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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像早有预谋似的把卓鸣风架到陈舒文面前。

    “咦?这位妹妹怎么有点眼熟?”体委奸笑着拿胳膊肘捅卓鸣风的胳膊。

    “你省省。”卓鸣风又气又笑,推开体委,把肥仔手上的运动饮料抢过来,“热不热?喝水吧?”递给陈舒文。

    “不用,你喝吧。”

    “哎呀,”体委急了,“不介绍一下啊?”

    陈舒文笑着“嗨”了一声,卓鸣风就忙着截断,“别理他别理他,无关紧要的人。”

    四百米的第二组选手要上跑道了,裁判和工作人员开始清场。

    因为时间关系,没有举行决赛,直接综合两组比赛的秒表成绩评了前三名。体育生不允许参加校运会,卓鸣风拿了第一名。

    

    一行人打打闹闹来到领奖台。

    

    卓鸣风站在第一名的位置,弯腰,体育组的老师把金色的奖牌挂在了他脖子上。

    “花呢花呢?”体委嚷嚷着。

    一个脖子上挂着单反的女生从后面挤过来,“在这!”

    “快快快!送上去!”

    “我送?我送谁来拍照?你去!”

    “我一个男人老狗给他送花?不行!”体委坚决摇头,瞥见边上的陈舒文,把花塞到她手里,“妹妹,就你了!”

    ……

    陈舒文走过去,把花递给卓鸣风,转身就走。

    “诶——”一群人起哄,卓鸣风也拉住她,“没拍照呢!”

    卓鸣风把她拉上领奖台,从脖子上摘下金牌,挂到她脖子上,一手搂着她,“看镜头看镜头!一二三——”

    “再一张再一张!花很贵的!”拿相机的女生喊到。

    有几个国际A班的女生也跟过来了。

    “我也要拍!”

    “啊我也要我也要!”

    卓鸣风连连招手,“过来过来!肥仔你们也过来!大家一起!”

    一下子十几个人围了过来,领奖台上站不了了,就站在台下。

    “人太多了!穿裙子的女生站第二排,男生去前面扎马步!”体委指挥大家。

    “同学,”一个长得很像朱茵的女生转头,“能不能把奖牌借给我戴着拍一张啊?”

    陈舒文反应了半秒,点头,准备摘奖牌。

    “别别别——”卓鸣风把花塞到女生怀里,“你拿花吧!花更好看!”

    “陆佳佳,你能不能聪明点啊?”体委在旁边起哄,“这牌是谁都能戴的吗?”

    卓鸣风抬腿就踢他,他像猴子一样跳到肥仔身上。

    女生倒是很开心,“也行!”捧着花转过身去。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拍了十多分钟。

    

    拿相机的女生问,“有没有人要单独拍啊?”

    “有!”

    “这里!”

    “我也要!”

    体委跳出来,“大家排队啊,我是他的经纪人,大家听我指挥——”

    

    陈舒文把奖牌还给卓鸣风拍照,一个人退到旁边去了。

    终于可以开伞了。

    陈舒文一手环抱在胸前,一手举着伞,眯着眼看不远处嘻嘻哈哈的一群人。

    卓鸣风像一个旅游景点似的,被大家折腾来折腾去的。他脾气很好,一直任由大家指挥,要搭着肩膀拍的,要挽着手拍的,要一起做鬼脸的,都一一应允。

    他被人群簇拥的样子令人十分感怀。

    习惯被喜欢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天赋。

    他有。

    

    大家闹完已经十一点半了。

    卓鸣风走到陈舒文身边,她抬了抬举伞的手,他钻了进来,自然而然地接过伞,“下午的比赛你想看吗?”

    陈舒文愣了愣神,想起刚刚那个打彩虹伞的女生。

    “不想。”

    “哦。”卓鸣风挠挠头,“那我们回家吧。你想去哪里吃饭?在学校吃还是回家吃?”

    “随便。”

    “那在食堂吃?”

    “……”

    “去正佳?”

    “……今天人会很多吧?”周五的人特别多,经常要排队等位置。

    “没事,可以叫人代排队。”

    “……”

    卓鸣风悄悄侧头看她,皱着眉,不说话,就是不愿意了。

    幸好小男生总是善解人意的。

    “那我们点外卖回家吃吧,你想吃什么?火锅?”

    

    两个人打车回了家。陈舒文家就住在卓鸣风家旁边。陈光荣不会做饭,也不让陈舒文做,卓家请了煮饭阿姨,两个人都经常在卓家解决一日三餐。更多时候是陈光荣和卓宏山都不在,只有陈舒文和卓鸣风两个人吃饭。本来陈舒文也对现在的“家”没有什么归属感,倒是去哪里都无所谓。

    卓鸣风开了门就奔向厨房,拉开冰箱门,“我昨天买了酸奶,有芒果味。”

    陈舒文喜欢喝酸奶,也喜欢吃芒果。换了鞋子,从鞋柜拿出唯一的一双女式拖鞋,眼角扫到鞋柜上的小篮子里还有另一串钥匙。这是一套复式住宅,她朝卓鸣风指了指楼上。

    有人回来了。

    “我上去看看。”卓鸣风放下酸奶,朝楼梯走去。

    

    喝完了一瓶酸奶,卓鸣风还没下来。陈舒文也朝楼梯走去。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掂起了脚尖。

    上了楼梯一转弯就看见卓鸣风鬼鬼祟祟地站在书房外面,耳朵贴在门上。门是关着的,里面隐约有一些说话声。他看见陈舒文,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巴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陈舒文轻手轻脚地过去,也倚在门边。

    “移民手续已经快办好了。”是卓宏山。

    然后是长久的静默,房间内没有人回话。舒文开始紧张,抬头望了望卓鸣风。

    小男生倒是看不出情绪,侧着耳朵等房间内的动静。

    “我知道了。”是陈光荣。舒文深深吸了一口气,攒紧了手指。

    “阿风的学校也申请好了。”

    “用这种下通牒的语气说话你很开心?”

    “你应该和舒文交代清楚。”

    “我们父女刚刚团聚。”

    “看不出你是这么重情义的人。”

    “你看不出来?”

    “呵。”卓宏山一声冷哼。

    “我对她有责任。”陈光荣一声叹气。

    

    卓鸣风突然站直了,脸上带着仿佛要英勇就义的神情,抬手敲了门。

    推门进去,一阵烟味扑面而来。舒文被呛到,咳了两声。

    “爸,荣叔。”卓鸣风叫道,走去窗边把窗户打开。

    舒文站在门口,见到叔父两人看向自己,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窗外树叶沙沙作响。

    “我不想出国。”卓鸣风说。

    “你没得选!”卓宏山很少见地失了风度。

    “我有得选。我自己的人生,我有话事权。”小男生振振有词,舒文忍不住偷笑。

    笑声惹来目光,陈光荣似有些难堪地开口,“舒文——”

    “免了。”舒文开口制止,“我无所谓。你去哪里我都无所谓。”

    陈光荣往前走了一步,再次尝试开口:“我——”

    “我不会是你的负担,你知道的。”舒文退后半步,“不要拿我来做你的借口,我对你从来没有任何要求。”

    

    舒文小时候很少见到陈光荣,她印象中自己叫的第一声“爸爸”是对着电话叫的。每次陈光荣要回家之前,都会先打电话回来,问问需不需要什么东西。郑秀合总是会让舒文接电话。

    “跟爸爸说你想买个冰箱,夏天就有冰棍吃了。”郑秀合抱着小舒文抱着膝盖上,教她说话。

    小舒文便一字一句跟着说,“爸爸,我想买个冰箱,夏天可以吃冰棍。”

    不知道过了多久,冰箱买回家了,但是里面从来都没有冰棍。以后舒文就不太愿意替郑秀合接电话了。明明每次买回来的东西都不是舒文想要的,却每一次都要舒文开口。

    刚刚学会说话和走路的小舒文弄不明白,当时心里隐隐约约的情愫是什么意思。

    后来才渐渐明白,是因为难堪。

    向人家索要好意,无论如何都是难堪的。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僵持住了,舒文最怕这种说不出声的尴尬。

    扔下一句“我回学校了。”转身就走。

    舒文在地铁口的全家买了一瓶牛奶和两个饭团。她坐在全家落地窗前的高脚凳上,等饭团加热。

    旁边隔了两个座位,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公文包放在桌上,靠着玻璃窗。男人正在吃一碗车仔面,旁边放了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他的吃相不算太得体,砸吧着嘴,特别大声。吃着吃着他接了个电话,“喂——是的是的,我吃完饭就回公司,刚刚在老板家拿文件。”又“哧溜”着吸入一大口面,一边咀嚼一边说,“我昨天也是发烧啊,有什么办法。现在都得闲死不得闲病——(有时间去死没时间生病)”

    “叮——”饭团加热好了。舒文起身,把饭团扔进包里,一边找地铁卡一边往外走。推开门,闷热的暑气扑面而来。

    手机突然震动了好几下,她点开微信。班群里班长发了一条祝她十八岁生日快乐的信息,其他同学们都纷纷复制粘贴。

    等了一会儿,已经有二十多个同学说了祝福,她才回复了一个表情包,说“谢谢大家”。

    班里搜集的资料是身份证上的日期,但是她的生日其实不是这天。郑秀合说上户口的时候记不清楚是哪天了,就随便写了个日期。

    无所谓了,总之这也是新的一天。

    勇敢的人每一天都能拥有崭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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