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开学前一个星期，舒文离职了。准备调整状态，迎接开学。
办好离职的下午，舒文接到了陈光荣的电话，约在了学校门口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陈光荣瘦了一些，更显老相了。
“新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打到卡里了，你看了吗？”
“看到了。”舒文应到。
陈光荣点点头。然后两人都没有话。
过了一会儿，陈光荣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没有。”
“有就告诉我。”
舒文想了想，说：“之前打了几次您的电话，没打通。”
“对不起，”陈光荣诚恳地道歉，“前段时间……太多电话打来了，都不能接，就没仔细看。以后爸爸会注意的。”
该不会是追债的吧。
不过听到“爸爸”两个字，舒文还是有些触动，眼底也掀起了一些波澜。
她低头平复了一下情绪，抬头，看见陈光荣一手环握着咖啡，一手撑在太阳穴附近，还伸出一根手指挠头发，一副努力想话题的样子。
“卓叔叔还好吗？”她主动开口。
“不算太差。”陈光荣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们，都会没事的。”
“我把房子租了出去。”舒文说。
郑秀合很细心。走之前已经把房子转到舒文名下，存折里没什么钱，但是密码也用小纸条写好了贴在存折上了。
“那是你妈妈就给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您现在回国内……住哪里？”舒文问，“我看新闻说，卓叔叔家的房子都要被拍卖了？”
“我回来看看你就走。”言下之意就是住酒店了。
舒文想说您不必刻意回来看我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两父女难得和谐地相处了两个小时，各自喝了一杯拿铁。气氛不算活络，甚至偶尔还有些尴尬，但是聊的比过去十几年都多。
分别的时候，舒文问，“要我送您去机场吗？”
“不用，我打车，很快就到了。”
回宿舍的时候五点多了，舒文拿手机点了个外卖。
宿舍有些低压。区文诗不知道为什么也提前回来了，满脸乌云，舒文也不想开口触霉头。
在座位上翻开讲义，复习了一个章节以后开始刷题。
区文诗那边一直有电话打进来，她也不接，响两声就挂掉。
手机又响了。
“求你了——”舒文把笔一摔，受不了了，“有什么话说清楚行不行？我都要疯了。”
区文诗把电话挂了，“我关机了。”
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又补了一句，“没事吧你？”
“有，你想听吗？”
“算了，我还是看书吧。”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舒文不想掺和。
“我上去睡一下，七点钟叫我。”
“不吃晚饭了？”
“……减肥。”
舒文应下来，继续刷题。
快七点的时候接到了外卖送餐员的电话，宿舍园区管理比较严格，送餐员不能上楼。区文诗为此吐槽过很多次——“外卖的终极含义就是送到门口啊！哪有外卖还要下楼拿的！”
她先叫醒了区文诗，然后下楼拿外卖。
下了楼发现没有送餐员的车，四处望了一下有个男生背对着站在墙角吸烟，手里提着餐盒。
舒文没有想太多，学校里也有同学会去做送外卖的兼职，送一份一块钱。
她走过去，“同学你好，请问是送外卖的吗？”
男生转过身来，怔了怔，“是、是啊。”
舒文第一个念头是，哇，好帅啊。
真的帅，一双桃花眼特别勾人。
面上还是装得很平静，“给我吧，19栋517宿舍，姓陈。”
男生把外卖递给了舒文，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他不太情愿的感觉。
回到宿舍，区文诗坐在床上，把床帘掀开了，在玩手机。
舒文打开外卖盒。嗯？寿司？
电话又响了，“喂？同学？你怎么还不下来啊？我还在路上就给你打的电话哦！过了这么久还没下来！快点快点！马上下来啊！”
……
打开重新拿上来的外卖，这次拿对了。
“你饿不饿？”舒文问区文诗。
“有一点。”
“帮你点了外卖。”她把寿司盒放在区文诗桌子上。
区文诗有些意外“哎哟”了一声，下了床。
“……”
这家寿司店很出名，但是从来不做外卖。
“男朋友？”舒文调侃她。
“分了。”
“哇——”舒文故作夸张，“好帅的呢！你舍得？”
“……你怎么认识他？”
“我不认识啊！我以为他是送外卖的！”
“都被误会成送外卖的了，能帅到哪里去？”
舒文笑了笑，不接茬了，开始一边玩手机一边吃外卖。
卓鸣风好久没发朋友圈了，舒文打开了微博。
“我跟你说哦……”区文诗开口了。
舒文一听这语气，紧接着一定是长篇大论了，急忙截断她，“我不听我不听！”
“不行！我要说！”区文诗也激动起来，“他出轨啊你知道吗！他——”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分手分手！下一题！”
“……”
舒文盯着自己的微博界面，她拿手机注册的，名字是不规则的数字加字母，也从来没有发过微博。她思量了一会儿，随意关注了几个新闻账号，几个卖赝品广告的账号，又乱七八糟地点了一堆赞。
嗯，更像个僵尸号了。
然后搜索出卓鸣风的账号，小心翼翼地加了关注。
舒文翻了一会儿，他近两个月的微博也没有更新过，之前听他提过，练习的时候会有生活老师收走手机。
点进去他关注的人，最新关注的一个账号叫“安琪贡菊”，谐音是广东话里面的“安琪公主”。
很快地浏览了“安琪贡菊”近几个月的微博，快速地对她做了侧写。挺漂亮，身材也好，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也瘦。妆化得不错，喜欢走欧美范，穿衣服也喜欢小性感风格的。舒文注意到她有一个和女生一样的包包——就是卓鸣风送那个GUCCIGGMarmont系列里面一个全黑色的款。
“安琪贡菊”最新的一条动态是从某录歌软件分享的链接，舒文点进去听。
女生的声音挺甜，唱的《SugarTown》——就是《和莎莫的500天》里面女主角唱过的那首。
舒文忍不住揣测卓鸣风那天选择了看那部电影的念头，又检查了女生发歌的时间，是前两天，悄悄地放下心来。
看了看“安琪贡菊”的粉丝数量，七万出头，多一个应该不会很明显吧。
舒文关注了她。
内心是看不起自己这种窥私欲的，但是她就是这样做了。
言行一致是一门大学问。
开学的前两天舒文被辅导员叫去帮忙迎接新生了，蔡子恒也在，两人是同一个学院的。
都会的夏天会持续到10月底甚至11月，此时暑气正盛。
中午十二点，舒文在帐篷下坐着，拿了一本宣传册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喝水吧。”蔡子恒递了一瓶矿泉水过来。
“谢谢。”舒文拿起自己的帆布包，“多少钱？我微信转给你吧？”
“不用。”蔡子恒摆手，“学院买的，在那边免费派发，我顺手拿多了一瓶。”
正当昏昏欲睡的时候，有新生来了。
“你好，找到自己的学号，在这里签名。”舒文坐着没有抬头，挂了一个看起来挺礼貌的笑，递过去一张花名册。
“舒文师姐！”
舒文抬头，嗯，一个短头发的女生，皮肤有点黑。不过好像不认识。
“我是一中的！你高考完去我们班做了学习经验分享！”声音听起来好像挺热情，但是笑起来蛮温柔的。
“哦，你好。”舒文站起来，“考得不错哦。”
来了经贸学院，应该是不止“不错”了。
女生签了名，舒文看了看，叫陈洁莹。
“师姐，你晚上有空吗？能不能一起吃个饭啊？”
舒文想说不能。但是女生的笑容太温和了，让她有一种拒绝就是犯罪的错觉。
“好啊。”舒文说，“不过可能要晚一点，你先回宿舍吧。我这里大概七点钟结束，你收拾完了可以休息一下再来找我。”
陈洁莹点头说好。她一个人来的，行李挺多，蔡子恒招呼了两个负责搬行李的男生过来帮忙。
晚上两个人一起在三饭吃煲仔饭，从排队开始舒文就后悔了答应这场邀约。
陈洁莹话很多。
“师姐，你有没有加入什么社团啊？我在贴吧看大家说大学一定要加入一个社团，不然就不完整。你有没什么推荐啊？”
舒文从来不爱凑热闹，自然是没有参加过什么社团了，只能笑笑说没有。
“这样啊。那你觉得大学有没有什么一定要做的事情啊？刚刚高考完，觉得整个人都很没有目标，不知道要干什么好。你以后会考公务员吗？现在开始准备公务员会不会太早啊？”
舒文头很痛，不知道怎么回答。幸好陈洁莹突然来了个电话。
应该是家人，她笑得更温柔了。过了一会儿说话的语气突然变了，换上了哄小孩的口吻。最后，她唱起了儿歌。
……
放下电话，陈洁莹不是太好意思，“是我弟弟，他才两岁，特别可爱。吵着要我给他唱歌……”
她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弟弟的故事。
舒文发现自己对话多的人都很排斥，觉得他们特别吵，特别烦人。
又想起了卓鸣风。
好像也不是。话多的人也有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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