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姐妹榕”下的会议
晚风习习，孟冰言回家中拜过母亲大人的灵位后，加快脚步来到“姐妹榕”下。她知道每天这个时候，大家会聚在树下，谈天说地。
虽然现在手中并没有多少积蓄，但她仍然觉得应该提前跟姐妹们打声招呼，号召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共同完成这项伟大的工程。
只要大家的力气朝一个方向使，总有一天，她们会拥有想要的生活。
果然，大老远就听到姐妹们说说笑笑的声音，孟冰言激动万分。
“美意，你就好了，没有裹足，走起路来比我们快多了。”
“嘿嘿，这傻丫头还以为裹足是什么好事呢，她是不知道那个痛。居然说脚小小的，穿鞋子好看。”
孟冰言听出来了，说这话的人正是姑姑。
众人都笑起来了。
“那你们还叫我大脚妹，分明就是取笑我嘛？”美意不高兴地噘起小嘴。
“那不是喜欢你才跟你开玩笑吗？”
孟冰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提起裙子喊道：“美意，不用担心，我来陪你。你看，我也是大脚妹。”
“冰言姐姐，你来啦！”美意惊喜万发，上前就抱住孟冰言，夸张地问道：“真的？你娘亲怎么不帮你裹脚？”
“哈哈哈，你说错了。记得小时候，我娘亲天天追在后面要帮我缠脚，我就到处跑，坚决不同意。最后是我爹爹发话，他说不裹就不裹，那玩意儿本来就是限制人的天性，大脚有什么不好？这样，我才逃过此劫的。”
“哎呀，好羡慕你呀，有这么好的爹娘。”众人纷纷叹气，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自己的心酸往事。
“唉，我那爹爹简直不是人，呸，叫他一声爹都觉得恶心。那年刮台风，他竟然不顾我的死活，将我赶出家门，说再也不认我这个女儿。可怜我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呜呜……”
“我还不是一样，逃出那个家，就再也无家可归了。唉，要是有一天，做不动了，可怎么办啊？”
“唉，我说你们担心什么呢？人死了，两眼一闭，两腿一蹬，知道个啥呀？你们看看曾小宝，生前还是买了门口的，死后还不是我们姐妹帮她收尸。”姑姑见大家越说越伤心，赶紧出来安慰。
“有姐妹们在，就不要担心。”
“姑姑，你这样说也有道理，可是谁不想老了之后，有一处和和美美的安身之所，有个供奉灵牌的地方啊。”
孟冰言见状，冲大家笑着说：“各位姐姐，我有一个建议，说出来大家不要笑话。”
“冰言，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大家都是姐妹，怎么会笑话你呢？”姑姑鼓励她道。
“是这样的，我想，这棵‘姐妹榕’不是大家最喜欢聊天的地方吗？这里就像是我们的家园，在外面受了委曲，回到这里，可以倘开心扉心情倾诉。”
“这棵大榕树用它的枝枝叶叶默默地替我们遮挡阳光，提供一处阴凉。可是它却无法为我们遮风挡雪。”
“我们何不跟知府申请，在这旁边批一块地给我们，大家筹资，盖一座大大的房子起来。这样，将来哪位姐姐年纪大了，做不动了，就来这里养老，由年轻些的妹妹们来照应着。”
孟冰言见大家兴致很高，继续说道：“而且，我们还可以设计一间房间，专门用来供奉死去姐妹的灵牌，由活着的姐妹为她们烧香，这样岂不是让每一位姐妹都没有了后顾之忧，又不用将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用在买门口上？大家觉得如何？”
一时间，大家交头接耳。
姑姑欲言又止，这个方法她也曾想过，只是实施起来，难度太大。且不说她们都是打一份低微的工，手上没有多少积蓄；就是有钱，要盖起一座房子，从批地到搭建，中间不知道还有多少困难。
建筑工人多数都是男人，哪个男人愿意帮她们？那些人恨不得看着她们这些女人走投无路，最后坚持不下去，各自散去，嫁作他人妇。
美意年纪最小，当然不会考虑到这些实际的问题。
“好啊，好啊，冰言姐姐，我支持。我以后尽量少吃零食，将做工的钱全部捐出来！”
孟冰言感激地看了看她，希望其他姐妹也能像她一样，积极响应。
“听说知府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自梳女建房子，给将来养老用的。我看这事有点难！”有人摇头。
“而且我们哪来的那么多钱？”
曾小宝这两天都暗中跟着孟冰言，对她的提议早已不再陌生。反正燕庆山不在，看看孟冰言能折腾出些什么来吧。
刚才姑姑提到她时，她差点从树上下来。
“嫁给”黄平安做妻子，到头来却遭他家人嫌弃，不能埋进他们家祖坟。曾小宝一直耿耿于怀，总是想等跟燕庆山算清楚了账之后，再去找黄家人报仇。
她多想现身，告诉姐妹们：“你们不要再为我抱不平了，我一定会用自己的力量，报仇雪恨的。你们就等着看吧，坏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关于批地的事，我是这样想的，就由我出面向知府大人提出申请。如果地能批下来，我们就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在钱不够的情况下，大家努力做工，争取早日攒够了，早日动工。”孟冰言大声说道。
姑姑不忍打击孟冰言的积极性，心想到底是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人，对人心险恶一点儿也不了解。
“冰言说的，都是为了大家好，是大家共同的事业。既然如此，大家就应该全力响应并支持。”她这样说，纯粹是不想孟冰言尴尬。
等将来她在现实面前碰了壁，自然就不会有这样的幻想了。
“谢谢姑姑。”孟冰言高兴地说道：“那等我拿到批地，大家就在姑姑这里登记一下，看看能拿出多少钱来，还差多少，我们再想办法。大家说，这样好不好？”
“我可不愿意，我的身体不好，说不定哪一天就倒在工位上，去见阎王老儿了。这盖房子的事，我岂不是白忙活了？”一个面黄肌瘦、体态间却别有风情的女人说。
“兰芯姐姐，身体不好更应该响应建房啊，我们的初衷就是为了防止有一天身体跨了，干不动了，有一个休息的地方啊。”孟冰言好言相劝。
“兰芯姐姐，我觉得冰言姐姐说得有道理，我们都是自梳女，就应该团结一致，为所有的姐妹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共同努力。”美意突然懂事了许多。
“你还小，往后有大把好时光，当然这样说。”那个叫兰芯的自梳女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孟冰言阅历浅薄，并没有想到一开始就会如此意见不统一，照她的想象，这么好的事情，大家都应该支持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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