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又一个周五。
下课铃一响，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散了。回家的回家，约会的约会，内宿生也都去饭堂吃饭了，大概只剩下十余人还在座位上。其中两个就是舒文和黄思琦。
“你不去吃饭吗？”舒文轻声问。
“不去了，你去吧，我买了面包。”黄思琦也轻声回答，课室里的其他人还在学习。
舒文也没打算去吃饭，她在等卓鸣风。
最近高一的篮球班级联赛开始了，卓鸣风周五下午放学要去打班赛。
班里的空调关了有一会儿了，开始有些热，舒文打开了窗户。窗户一开，外面的喧闹声就明显多了。篮球落地的声音，裁判的哨声，加油呐喊声，起哄的嘘声和尖叫声……
“啪——”的一声，黄思琦把笔一摔，“能不能把窗关上？！吵死了！”
舒文吓了一跳，班里剩下的几个同学也看过来。
舒文无声地赔笑，摆摆手，朝其他同学做了个“不好意思”手势，然后关上了窗，放慢了动作回到座位上。
最近黄思琦的情绪很不稳定，原因可能是连续两个星期的周测，她的年级排名都垫底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舒文对黄思琦的了解深入了很多。黄思琦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八卦，悬在她心头最重要的大事，仍然是考试成绩。不同于许多秉义中学的同学，黄思琦并非本市人，所以每个周末都会在学校度过。她的家境很普通，普通得在秉义中学这个环境下显得十分不普通。
黄思琦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她是凭一个地级市中考状元的名号进来秉义中学的。她能考出状元的原因也比较简单，就是努力学习，认真学习。除了学习，别的事情都不重要。
毫不谦虚地说，以前的黄思琦是带着优越感成长的。不过来到秉义中学以后，一切都不同了。身边的同学不仅有着不输于她的分数，而且有着更多她没有的东西——他们能流畅地用英文交流，熟知各种在线的英美剧，听着她叫不出来名字的欧美流行歌手的歌；他们人人都会一两种乐器，课余兴趣是是听歌剧和演奏会；他们背的书包，穿的鞋子，要么是她叫不出名字的潮牌，要么是她叫得出名字却不敢问价格的限量版；他们把高考当做一种人生体验，寒暑假会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去世界各地做志愿者，丰富简历，为以后申请国外的学校做铺垫。
黄思琦从来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是这么大。
但是黄思琦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黄思琦。她努力参与身边同学的话题，了解同学们在讨论的八卦内容，想为自己塑造一个“很爱玩仍然学习很好”的形象。
白天和同学在一起的时候，她努力完善校内的八卦知识，晚上熄灯以后在厕所打着小台灯学习课本知识。
任务有些艰巨，但是黄思琦完成得还不错。直到高三来了。
不知道是因为原本不努力就考得很好的同学开始努力了，还是黄思琦中了传说中“后劲不足”的魔咒。总之，在其他同学的分数都蹭蹭蹭地往上涨的时候，她的分数考不上去了。
多亏了黄思琦也是一个识时务的黄思琦，她分得清形象和未来对她来说哪一个更重要。于是她开始改变目标和战略，把工作重心放回到学习本身。
人总是在这种不可兼得的时刻，才分得清自己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舒文放慢了动作，收拾好了书包，准备去操场看卓鸣风打球。
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黄思琦递过来一张纸条——
“对不起，最近压力有点大。”
舒文笑了笑，拍拍黄思琦的肩膀，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势，无声地说了一句“加油”。
舒文懂得。
还没走近操场，舒文就听见了人群在齐声喊着“卓鸣风”
的名字。
“咻——”卓鸣风投中了一个三分球。
又是一阵尖叫。
球场周围站了满满的两圈人，舒文不想去凑热闹了。她在球场旁边地势高一点的草地上坐下来，也能看到一点球场上的状况。
裁判吹哨了，球场边的人散了一点。舒文想着大概是结束了，于是走了上前。
卓鸣风看到舒文，一边掀起衣服下摆擦汗，一边朝她走过来。
……了不起啊他居然有腹肌！
舒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
“结束了吗？”舒文问。
“没呢。现在换女生上场打二十分钟，然后男生再打下半场。”卓鸣风指了指篮筐下的一群人，“我们班在那里，你也一起来吧。”
舒文看了看那群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怂了，下意识地想拒绝。
“有水吗？”卓鸣风问。没等舒文回答，他就看到了她书包侧面放着的水杯，于是直接伸手拿了。
卓鸣风拧开瓶盖，仰起头，把水杯放在嘴巴上面一点，水从杯口流出来……
舒文有些可疑地脸红了，不知不觉地就跟着卓鸣风走到了篮筐下。
几个穿着球服的同学围在一起，有男有女，像在商量战术的样子。有个男生看见卓鸣风过来了，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卓鸣风朝他们点点头，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书包，往空一点的地上一扔。书包躺平了。
“你坐我书包上吧，等我一下啊。”
舒文点点头。
然后卓鸣风就揣着舒文的水杯过去了。
一群人商量好战术，围成一圈，伸出手，齐声喊着：“三、二、一！加油！！！”还没散开，裁判就吹哨了。穿着球服的女生们上场了，穿着球服的男生都回到篮筐下面，在舒文旁边的地上坐下，卓鸣风就坐在舒文旁边。
水杯空了。
卓鸣风把水杯塞回舒文的书包后面，动作很自然，自然得舒文非常不自然。
有两个穿着一样的白色T恤的女生抱着一箱水过来了，卓鸣风和旁边的一个男同学立刻站起来去接。两个女生转身之间，舒文看见她们的T恤背后写着国际A班。原来是班服啊。
舒文四下张望了一下，场边上站着的同学，凡是靠近这边篮筐的，大部分都穿着同样的T恤。
两个女生给穿着球服的男同学发完水，也在地上坐下了。
“喝水吗？”卓鸣风重新坐下，给舒文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两个女生闻声看过来，舒文觉得不好意思。
“不用了，我又不是你们班的。”舒文摆摆手，想着水应该是他们用班费买的，她喝可能不合适。
“没关系，这次的水是我买的。”卓鸣风又把水拧开了，再递给舒文。
“……谢谢。”
球场上的女同学都穿着统一定制的球服，蹬着配色和造型都最时尚的球鞋，架势十足。然而……几乎全是在互相撕扯头发和衣服中过了二十分钟。
换男生上场了。
卓鸣风把自己手里的水交给了舒文。
几个穿着球服的女同学都回到这边的篮筐下，围在舒文旁边三三两两地坐下。舒文顿时如坐针毡。
幸好男生的球赛总是激烈一些，看着看着大家都站了起来。
舒文也站了起来，握着水的两只手越攒越紧，手心和瓶盖全是汗。
卓鸣风在上篮，突然被对方球员撞了一个踉跄。
“卓鸣风！”旁边的一个女同学高喊了一声。
裁判吹哨，卓鸣风得到罚球机会。
随后全场穿着白色T恤的同学都开始有节奏地喊他的名字。
卓鸣风站在罚球线前，原地转了一圈，笑嘻嘻地朝大家敬礼。
模样十分招人，大家都疯了，尖叫声此起彼伏。
卓鸣风拍了几下球，两手带球高举过头顶，“咻——”，中了个空心球，轻轻松松。
随后场上的形势愈加明朗，国际A班逐渐大比分领先。
尽管如此，卓鸣风还是带领着球员继续进攻。
场边裁判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
队友把球传给了卓鸣风，卓鸣风接住了，一个闪身带着球避开了对方球员。
全场的同学都跟着裁判一起倒数：“六、五、四、三——”
卓鸣风带着球，一个干净利落的三步上篮。
“二——”
球抛出去了。
“一——”
哨声响起，球，进了！
“啊——”全场沸腾。
舒文没有随着大家一起叫出声，但是心底的呐喊已经盖过了周围的尖叫。
这个场面太经典，导致很多年后舒文补追山下智久的《零秒出手》时，全程脑补的都是卓鸣风的样子。
突然一群男同学朝卓鸣风围过去，起哄着把他抬了起来，卓鸣风拼命挣开，不知道为什么吓得拨开人群就跑。
舒文还没反应过来，卓鸣风就跑过来躲在她身后。男同学们都笑嘻嘻地围过来，舒文不明所以。
“不玩了啊！真的不玩了！”卓鸣风拽着舒文的书包带。
男同学们闹了一下，碍着舒文在没继续了。嚷嚷着“下次请吃饭啊！”就散了。
“怎么了啊？”舒文好奇地问。
卓鸣风没回答，脸有些红，不知道是因为刚打完球还是别的。
他在书包里拿了件干净的T恤，也没背过身去，原地就把球服给脱了。逐渐成型的胸腹肌和身后不远处几个女同学的惊叹声让舒文也红了脸，没想起来继续追问。
后来……舒文班上的几个男同学在某个课间疑似荷尔蒙爆发，闹了一回，连班上的门都被弄坏了……舒文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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