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牛蹄谷中骂将军
高叔季见小二从屋里跑出来,回头看了一眼愣在屋内的将军,又与乔夕对视了一眼,见乔夕点了点头,自己便飞快地追上去。
“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我飞起来肯定比你走得快!”
高叔季跟在她身后也不拦着,她却自己停了下来,伸开双臂,高叔季立即抱住她,一个又一个跃身。
在接触到他怀抱的那一刻,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是那种被积压了很多很多的情绪,压抑了很久很久才爆发出来的哭声。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条河,河水时常随着情绪泛滥或干涸,当水位上涨的时候,不能及时去排掉,反而去加固河提。每次水位涨一次,就加高一点河提,再涨一次,就再加一点,直到河提的高度达到极限,水位没过河提,河提不能承受河水的冲力,河水和河堤,一股脑儿全都倾泻出来。
这就是现在的明月,哭音一声比一声响彻,在高叔季的怀抱里缩成一团,高叔季抱着她就这么飞呀,飞呀,偶尔被人拦住,只见了他的面,便放行了。
他又从守城门的士兵那里,取了一个火把,想起上次在巨嵇山上,她彷徨恐惧的样子,心里又生出一丝愧疚。
直到高叔季觉得胸前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听着她的哭声也渐渐小了,却仍不说话,只窝在他怀里哽咽。
他在梦里抱过她无数次,可从没有一次是这般嚎啕大哭,在自己的梦里她经常笑,她的眼睛里住着星星,笑容里藏着太阳,总是那么明媚,那么美好。
明月揉了揉眼睛,从高叔季的怀抱里探出头来,“这是哪儿?”
“我们现在在牛蹄谷之巅,不在城内,难受的话就喊出来吧。”
“啊?”明月见他手里的拿的火把,心中十分感激他的细心。
“像这样喊,小——娃——娃!”
明月听见他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着,只听见娃娃娃娃的回声越来越小。
“我——永——远——在——你——身——后!”又听见一声一声的响声传来,最后只剩一个后后后。
“你也试试!”
他这番举动,只让明月觉得心里热热的,暖暖的,自己所有的委屈,就像一块松露巧克力,融化在高叔季的热情里。
“万一我喊起来,像个姑娘,你会不会笑话我?”
明月想着伪男音本身就是压着嗓音,若是大声喊出来,定然会被高叔季发现端倪,不如自己先说明,也省的他起疑心。
“那你听着:我——不——会——笑——你!”
听着高叔季故意捏着嗓子,学女孩子的声音喊起来,明月终于露出了笑容,又说高叔季像个傻子一样。
“我——听——到——了!”她学着他的声音冲着山谷高喊。
“小娃娃,你确实比我像的多!”高叔季挠挠头,听她喊出来才放下心,明月听了他的话,笑了出来,两个人笑作一团,嬉闹着。
“你向西喊,高小二在那边。”
“嗯?”
“咱们的白大胖儿子,你这么快就忘了?你也太薄情寡义了吧!”高叔季一脸不可置信得看着他。
“可它告诉我不喜欢那个名字,我给它新取的名字叫太阳。”
“太阳也很好,高太阳,高太阳。”
高叔季反复叫着那个名字,明月皱着眉头,自己明明说是太阳,哪里说它姓高了?忽而又舒展眉头,高太阳就高太阳吧。
“太——阳,高——太——阳,我——是——你——爹!”
高叔季冲着西面的山上,这样喊着,明月听到后笑得直不起腰,感觉高叔季好像在对着擘珠蛟说:“嘿,儿子,快叫我爸爸!”
“你也过来喊啊!”高叔季喊了好几遍,看着笑蹲在地上的明月。她学着他的样子,使出浑身的力气,喊完后大口的呼吸着。
“它真的能听到吗?”
“它听不听到不重要,你喊出来才重要!”高叔季看着明月面色微红,心情也比刚才明媚很多。
“好,那我接着喊。”
高叔季点点头,一听见她喊得内容,心里一凉,笑容凝滞在风中。
“陆——如——松,你——这——个——王——八——蛋!”
王八蛋,八蛋,蛋,蛋……空谷传响,久久回荡。
“你刚才喊什么呢?”
高叔季咽了咽口水,拉着明月问,她以为他没听清,只又要喊一遍给他听,才一个“陆”字出口,就被他捂住。
“你今晚疯了?”
“是,我今晚疯了!”
“那你可知道整个牛蹄谷都能听到我们的喊声?”
“……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她听他喊得那么大声,只以为城中的人听不到,才敢这么放肆大声地喊,既然能听见,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这下完蛋了!
“你也没提前告诉我,你要骂将军啊!”
“啊?那要怎么办?我会不会被他乱棍打死啊?”
一想到今晚陆如松那般对自己,吓得身子直打寒战。
“现在知道怕了?”
高叔季杵了一下明月,明月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慌乱,刚想着过完今晚就好好活下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冲关打怪,天意弄人,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是个问题。
“陆如松,你这个用兵如神的王八蛋,你还我牛蹄谷!”
高叔季捏着嗓子又喊了两遍,明月冲他比了比大拇指,这个人脑子还真机灵。
“真有你的!”
“被你逼的!”
高叔季苦兮兮的一张脸,自从十二岁那年,将军胜了他那日,他心甘情愿给他做护卫,他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骂将军,佛祖保佑,将军可一定不要听出来我的声音。
“我们快走吧,万一来人抓我们怎么办?”
明月知道他这么喊,就是为了让人怀疑是梁朱铣贼心不死,她觉得再骂难听一点就好了,哪有人骂对手用兵如神的,果然高叔季还是怕陆如松。
“说不定将军正在清点人数呢?”
“真的假的?”明月目瞪口呆得看着高叔季。
“看到你还是那么好骗,我就放心了!”
他说完话,放声大笑,至少他的小娃娃又恢复正常了,刚才那么哭,真怕她哭到晕厥,哭到失忆,哭到疯癫。
“高叔季!”
“你别这么大声喊,万一暴露我怎么办?”
“那你下次还骗不骗我?”
“下次不骗了不骗了,好不好?”
高叔季以退为进,不敢跟她继续斗嘴,毕竟说不骗她,这句话本身就已经在骗她了。
“你还敢有下次?”
“不敢不敢,若是再骗你,就让太阳吞了我!”
他三指并拢发誓道,心里想着那小家伙百年不出来一次,怎么可能会应验?
“呜呜呜——”
璃番境内再次传来怪声,众人皆从屋内跑出来东张西望,想看看是什么热闹,明月兴奋地拍打着高叔季。
“你快听,你快听,是太阳,它听见了!”
“太——阳!太——阳!我——在——这——儿!”明月兴奋地叫着,那是她的宝贝。
“听到了听到了,抱紧我,我带你回去。”
高叔季心里郁闷,自己骗个人而已,咋还被条大蟒抓个现行,想着神兽一吼,众人皆惊,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明天很美好,但很多人死在了今天晚上,明月想着,还好有高叔季在,不然她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对啊,她不仅有高叔季,她还有太阳,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大哥?你还没睡?”高叔季送明月回来后,只提着水壶往肚子里灌水,看着坐在床上的大哥,心虚地问。
“跪下!”
“大哥?”看见大哥没反应,又拿工作当借口:“大哥我一会儿还要去当差。”
高伯仲又不理他,直接下床穿了衣服,拿了佩剑走出去。
高叔季心里明白大哥的用意,爹不在,长兄如父,只好跪在地上,只伸长了手臂,将另一壶水提过来。
他倒不是口渴,只是刚才陪小娃娃喊成那个样子,再不润喉,明日嗓子必定费了。即使将军今晚听不出来他的声音,明日自己说不出话,岂不是不打自招,心里想着刚才嘱托小娃娃回去要多喝水,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话?
明月回了院子,轻手轻脚地跑到师父房间门口,见里面没什么异常,正想转身回去,一阵风刮过来,几个黑衣人被房上挂的灯笼照出身影,随着他们后空翻的动作,影子忽短忽长。
“那个……几位大哥,你们走错地方了,陆如松的房间出门直走,左拐第一个就是,不用谢我,我是雷|锋。”
那刺客轻笑了两声,正欲举刀,就躺在了地上,明月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师父房间的灯忽然亮了。
“师父,原来您也会武功啊!那您能跟他们一样翻跟头吗?”
“为师能翻眼皮。”
钰大夫不咸不淡地说,明月没有见过这样的师父,竟在几具尸体面前大笑起来,她仿佛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师父,这个是什么?”明月盯着师父手里一丸绿色的丸药。
“璃番天气干燥,把这个泡在水里,润嗓滋肺。”
明月想着璃番多水,又面朝大江,位置偏南,自然是温热又湿润,怎么会干燥呢?心里也知道师父定是已经知晓今天的事,却不戳破自己,心里很是感激,又顾念着高叔季。
“师父能再给徒儿一丸吗?”
“绿瓶,自取。”
“师父,您不是不会武功吗?”
“不会,方才使得是暗器,防身用的。你且去禀了陆将军,让他们将庭院洒扫干净,为师要休息了。”
“……徒儿告退。”
明月取了丸药,走出房门,看着门口的刺客,有些恍惚,这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己赶尽杀绝?
屋内钰大夫并未立刻睡去,只抚着腰间的伤口,看着烛影摇红,似笑非笑,轻声道:“你终于要动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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