的一刹那间，曾小宝从瓦缝中钻了出去。
“我说得没错吧，黑兄？”
白无常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他指着床上的孟冰言说道：“但不知这丫头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孟婆如此厚赠？”
那黑无常与白无常相反，只见他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官帽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
“哼，我看是那个老太婆嫌奈何桥呆着太过寂寞了，想在人间搞些是非出来。白兄，你我二人常年在人间抓鬼，什么奸乍小人没有见过？老太婆不知道人心险恶，以为长得好看的就一定好心肠。这丫头，黑爷我可不看好。”
“呵呵呵，你看谁顺眼过啊，一天到晚黑着个脸，嫌我们的日子还不够黑暗啊？”
白无常摇摇头：“走吧，孟婆的事我们兄弟管不着，我们只管抓小鬼就是了。”
“抓鬼抓鬼，你就知道抓鬼。那些小鬼们现在是越来越滑头了，一提起这个黑爷我就来气。那个黄平安，本来快要抓到了的，却让他投靠了‘冤鬼林’的杞梁，真是岂有此理！”
黑无常脾气急躁，说多几句就要吹胡子瞪眼，乱嚷嚷。
偏偏白无常一天到晚乐呵呵地，遇到事情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让黑无常更加抓狂。
“不就是抓一个黄平安归案吗，黑兄你急什么呀？那小子是怎么死的，黑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急什么呢？就让他多快活些时日，也算是对他生前的一个弥补了。”
“喂，你这样说话黑爷我可不高兴啦？什么叫对生前的一个弥补？每个人的命数都是注定了的，阎王要他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就算他是被人活生生打死的，那也只能说明他命该如此。”
“哎呀，我说黑兄啊，一切都自有注定，也不是你我能改变的。走吧，走吧，以后这番禺城，怕是我们哥俩要常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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