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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舒文心中对于和卓鸣风的理想重遇是有设想的。
首先她应该要在卓鸣风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一段时间,消失到所有在他生活里和她有交集的人都开始问“咦怎么好像很久没听过陈舒文的消息”这种境界。然后再以一个崭新的姿态出现——盛装出席,隆重登场那种。
但是生活总是这样的,永远不会等你准备好了再放大招。
11月底,陈舒文收到陈光荣的婚礼邀请——12月31日,在温哥华。
陈舒文带着各种犹豫和迟疑,考完了12月初的ACCA全球统考。
考完最后一科那天,陈舒文已经习惯了考试的节奏了。
她在中午十二点就吃完了饭,打车到达考场之后还不到一点。备考区的桌椅已经被占满了,陈舒文在门前的阶梯上重新浏览了一边重点。
1点45分,陈舒文抱着书包眯了一会儿。这个季节的风又阴又冷,陈舒文脸也僵了,脚也完全失去了知觉。
2点钟,陈舒文去寄存处寄存了物品,随后排队上了个厕所。然后带着笔、身份证、准考证和一瓶撕去了塑料包装的矿泉水在考场门口等候。
陈舒文没有喝咖啡,怕考试途中自己忍不住上厕所。
2点半,开始进考场,填涂答题卡上的身份信息。随后监考员用英文宣读考试规则。
3点钟,考试开始。考试时间一直持续到6点钟。
等监考员收完答题卡和试卷,核对完名单,已经是六点半了。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往厕所的方向跑。
等排队在寄存处拿好个人物品再从考试中心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陈舒文站在阶梯上轻轻呼了一口气,看着雾气在空中凝结又散去。
记忆中是有过这样的时刻的——雾气散去以后,想见的人就出现在眼前了。
没有。这一次没有。
陈舒文从包里掏出手机,开机。
没有任何新信息。
哈哈哈哈。陈舒文在内心放声嘲笑自己。
考完试以后身体就不用保持最佳状态了,于是陈舒文没有打车,步行前往了地铁站。
“去啊?为什么不去?”区文诗一边看着综艺,一边涂着指甲油。她点了暂停,翘起已经涂好的几根手指反复观赏,同时对陈舒文的人生指点江山:“你知道脱敏治疗吗?就是越害怕,越要面对!去面对他,你才能忘记他!”
“可是我又没有想忘记他……”陈舒文小小声地反驳。
“那就面对他才能放下他,哎随便啦!反正你不能怂!”
“我也没有想放下他啊……”
区文诗“蹭”地一下站起来。
陈舒文不敢直视她的目光,背过身去不看她。
“哟?”区文诗笑,“怎么样?你还想把小弟弟追过来?”
也不是没有可能吧。陈舒文心想,但是没敢说出声。
区文诗假咳一声,朝陈舒文走过来。
“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陈舒文不想说。
“不想说?”区文诗挑眉。
“……不太想。”
区文诗倚着宿舍床的楼梯笑出声来,说:“你知道男生和女生喜欢一个人的区别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女生喜欢一个人的姿态千奇百怪,有勇敢表白的,有辛苦暗恋的,有默默付出的。”区文诗转身往自己的位置走,“但是男生呢,基本只有一个类型。就是喜欢就会开口,喜欢就会去追。所以呢……你基本是没机会的。”
陈舒文点点头,带着十二分诚恳说:“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陈舒文完全不认同区文诗的说法。
在陈舒文的世界里,一个人不管性别是什么,这个人始终是一个人。人和人之间的区别在于他们背后的家庭、教育和境遇,而不是在于性别。
但是呢,陈舒文始终是奉行“人与人之间是永远不能相互理解的”这个观点的。
所以陈舒文也从来不追求世界大同。
大家想法不一样就不一样好了,反正对方说什么就顺着对方的观点说。
尽早结束话题,避免浪费时间。
当然陈舒文也没有自恋到认为自己肯定是小说里的女主角,幻想男主角会一边心中存着对自己的思念一边和女配角谈恋爱。
非要按小说的套路来,“安琪贡菊”的人设怎么看也更像女主角吧。
何况卓鸣风根本就是一个不能更真诚的人,他绝对不可能罔顾自己的想法,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谈恋爱。
“所以啊,去见他,然后放下他。是时候要moveon了朋友!”区文诗发表完感言又继续开始看综艺。
“你分手了这么久又不见你moveon?”陈舒文忍不住回嘴,“说别人就厉害,自己做得怎么样啊朋友?”
区文诗没有回嘴。陈舒文转过头看,她带着耳机,好像没听到。
过了一会儿,区文诗揣着一包纸巾进了厕所。两个小时都没出来。
陈舒文自知失言,也不敢去问。到熄灯时间了,关了灯就上床睡觉。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些碰不得的伤口,如果封上了,会一直流脓,不能痊愈。如果撕开了,又真真切切地鲜血淋漓,连过路人都不忍心看。
唉,谁还不是个有故事的人了。
在没有想好要不要去参加陈光荣和卓宏山的婚礼之前,陈舒文决定还是专注在期末复习上。
陈舒文的线性代数学得不是很灵光,每天在图书馆复习得十分头痛。
陈舒文对着草稿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自己的演算过程错在了哪里。
她把笔放下,捏了捏鼻梁。随后拿起桌角的水杯,准备去打水。
在转角处遇到了陈洁莹,她看起来不是太开朗的样子。
“洁莹?”陈舒文主动打了声招呼。
陈洁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柔柔地笑了,叫了一声“师姐”,然后走开了。
陈舒文有点纳闷,以前她不会这样的。
其实陈洁莹看起来就是一个“内向强装外向”的典型。她讲话的时候声音很柔和,尽管强加了热情的语气,看起来还是没什么气势。
在很多场合,陈洁莹都会努力展现自己,说很多话。
但是总归不是所有人都有开朗的天分。她很容易冷场,总是把气氛搞得很尴尬。
但是陈洁莹是一个很善良的人。陈舒文记得她朋友圈里分享的志愿者经验,言辞朴实真诚,绝对不是为了完成社团任务的敷衍态度。
陈舒文想起陈洁莹在电话里给弟弟唱儿歌的样子,被线性代数弄坏的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
陈舒文捧着水杯回到座位,发现自己的位置对面多了一个人。
蔡子恒笑着和她打招呼,嘴里无声地比了个“嗨”的嘴形。
陈舒文条件反射地回了一个笑容。她已经渐渐地脱离了社交恐惧的状态,练出了一个特别熟练的社交型笑容。
她在座位上坐下,重新开始研究草稿纸上的运算。
没想到稿纸上的演算内容已经被人改过了,指出了有问题的步骤,还在旁边补了一个更加简洁的方法。
陈舒文惊喜地抬头,蔡子恒在对面朝她比了个“耶”的手势,然后递过来一张纸条——
“不用谢,请吃饭就行。”
中午陈舒文和蔡子恒一起在三饭吃麻辣烫。
“吃什么,随便点!”陈舒文挥舞着饭卡。
两个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我发现你特别喜欢靠窗的位置。”蔡子恒评论,“在左咖也喜欢坐窗边,在图书馆也喜欢坐窗边,吃饭都要坐窗边。”
“没有。”陈舒文否认,“巧合。”
两个人吃饭都不说话,在饭堂的喧哗中他们这桌的气氛衬托得有些诡异。
陈舒文是单纯的不习惯在吃饭的时候说话,但是蔡子恒不是。
他绞尽脑汁想了个话题:“期末考复习得怎么样?”
问完自己也忍不住吐槽,这话题找得太差劲了。
陈舒文安静地咽下了嘴里的面,回了一句:“还好。”
然后又是长久的静默。
蔡子恒先吃完了,在对面安静地看着陈舒文吃。
陈舒文开始感到不自在……她想起来,和卓鸣风一起吃饭的时候,卓鸣风也总是吃得很快。
但是卓鸣风吃完以后会啰里八嗦地讲很多有的没的,从来不会让她感到尴尬。
蔡子恒不是不想说话,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从小他也算是一个在同龄人中比较受欢迎的人,不太习惯这种这么主动的交友方式。
陈舒文是真的不太好相处。看起来人柔柔弱弱的,但是原则比谁都强。人不仅倔强,情绪还非常不外漏。证据之一就是朋友圈只会转发同学的寻物启事,从来不分享关于自己的私人内容。
“你有男朋友吗?”
蔡子恒的问题毫无征兆,没有任何铺垫。
陈舒文成功地被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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