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神仙大夫动凡心
进入营帐内,见了那女子动如脱兔,若不是她一直叫喊着痛,倒不像是负伤的样子。
瞥见她盯着自己和乔护卫看,还偷偷发笑,他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不洁之处,偷偷审视了一番并无任何不妥。
陆如松出去了,他让她躺下给她止血换药,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自己是不是撕了她的衣服。
他也不想做这等粗俗之事,只是这军营之中并无姑娘,准确的说除了她并无别的姑娘,从陆如松的种种表现看来,也没人知道她是姑娘。
自己作为医者,只能亲自动手,却十分规矩,不敢有半分逾越。
他以为她醒来定要大哭大闹,正还想着如何为自己辩解,却见她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却还对他称谢,他只道是自己的职责所在,心里却空落落得。
他发现她的话很多,他以为她要套自己的话,却又没有一句提及要为她保守秘密,他揭开她的衣服,一层层剪开白绸,她轻吸了一口凉气,白绸已透出血迹,难怪她一直喊疼。
他为她行了针灸之术,给她止血止痛,他暗自庆幸还好那刺客用的刀是极锋利的,若是碰上惯用钝刀的高手,只怕她这后背该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的“蜈蚣”。心里又庆幸这刀是干净,不然这极深的伤口若是为她治疗起来,定是难上加难。
且不说要把伤口划开,将脏血用酒洗出,再用活灼之术将脏肉挖出,再用酒反复清洗,这般切肤之痛,莫说她一个女子,便是须眉男儿也要疼上数月。
当然,陆如松是个例外,想起那年为陆如松剜肉医伤,他竟是痛到昏迷,也没发出一声,战神果然名不虚传。
想到自己为她的伤势竟浮想联翩,无奈得摇了摇头,那日的三名刺客来势汹汹,早有图谋,想她是不走运,做了陆如松的替罪羊。
他为她行针灸之术,她倒没有喊痛,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和自己说话,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这倒是个好法子,只可惜自己生性凉薄,却与病人说不出这许多话,若是行医是带上她,定是少听了许多“杀猪声”。
思绪未落就听得一阵“杀猪声”,没想到她竟如此拒绝使用草木灰和人血,以血为引,是最寻常不过的法子,况乎巫术?
他说出钱龙为她喊魂的事,她的注意力果然被自己成功转移。她的问题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多,总也问不完似得,每一个问题都如此有趣,闻所未闻。
更没想到她口出狂言,说出许多不雅言论,没想到她竟如此……如此不羁,自己却想落荒而逃。
临走前他嘱咐陆如松,更没想到陆如松居然质疑自己的医术,不过这次他确实有夸大病情的嫌疑。
他只不过想着,万一陆如松发现她的女儿身,能念在今日为他遭罪,为他舍命的份上,可以给她一条生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临走前总想看她一眼,见她一个劲冲自己摇头眨眼,还用口型对他说不要,他强忍笑意,转身便出里营帐,一路上碰到不少巡逻的士兵,大家大眼瞪小眼,原来钰大夫的笑容可以如此璀璨。
回到自己的帐子内,看着宣纸上的那两行诗,又想起那晚他本是照常看过医书,便来到案前作诗,那首诗是他三年前在乞巧节偶然得来的,却只得了两句。
他花了三年作出几千句诗,宣纸揉了无数,却总也对不上“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这两句。
他正沉思之中,忽见乔朝捂着左臂进来,黑色的衣袖已经浸透,顺着手臂,流到手指,滑落到地上,他收起笔去搀扶他,却只听他无力得喊道“请钰大夫……救救……救救我家将军!”
“依你家将军的本事,我倒不怕他出什么事?只你这手臂再不止血,只怕要废掉。”难得平日惜字如金的他,开口竟说了这么多话。
“左臂无妨!”乔朝的脸色越发苍白。
“荒唐!”钰大夫不知从哪里扯出一块白绸为他绑住手臂,又喂了一粒丸药。
只想着陆如松又不是第一次被人刺杀,他经验丰富,本领高超,又有几人能近的了他的身,即使受伤,他之前为他配过丸药,又教过他如何使用,故而只想着给乔朝止血,却不忙着去看陆如松。
“今夜我家将军喝了常公子带来的酒。”
钰大夫闻言,立即放下为手中的细针,只赶紧拎了药箱往外走。
“你不必跟着,我知道他的住处。”
此次行军虽还未见过陆如松,他却知道这主帅的营帐一般都在中间偏后,既利于防止敌军潜入,又利于紧急撤退,只是跟随陆家军多次出战,他却知这陆如松的营帐不同寻常,而是中间偏前,也真得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子。
他拎着药箱,乔朝紧跟其后,对于这样的病患他也很无奈,若是再多动上几个时辰,不要说这左臂,就只是血流不止,他这个人能不能活还要另说。
一边又不得不佩服陆如松治军有方,竟有让人舍命追随的本事,这“舍命之人”中自然不只是乔朝一个,常若水便是其中之一。
想起若水这个臭小子,不知究竟是想助陆如松,还是想害陆如松,他惹得祸,还要自己给他收拾烂摊子。
陆如松平日滴酒不沾,沾了便是千杯不醉,奈何若水偏爱与他对饮,却又喝不过他,还总爱寻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往陆如松的酒里放,交损友一个,可谓是自损八百。
一听乔朝说陆如松喝了常若水的酒,又深夜遇袭,他可不敢保证自己有回天之力。
“哥,钰大夫,你们终于过来了。”乔夕说道,赶紧将药箱接了过来,将两人往里迎。
“这——”钰大夫看着床上的两人,犯了难,竟不知如何开口。
他以为像上次一样,应当是陆如松墨衣染透,血流如注,鲜血染红白单,一进帐子发现这几十个护卫,副将,校尉和参领立于床前,挡住去路。见他来了,方才自觉形成一条道。
床上不只陆如松一人,他身上竟趴了个女子,虽看不见脸,只这身量体型就绝不可能是一个男子,即使是侏儒也与女子体型不同,他有些疑惑,这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让女子私入军营。
乔朝也愣在那里,他刚刚和乔夕值班,不想有贼人偷袭,乔夕追了过去,乔朝在此看守,黑夜里只顾着与那刺客在黑暗中刀剑往来,哪里注意到床上二人已是这番热火朝天。
却说门外乔朝听到喊声,即刻进了营帐,与黑影厮杀,屋里有浓浓的女儿红的味道,还伴着一股不知名的淡香,他暗道不好,再这番斗下去,只怕自己要中了这房中的迷药,手上便使出杀招,方才将那刺客逼出帐外。
他步步紧跟,才将其杀死,左臂却受了重伤,也来不及查看伤情,便寻了大夫,如今看到床上的二人,他也是很疑惑,转脸看向乔夕,乔夕也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钰大夫,我已检查过,松儿倒是无事,只是二人却分他不开,这小兵——”说话的正是陆青竹,护国将军的二儿子、神勇将军的胞弟,陆如松的二叔。
“陆将军请放心,钰这就诊治。”
他的话音刚落,营帐内的人都很识相得离开了,有几个好奇者频频回头,却见钰大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赶忙到营帐外候着。
他见人走完,才走到床边,也不急着分开两人,只打开药箱,取出一个雕花的精致小盒,喂了两人各一粒绿色的丸药。
他一进帐子便嗅到一股不易被察觉的淡香,想来已经挥发了许多时候,那刺客倒也怕自己误吸,这迷香无毒,倒省了他一番功夫。正欲将药丸塞进那女子嘴里,看到她的脸,倒有些意外。
前几日他正准备配乌鹊丸,在树林里去采集乌鹊,正好看见她与她哥哥在安置乌鹊巢,她定是刚刚学会爬树,那样子着实粗笨了些,哪里有一点姑娘的样子?
她安置完乌鹊巢却笑得极开心,八宝楼里的戏文所说的“面若桃花”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那日他看着陆如松从北方走过来,那女子竟然浑然不觉,后来她竟为了一个护卫与陆如松吵起来,这些日子一想起她在土丘上,使出浑身力气喊着“将军,我叫小二!”的样子,正是憨态可掬。
小二?这应当是个假名字吧,不知她芳名,是哪家姑娘竟如此顽皮?只可惜虽是花容月貌,却生出一副男人的声音,若不是他行医能看出骨骼的不同,也只当他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看着手里的乌鹊丸,是他花费一年研制的治疗外伤的特效药,配合着“去创神药”外敷,效果是极好的,他想着行军结束,便是一战接着一战,这乌鹊丸定要在路上就早早备好。
这乌鹊并非什么稀罕物,只要有树林的地方找来也容易,他坐在树上,将几只乌鹊放进笼中,目送着她和哥哥回到营地。
那日下午,他几乎掏完了整个树上的乌鹊巢,甚至用各种方法抓尽了正在树上小憩的数只乌鹊,唯有那一棵树上的几只小乌鹊幸免于难。
看着床上的人,不得不令人相信“缘分”二字,前几日她救了几只乌鹊,可巧今儿他便要用乌鹊给她疗伤,正是一段“善缘”,不知她醒了是否会骂自己残忍?
“钰大夫?”
陆如松睁开眼看见他有些惊讶,只觉得上有下巴硌得疼,下有巨龙胀得痛,又觉得身上压着什么。
一低头却看见那小子正躺在自己身上,一身的鸡皮疙瘩,自己手上沾满了血液,却只觉得胸口隐隐约约传来痛感,本想伸手推开他,却见小二趴在自己的胸口睡得正是香甜,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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