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8
一场冬雨下得莫名其妙，两个人都被细雨打湿了发梢。
卓鸣风说自己发现了一家店的小炒特别好吃，他最近天天都在那里吃饭。
原来就是青河一中门口那家状元小炒。
卓鸣风说想坐二楼，老板说二楼没位置了。
两个人在一楼的窗边位置坐下了。
“我最近天天都在这里吃饭，超好吃的！”卓鸣风举着菜单和陈舒文极力推荐。
两个人点了三个小菜。
“要三碗米饭。”卓鸣风和服务员交代。
“不用。”陈舒文开口制止，“两碗就够了。”
“啊？为什么？”卓鸣风不解，“可是我要吃两碗啊……”
“我不吃。”
卓鸣风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
陈舒文低头玩手机。
她点开手机上的豆瓣软件，翻看了自己发的内容。
的确是没有明确提过深情控诉的“你”是谁。
她抬头看卓鸣风。
卓鸣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舒文挑眉，做了一个“请开始表演”的手势。
“你干嘛不吃饭啊？”卓鸣风问她。
因为在减肥，所以要减少碳水化合物的摄入。
但是陈舒文怎么可能和他说实话。
“关你什么事？”
“……”卓鸣风被呛到了，“安琪也经常说要减肥不吃饭。你们这样真的很不好啊……”
“烦不烦？”陈舒文截断他的话，开口闭口都是安琪。
卓鸣风立马闭嘴，表情有点委屈。
看着他的情绪受自己影响，陈舒文忍不住地高兴。
陈舒文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份得意。
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不能得到卓鸣风的爱。
卓鸣风是最真挚的人，而她却一直在耍心机。
她知道怎么做能得到他的拥抱，于是故意在不那么难过的时候掉眼泪。
她知道怎么说话会让他皱眉头，于是故意说出那样的话来干扰他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有时候并没有为他难过，却忍不住假装难过企图让他为此感到内疚。
她自诩爱他爱得失去自我，却只是渴求得到他的反馈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他坦荡真挚地爱人，而她却在这么真挚的人面前耍花招。
卓鸣风说得对，一个人的价值不应该通过被喜欢来实现。
陈舒文最爱的人是自己，却连爱自己的方式都用错了。
陈舒文想了想，主动开口：“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道歉的。”卓鸣风低着头，情绪不算很好。
“什么意思？”
“就是不用和我道歉啊。”卓鸣风难得有一个不想继续的话题。
见他不看自己，陈舒文也不再说话。
小炒和米饭很快端上来了。
两个人各自吃饭。
陈舒文面前是一个空碗，她手持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几个四季豆。
卓鸣风想劝她吃一点饭，几度张嘴都没敢开口，最后还是低头默默吃饭。
郑成瑞在二楼端详着一楼窗边各自低头吃饭的两个人。
吃早餐的时候遇见了，兜兜转转又在吃午饭的时候遇见了。
小城市就是这个特点，永远有相遇和重逢，永远都有未尽的缘分。
二楼靠栏杆的一张桌子前，郑成瑞眯着眼看坐在陈舒文对面的男生。
男生染着深栗色的头发，穿衣风格很港，一看就不是青河镇的人。
郑成瑞在旁边开了一家奶茶店，状元小炒的老板是他小叔，他每天都在状元小炒吃午饭。
郑成瑞已经连续几天来吃饭的时候都撞见了这个小男生，人多的时候两个人还拼桌吃过饭。
男生笑容很讨喜，挺会聊天，他说自己来镇上找人。
这样看来，他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郑成瑞往碗里夹了一筷子豆芽，回忆着上午遇见的陈舒文，脸上挂着的是礼貌又疏离的笑容。
郑成瑞往嘴里送了一筷子米饭，又抬头看了看现在坐在男生对面的陈舒文，黑着一张脸，不高兴就是不高兴。摆着这样一个毫无顾忌的姿态，她自己知不知道？
卓鸣风三两下就吃完了饭，他给陈舒文递了一张纸巾。
“张奶奶说你把房子租出去了？”
“嗯。”陈舒文拨着碗里的豆芽，没什么胃口，也放下了筷子，接过纸巾。
“那你住哪里啊？”
“怎么了？”陈舒文反问。
“什么怎么了。”卓鸣风挠挠头，“就关心你啊，问问你住哪里都不行吗？”他还撅了嘴，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卓鸣风觉得陈舒文变了很多，说话总带着刺，问什么都不愿意回答，回答了也是硬邦邦的。
“你怎么这样啊……”卓鸣风低头绞手指，“干嘛总是凶我，我又没有做错事……”
“我凶你什么了？”
“你这样还不叫凶我？”
“……”陈舒文懒得理他，抬手叫老板准备买单。
卓鸣风从衣兜里掏出钱包，还没打开，陈舒文已经把两张人民币递过去了。
卓鸣风看着她，她偏偏不看他。
卓鸣风把钱包收了起来。
两个人的关系好像退回刚刚认识的时候，她对他维持着生分的距离，不愿意接受他的任何东西。不吃他带来的巧克力，一起吃饭不愿意让他付钱。
卓鸣风最了解陈舒文这个要划清界限的表情。
每一个毛孔都在说“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没关系。”
“我回来一直在找你啊。”卓鸣风又尝试开口，“你是不是把我电话和微信拉黑了？”
“我忘了。”
卓鸣风盯着陈舒文，努力捕捉她每一个神情。
她心虚了！她就是把他拉黑了！
她每一次说谎眼睛都会眯一眯，眼底会出现一对卧蚕。
卓鸣风把自己的手机举到陈舒文面前。
“干嘛？”陈舒文莫名其妙。
“加一下微信好不好？”
“……”
陈舒文把他的手机推回去，把他的账号从自己的黑名单中拉出来。
“后天陪你去看阿姨哦？”卓鸣风稍稍俯低身子，从下往上对上陈舒文的眼神。
“要□□吗？”状元小炒的老板带着零钱回来了。
陈舒文摇摇头，接过零钱。
“小哥明天还来吗？明天有西洋菜。前两天听你说想吃，特地叫伙计去进了。”看老板这架势，卓鸣风是真的是熟客了。
陈舒文一边数着零钱一边听卓鸣风和老板热情寒暄。
“前两天你来的时候还说没带够衣服呢，我看你这件外套挺好，新买的？”老板还上手摸了。
“是是是，好看吧？”卓鸣风笑嘻嘻地，还得意上了。
陈舒文背起包就往门走。
“先走了啊老板！”卓鸣风急忙跟了上去。
陈舒文双手插兜径直往前走。
等身后的人追上来以后才放缓了脚步。
“你来了多久了？”陈舒文问他。
“前天来的。”卓鸣风理了理围巾，“本来准备今天才来的，结果一直找不到你。”他拉着陈舒文的胳膊肘，“你怎么了嘛，干嘛要拉黑我？”
“……”陈舒文甩开他的手，“想拉黑你就拉黑你，还要选日子吗？”
“……”卓鸣风真想哭。
卓鸣风一路哼哼唧唧地跟着陈舒文到了她住的宾馆。
“你住这里啊？那我明天也搬过来。”
“我明天就走了。”陈舒文面无表情。
“为什么？”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陈舒文懒得理他。
“可是你不是要后天才去看阿姨吗？”
“她不在意这些日子的。”
卓鸣风拉着她，“可是你会在意啊。”
陈舒文看着他。
小男生继续说：“人离开了就不会有感觉了。所以留下来的人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活着的人啊。给阿姨送花是为了让你心里好过，记住日子过来看阿姨也是为了让你心里好过。阿姨已经看不到这些了，只有你还看得到啊。”
陈舒文想起上一年卓鸣风给郑秀合买的花。
她努力面无表情地看着卓鸣风。
卓鸣风言辞恳切，表情真挚，微微皱着眉，为了说服陈舒文，情绪有一点激动，胸膛微微起伏。
陈舒文努努嘴，最后点点头。
说服陈舒文不是容易的事情，卓鸣风欢天喜地。
当下就在前台预定了陈舒文隔壁那间房，晚上就把行李搬了过来。
晚上卓鸣风死皮赖脸地敲开了陈舒文的房门，抱着iPad要求和她一起看电影。
卓鸣风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对付陈舒文的方法，就是不要脸，使劲地不要脸。只要缠着她，她冷言冷语也缠着她，她黑着张脸也缠着她。她总会心软的。
卓鸣风在陈舒文的豆瓣账号认真做过功课，知道陈舒文最近在看电视剧版的《冲上云霄》。
于是两个人一起看着电影版的《冲上云霄》。
从卓鸣风笑嘻嘻地打开这部电影的时候陈舒文就猜到了卓鸣风的想法。
她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陈舒文觉得每个人都是一本书，学习一本书的过程就是爱的过程。
爱一本书，就会学习一本书。
爱一个人，就会学习一个人。
他在学习她，不管以何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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