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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咖啡吗？”蔡子恒问，“美式？拿铁？”
“不用了，谢谢。”陈舒文笑着拒绝。
陈舒文最近在戒咖啡，习惯喝绿茶。
因为12月份的ACCA统考马上要到了，所以陈舒文最近很忙。
ACCA的讲义和教材都是大部头，图书馆不允许占座，抱着书跑来跑去不方便。所以陈舒文最近都在学校的咖啡馆里面自习。早午饭也可以顺便在这里解决，方便很多。
没想到这间咖啡馆根本就是ACCA方向班的根据地。
陈舒文几乎每一天都在这里偶遇蔡子恒，一来二去地干脆就约在一起自习了，还能交流信息，资源共享。
陈舒文经常想起卓鸣风，尽管她会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他的社交平台。
卓鸣风也没有再找过陈舒文，这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做练习生不能玩手机的原因。因为期间，卓鸣风还和“安琪贡菊”一起去了日本滑雪。两个人的合照在微博和朋友圈发得铺天盖地。
陈舒文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她也知道，如果朋友谈了恋爱，是应该避嫌的。
按照区文诗的说法，男朋友和朋友就是有区别的。如果男朋友和朋友没有区别，就不要男朋友了啊，那谈恋爱来干什么？那么男朋友和朋友的区别是什么？区文诗也没有解释清楚。毕竟逛街吃饭看戏旅行这种事情，和男朋友可以做，和朋友也可以做啊。
陈舒文知道自己以前和卓鸣风的关系，有一点过分亲密了。
说不出来是谁的问题。陈舒文倾向于相信，是她和卓鸣风两个人都因为童年的感情缺失，太渴望与人亲近。
“发什么呆？还不学习？”蔡子恒拿笔敲了一下陈舒文的头。
陈舒文回过神来。
她看着蔡子恒，迟疑了一会儿，“问你个问题？”
“问吧。”蔡子恒很好笑容。
“你有女朋友吗？”
蔡子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为什么问这个？”停顿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些期待，“没有啊。怎么了？”
陈舒文彻底回到了现实世界，问这个问题有些逾矩了，有探听他人隐私的嫌疑。
她笑了笑，说：“没有。就是看到吐槽，学这个专业果然单身率比较高。”
探讨感情这种事情应该慎重，控制倾诉欲啊陈舒文。她拿笔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陈舒文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区文诗照旧在追剧。
比较吊诡的是，她居然在看《法证先锋III》。
陈舒文走过去，有些好奇，“你怎么突然追这么旧的剧？”
区文诗点了暂停，“没有啊，就觉得港剧已经完全没落了，最近TVB出的剧都不好看。就看一点以前的咯。唉，好怀念……”
陈舒文想到里面的梗，觉得有点好笑，“你知不知道海水的味道和什么味道最相称？”
区文诗了然一笑，答：“当然是咖啡啦。”
陈舒文十分感怀。她一直觉得自己和区文诗不是一类人，所以应该很难互相理解。
两个人约过一起去旅行，但是在出行方式的选择上没有达成统一意见，最后不了了之。
陈舒文觉得坐飞机会不会太奢侈了，坐火车也很好啊。区文诗觉得，怎么可能坐火车？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疯了吧。
有时候陈舒文觉得，区文诗和卓鸣风很像——从家庭背景来说，他们的确是像的，从来没有缺过钱嘛。
其实从高三开始住在陈光荣身边以后，陈舒文已经没有缺过钱了。她开始用上了最好的手机，带上了很贵的表，穿上了时尚时尚最时尚的鞋子和衣服，有了很多能够自由掌控的零花钱。
但是人的习惯思维是很难更改的。经历了十多年的窘迫生活的陈舒文，在面临各种各样的成本抉择时，还是会潜意识地选择“更便宜”那一方。
每一个人的决策机制背后，都安放着自己在过去的生命中独自经历过的千万个分秒。这些分秒巍峨如山，浩瀚如海。山和海为每个人分隔出了一个独自运行的小宇宙。
陈舒文以为永远不会有共鸣的区文诗答出了“海水的味道和咖啡的香味是最配的”这一题。
不是因为两个人灵魂多么相衬、多么适合做朋友，只是两个人碰巧看过同一部电视剧而已。
不是什么命中注定要做朋友的缘分，就是普普通通的巧合。
如果说缘分是某种必然存在的机会和可能，那么巧合只是随机发生的概率。
有时候人太害怕寂寞了，抓住一个巧合就忍不住无限放大，当成命中注定的缘分。
陈舒文的逻辑课老师说过，对于没有办法准确下定义的概念，比如爱情，比如缘分，任何讨论都是没有意义。
因为每个人的都有自己的主观性，对于这种抽象的概念的理解背后，都是自己独有的多年的生活和情感的积累。
如果说每个人的看法都是对的，那么每个人的看法对于其他人来说，就都不是完整的100分。
陈舒文曾经在断崖边惊喜地问卓鸣风：“为什么你会带咖啡？”
她想象中的回答是：因为海水的味道和咖啡的香味最相称啊。
陈舒文知道自己的期待矫情又做作。
但是她就是这么矫情又做作的人啊，怎么了？
世界这么大，每一个人都一定要坦荡又自信吗？
然后卓鸣风“啊”了一下，说：“就觉得中午不能睡觉，可能会困吧。”
不仅仅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连一个巧合都没有发生。
陈舒文已经很久没有点开过朋友圈了。
蔡子恒刚刚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让她帮忙点赞朋友圈的第一条。
陈舒文点进去蔡子恒的朋友圈，第一条是点赞免费领取资料的转发。她点了个赞。
她顺手点进去朋友圈看了看大家最近的生活状态。
陈洁莹在大学交了很多新朋友。
阮阮刚刚放弃了考研，哭天喊地说着“明年再战”，然后独自飞去热带的岛屿游泳了。
郑少钧也在准备12月份的ACCA统考。他和蔡子恒一样，免考前5门，学校的课程还在F4的进度，于是自己自学准备考F6。他还发了一条和蔡子恒一样的求赞链接，陈舒文顺手就赞了。
班上的同学都在复习期末考了。陈舒文有些头痛，期末考复习也是大工程，但是她准备考完12月份的统考再开始。
卓鸣风……依然是普通的秀恩爱。两个人一起吃饭也要拍照，牵手看电影也要拍照，一起坐地铁也要拍照，一起走在路上也要给影子拍个照。
烦不烦？他不是要做偶像吗？现在偶像的要求已经这么低了吗，还可以随便谈恋爱？
陈舒文甚至恶毒地想，等卓鸣风出道以后，他的粉丝一定会把“安琪贡菊”撕碎吧。
怎么能有人能够又美又有钱，还能跟卓鸣风谈恋爱？
陈舒文瞬间理解了所有偶像男明星们的女友粉。
陈舒文放大了卓鸣风朋友圈里的一张照片，是“安琪贡菊”在地铁上靠在他肩膀上的自拍视角。
陈舒文想起自己也有过这样的视角，她也曾经在地铁上靠着卓鸣风的肩膀。
不止这样啊。
陈舒文也和卓鸣风一起看过很多电影。最初在新闻上看见卓宏山的不动产要被查封的时候，陈舒文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间观影室。
大概没有人会想起它吧。
卓宏山还能买很更多的房子，那里也不是卓宏山和卓鸣风的第一个家。
但是那里的确是承载了陈舒文最多开心的地方。
陈舒文还和卓鸣风一起并肩走过很多段路，一起分享过很多次晚餐。
陈舒文很好奇，当卓鸣风和“安琪贡菊”一起共度那些时光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他也和自己做过类似的事情？
会不会？
陈舒文仔细斟酌着。大概是不会吧。
平心而论，“安琪贡菊”可以说是女版的卓鸣风。他们两个人爱好相似，都天真开朗并且活力爆表，热爱探索世界。
而陈舒文和卓鸣风在一起的时候，总不是对等的关系。两个人的相处更像是卓鸣风一直在给予和付出，陈舒文则默默地接受。
是这样的吧。像卓鸣风这么好的人，应该要一个同样这么好的人，才适合站在他身边。
几分钟之内，陈舒文的脑海里独自经历了一轮四季。
陈舒文退出了朋友圈，把手机放在一边。
她打开了讲义和统考的历年真题。
陈舒文握着笔，暗自对自己表了决心。当然这个决心她已经对自己表过很多次了。
陈舒文决定，要在没有卓鸣风的世界里，做一个很酷的人。
她想要成为一个超级有能力的人，被所有人期待的人，被所有人追逐和向往的人。
陈舒文想要卓鸣风后悔。就是那种“哇原来你是这么酷的人为什么当初我会错过了你”那种后悔。
尽管她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除了陈舒文自己，根本没有人介意她会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
她美貌也好，她专业也好。别人只会“哦——”或者“哇——”一下，然后忘记，然后走开。
但是陈舒文就是想拥有一个自己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她潇洒又风流，被爱被拥戴。
陈舒文当然知道自己这种执念映射着自己的缺陷和自卑。
但是除了生而优越的人，世界上一定还有靠着自卑和野心努力生存的人吧。
如果以前没有，那现在算她陈舒文是一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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