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2
回酒店车上林蔓蔓和戴恩一排,海因里希与卢克坐在后面。
两个人一见面就像两只小仓鼠一样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此时海因里希已司空见惯,卢克更是从不多言,他就像面对空气一样头也不抬。他和卢克整齐划一地各自从背包里掏出PAD,卢克开始处理公务而海因里希则在看剧本。
戴恩从车窗反光处看到后面两个人的动作,他和林蔓蔓缩在靠垫之后,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绝望的语气说:“天啊我真不敢相信要和我共度余生的家伙是那么无趣,此刻回去的路上你想从他口中听到点儿赞美诗和笑话简直难于登天。”
林蔓蔓安慰他,虽然语气一点儿也听不出来:“你要是少给他分点儿工作兴许他能有空为你背几首赞美诗。”
作家的血液在她身上沸腾,好友的抱怨忽然大开她灵感之门,她开始坐不住了不安分起来:
“啊!情人!你的头发就像窗外接骨木般柔软,你的眼睛是那么茂盛碧绿,你的皮肤白似雪,你的嘴唇红似…”
很快戴恩就被她逼疯,他在窒息前一秒挣扎着捂住不断吐出雷人语句的嘴:“快停止你的三流诗吧,拿出你赞美海因里希的精神头我会更爱你。”
林蔓蔓笑着吐了下舌头,戴恩又凑过来,他碧绿的眼睛在黑暗中像精灵之光:“我现在真觉得海因里希跟卢克是那么的像,一样的蓝眼睛,一样的做事一板一眼,不苟言笑到惹人讨厌,就连出席发布会都惊人的爱穿三件套。”
他嫌弃的撇撇嘴,察觉到他只是来秀恩爱的顺便借吐槽卢克的机会拉低海因里希林蔓蔓翻了个白眼:“真搞不懂,卢克那么优秀,他到底看上你哪一点非死心塌地的给你卖命。”
戴恩脸上令人讨厌的得意洋洋劲儿又重新回来了:“是我把他变得这么好的!这家伙从前是个…”他说到这儿忽然停住了,这叫林蔓蔓好奇不已,他小声而神秘地说:“晚点儿再告诉你。”
“跟海因里希独处的两个小时感觉怎样啊?”戴恩问他。
“没独处,一屋子人。”她有点儿沮丧。
“我问你感觉怎么样?”戴恩推了推她。
“哦…”她想起了海因里希温柔地叫醒他并帮她将刘海别在而后的样子了,那让她的心又酸又胀,令她坐立难安。
“别提了”她学戴恩的语气,不知是满足还是失望更多,大大地叹了口气:“晚一点儿再告诉你。”
戴恩气得敲了敲她的小脑瓜。
他们两个人的小打小闹被坐在后边的卢克还有海因里希从车窗侧玻璃尽收眼底,谁说只有一个人在观察来着?
到达他们住的地方只用了不到30分钟,林蔓蔓注意到这是一个别墅群,而他们四个单独住在一栋,显然‘不缺投资人’的戴恩剧组将这里包了。
酒店院子里种满银蕨和金灿灿的苏格兰金雀花盆景,植物叶子随风飘荡并发出沙沙的回响,美妙极了。每栋楼门牌上挂着所属部门名称,就像一个公司那样,林蔓蔓好奇地四处观望。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戴恩说:“这儿的酒店都这样,楼层不高,而且舒适的像个人住宅,和你在大都市里见到的动辄上百层的建筑完全不同,它只是少了些商业味儿,并不是剧组奢侈。”
司机一直尽心尽力的把他们送到楼下,他勤快的为他们打开车门,卢克将戴恩的东西拿在手里,海因里希则把林蔓蔓的行李全部提着,林蔓蔓对他道了声谢谢便跟戴恩走在前面了。
刚一进门就看到客厅的壁炉燃烧的熊熊火焰,酒店工作人员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将屋子预热,屋内有一种微甜的香气,跟戴恩的香水是同一个系列,可见戴恩对衣食住行都同样的挑剔。
与戴恩在皇后镇的私人住所不同,这儿没有巨大的水晶吊灯和收藏与观赏性都极强的古董家具。酒店的一切均以舒适性为主,布艺沙发上堆满了松软的羽毛靠垫,猩红色的羊毛地毯又长又软,壁炉外围铁栏杆雕刻着精美的叶子形状。餐厅是朴实的原木色餐桌,叠放整齐的孔雀花纹餐具,在它的上方,垂下三个圆形的草梗编织的灯罩。
海因里希和卢克上楼送行李,林蔓蔓跟在戴恩身后看他从橱柜中找出茶叶罐子然后烧水准备泡茶。
“不,我不喝了,晚上喝茶我该睡不着了。”
戴恩点点头:“一杯热牛奶怎么样?”
“好极了。”
“所以明天你是区蒂阿瑙湖拍外景还是和第三组航拍素材?”几个人抱着杯子坐下来后卢克问,他需要提前安排。
她看了一眼没有发言的海因里希,忽然觉得想给自己一天独处的时间,最主要的是她不想给海因里希带来困扰。一般编剧都不跟组,戴恩的关系已经让她受到莫大的照顾。除了见到海因里希,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价值。而且戴恩比自己看到的更忙,她只是忽略了他那双明亮又充满活力的双眼下面的乌青,不代表没看见。
“我跟他们去航拍素材,坐一坐直升机。”
“你确定吗?!”戴恩不可置信地说,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神经病,林蔓蔓当然知道戴恩的心思,他现在巴不得把她跟海因里希一块儿关进小黑屋,只有他们两人的那种。但她一开始就声明过了她不想要那些,所以她光顾着瞪戴恩以至于没有看到海因里希灰蓝色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慌张与失望。
“当然确定,我一直想那样做。”她回答。戴恩朝她投去一个无语的表情,谁来拦住他,他快忍不住对眼前这个女人翻白眼了。
他将茶杯重重地放到光滑的白色理石茶几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让人觉得下一秒杯子就要肢解。
“我去睡觉了!”他大声说,然后头也不回地从客厅离开,像阵风一样。
卢克将邮件发出去后几乎立刻就收到短信回复铃声,剧组的人可真够敬业。他坐在壁炉前姿势笔直像一樽不会融化的雕塑。
“明早八点车来接你,在那之前我们五点就走,你可以多睡一会儿。先告辞了,晚安。”卢克高大的背影几乎快遮住她头顶的吊灯,于是他也消失了。
“…”林蔓蔓瞧着先后上楼的两个人,她简直不能想象这两个人每天都各睡各的房间。
所以现在客厅只剩下她跟海因里希了。
他们两个人各自坐在沙发一角,此时周遭静谧,只有偶尔的炉火发出‘噼、啪“之响,温暖极了,空气有种缓慢而轻快的感觉,几乎让人不忍直视。
海因里希也放下茶杯,很轻,他黑色毛衣袖子拉到手臂上,露出修长结实的手臂,这个人连手都是性感的。他朝她扬扬下巴,嗓音低沉:“你也去休息?”
他的眼睛和他的头发看起来色泽更深了,是望不见底的海底的蓝和琥珀色,她从没觉得一个人的眼睛可以深的像一张网,除了海因里希。
当终于走到自己门前,她转身向海因里希道别。
“晚安。”她轻声说,这是她第二次对海因里希说晚安,而第一次海因里希只对她点了点头。
这时他忽然倾身,他一手牢牢锁住林蔓蔓的手腕,手劲儿不大,却不容挣脱,另一只手盖住她的额头。这让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挺直脊背,她控制不住微微战栗,心跳加速。海因里希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就在她的上方,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侵略性极强的干燥、清爽的烟味儿,只一抬头就能看到在他深蓝色瞳仁里小小的她。
海因里希的大手将她额前刘海全部拢到脑后,然后一个轻柔、粗糙却炙热的吻印盖在了她光洁的额头。
“晚安,明晚见。”他这才用他低沉沙哑的嗓音说。
林蔓蔓知道这很不对,她忍不住笑了,她嘴唇上扬的弧度像喝了两斤蜜,海因里希的眉心舒展,灰蓝色的眼睛盈着笑意,深不见底。这一刻两个人都轻松极了,她仿佛从他眼中的冰雪和他的神情中窥见被掩盖在厚厚冰层下的他炙热的内心。
感谢老天给了她这个机会,已经比她一开始想要的得到太多太多。
……
她换上柔软的睡衣,洗漱完毕后躺进舒适的被窝,这儿贴心的在床头柜上放了一瓶薰衣草味道的有助于睡眠的喷雾。她拿起来对着枕头喷了两下然后准备美美的睡上一觉。
丝绸床单舒服的像情人的怀抱,然而她却失眠了,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远在万里之外的家乡。她小小的两居室,只要有下脚的地方就堆满厚厚的书籍,她冬夜里的毛毯和麋鹿花纹的咖啡杯。她的家乡,一年四季都各有各的美,春叶、夏花、秋霜、冬雪,不像这里四季温差不大。那个总拿她没办法的编辑从还是实习生的时候就负责她,她还想起这些年她辗转过的那些城市,即使她在任何地方也找寻不到归属感,“乡愁”仍以不可阻挡的姿态袭卷了她。
她失眠了,在她数了大概一千零一只羊和逼自己放松精神大概一万零一次时,一阵细小的敲门声音响起。
起初她以为自己神经衰弱幻听了,直到敲门声像念经一样每十秒敲三下到不停地敲后她终于认命的从被窝爬起来。
“谁?”其实不用问也只有一个人,她拉开门,戴恩正光着脚一身条纹睡衣抱着枕头出现在她门前,兴奋的神情像精神病院夜游的患者。
他碧绿的眼睛像夜晚的猫科动物闪闪发光:“我睡不着。”他挤眉弄眼地说,然后暗示性地朝她屋内使眼色。
林蔓蔓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头发乱糟糟地倚在门框,她装作一种不屑一顾的口气说:“不行,深更半夜我不能让一个男人随便进我的卧室。有事明天再说吧。”
戴恩‘噗嗤‘一下就乐了出来,他夸张地摇了摇头:“别逗我了好吗?首先开门前先照照镜子,万一是海因里希呢?”还没等他说完林蔓蔓就像小老虎一样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小点儿声!”
戴恩眼中笑意更盛,洋洋得意:“让你白天嘲笑我?”要不是他提醒林蔓蔓都快忘了自己嘲笑他腹肌还有他是gay的事儿了,她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你也太小心眼儿了吧!再说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随便…”主要是别当着海因里希的面…
“我只是想让你欣赏一下,我打赌你长这么大还没摸过男人,再说了我是gay…”
林蔓蔓听到后心底快咆哮了:“就因为你是gay!才不能在海因里希面前随便脱衣服!”
戴恩拎着枕头撅起嘴不耐烦地说:“好了可以让我进去了吗妈妈?站着累死了。”
林蔓蔓堵住门口义正言辞:“不行!”
“诶?好呀!”仿佛就知道林蔓蔓会反抗到底,一瞬间戴恩转身就走:“好呀!我去找海因里希!他肯定会给我开门!”
“你敢?!”她慌张地扑上去拽住戴恩的领子就往屋里拖,然后就看见了戴恩惯有的恶作剧笑容,她知道自己又上当了。
“好吧小混蛋,你又应了。”她挫败的说,样子比刚开始更憔悴了,就像窗外可怜的枯树枝一样:“别光脚直接上床,脏死了。”说完后她就像一袋小土豆一样“咣当”一声头朝下躺了下去。
反而戴恩兴奋极了,他像咖啡摄入过多,既兴奋又聒噪的在浴室冲脚,还用她的洗面奶搓了好几下,他抱怨地说:“你跟卢克一样,烦人的洁癖,让每个认识你们的人都遭殃。”
“他肯定是装的,真有洁癖早把你扔出去了。”林蔓蔓脸埋在被窝里闷声嘲笑他,心想着自己晚节不保了。
拉开窗帘让星光倾泻进来,戴恩几部就蹭到床边然后像鱼一样弹上来,他并排躺在林蔓蔓旁边颇有趣地说:“你猜怎么着?我刚找到卢克的时候他已经超过四个月没洗澡了,你真该见识见识那画面,一缕一缕头发黏成一个个解不开的死疙瘩,浑身又酸又臭的味道像死在下水道几百年的鱼,简直是噩梦一样。我让他剃光了头发整整一年。”
林蔓蔓被噎了一下,她一瞬间想起自己的‘前科’,心虚地开口:“那又怎么了?”才四个月没洗澡,她的记录可保持过更长…
不过对象是卢克的话就有些诡异了,她闭上眼睛幻想一下卢克那张面无表情的英俊的面瘫脸,苍白如大理石色的他剃了光头是什么模样,刚闪过一个画面她就吓得赶紧睁开双眼,估计世界上能让卢克心甘情愿剃光头整整一年的人只有戴恩了吧?
等等,有什么不对劲…
“你不是说你和卢克从小就认识吗?为什么说你找到他?”黑夜中她睁开双眼,比星火还亮。
叹服与她的敏锐和记忆力,戴恩垂头微微笑了下,因为屋内光线弱的原因仅能看到一个轮廓,他的瞳孔奇异的混合了的夜幕的蓝和自身的碧绿,美丽而纯净的不可思议。那笑容像是宿命,像是悲伤,也像是…温柔。
戴恩翻了个身,趴在床垫上。林蔓蔓裹紧羽绒被侧过身和他对视,两个敏感又自私的家伙。戴恩从未对卢克说过一句好听的话,即使在卢克最难熬的日子里,冷嘲热讽就是他最好的鼓励——Sean家族的人怎么可能向人示弱呢?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弱肉强食的世界总得有人先妥协,这个人一定不能是他。
她从未听戴恩用这般轻,这样艰涩的嗓音说话,他的语气从来都是上扬且轻快的,像他这个人一样充满着蓬勃的朝气与用不完的活力,而现在,他就像被拉紧琴弦的大提琴一样。
“那是我十六岁那年,他比我大两岁,刚进大一。我父亲带着他父亲出去做一笔生意,却被我亲叔叔背叛,他联络外人在他们回来的路上埋伏,两边火拼了,子弹打中我父亲的膝盖,他因此瘸了一条腿,而他父亲…”戴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为了掩护我父亲…牺牲了自己…”
‘黑帮火拼’这四个字一下子映入脑海,林蔓蔓吃惊地瞪大眼睛,这就是为什么戴恩他父亲对两个人在一起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吗?如果是她敬佩,因为人虽走而茶未凉,戴恩的父亲现在把两个孩子都照顾的很好。
“出事当天我还在学校,卢克先他们一步找到了我…我怕极了,他将我藏起来后对我说他要去找我父亲…那时我只能像个没用的废物一样躲在角落里等人替我去送死。卢克走了,我留了下来…而我还不知道…那一次差点儿成了永别。”
“我父亲被后赶去的心腹保护起来,卢克却在路上被带走了,生死不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他死在了哪儿,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Sean家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你再翻翻当年的报纸还能找到蛛丝马迹。核心公司被拆分,外族介入,人人朝不保夕。但庆幸的是我父亲比我坚强的多,他下令对卢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等我父亲重新夺回Sean家族时已经过去四年。这四年中每一天我都在煎熬,我准备放弃寻找卢克了,打算将他铭记在心底一辈子…谢天谢地,老天又把他还给了我…”
他眨眨眼,像是想让心底的水汽散尽,尽管回忆并不美好,他现在还拥有卢克,这已经是莫大的恩赐,足够感激一辈子。
林蔓蔓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了戴恩冰冷的手。都说手心的温度直通心脏,她却觉得看似没心没肺的戴恩·肖从未如此这般鲜活过。
那之后卢克接手了老斯图尔特的责任,肩负起照顾Sean家族下一任接班人的重任,只不过此时他的身份从小玩伴、兄长、守护者,变成了…爱人。林蔓蔓用手指轻轻描绘戴恩从不离手的左手食指上代表家族权力的巨大红宝石戒指:“我猜他们会跪下来亲吻你这根手指。”
他的父亲退居幕后,老戴恩热衷于任何一种投资,这也是戴恩嘲笑地说他的电影从不缺投资人的原因。而海因里希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Sean家族。他的复出即使有人有意见,也绝没一个人敢明目张胆的说一句‘不’。
“倒不会真的跪下来”他微笑,碧绿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冷然:“不过也差不多,如果我想。”
两个人静默地躺了一会儿,难怪戴恩总是表现出一种怪异的孤独感。他确实孤独太久,而作为伴侣的卢克可以共患难却不见得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戴恩还有很多可留恋的,比如他的电影,他的家族。卢克却只有他一个,倘若戴恩的幸福不是自己,卢克又该何去何从?
“虽然很俗套…”林蔓蔓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戴恩的手指,戴恩捏紧她又松开:“却还是感谢缘分。”因为戴恩的介入让海因里希出现变成一种必然,她确实足够幸运,正好他要,正好她有。这一切显得虚假,却异常真实,因为她此时此刻就在她曾梦见过的土地上。
“我爱你,戴恩…你是如此的聪明又不平凡。”她说。
“我也爱你蔓蔓,没为什么,就是爱你…”戴恩回答。
然后两个人像孩子似的笑了开,戴恩爬的离她近了些,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今天跟海因里希玩儿的怎么样?”
“呃…就那样吧。上午我们遇见了艾莎,下午…他把我照顾的挺好的,刚刚在门口他还吻了一下我额头,不过是晚安吻。所以洗脸时候我绕开了那里。”
对于这种明显正眼说瞎话的语气戴恩还是没出息的被逗笑了,他无奈又好笑地:“老天,蔓蔓,你没成年吗?一个晚安吻也能高兴成这样。”他突然撑起身子飞快地在她脸颊也吻了一下,嘴唇像糖一样又凉又柔软,可是却缺少了当海因里希吻她时的那种心动的感觉。
“我也可以给你啊,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是怎么了,要你自己去追求有那么难吗?你年轻,漂亮又有才华,而海因里希呢?他老了,而且风光不再,你拯救了他,他根本拒绝不了你。你是他现在能得到的最好,你还不明白吗?从他选择离开柏林开始他无处可逃!”戴恩的话总是一针见血,他与林蔓蔓都是诚实的人,相较之下林蔓蔓更温和,残忍的温和。
“不…没那么简单…”她的心颤了颤,抛开海因里希的想法不谈,她要考虑的有太多太多。戴恩用冷静的目光看着一直盘踞在她心底焦躁不安的情绪。
“首先我们的国籍不同,生活理念不一样。年龄的代沟我不想说了,如果在一起后我不会离开我的国家…最主要的是…有你们的帮忙海因里希一定会重新回到他想要的从前。”而倒那时她不能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呆在他身边,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直以来这些乱糟糟的思绪就纠缠在她的心中,不说不代表不存在。这些奇形怪状的想法,每当海因里希用温柔的目光看她的时候都会出现,并且随着他们的关系更近越来越让她感到恐惧。而戴恩现在问起,它们被暴露在空气中,让她要面对的现实显得那么残忍。说出心中想法反而没有让她感觉轻松,更像一把利刃悬在头顶。
“那很重要吗?”戴恩问:“你考虑的太多了,你又不是海因里希,你怎么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林蔓蔓闭紧眼睛:“可该死的我就是知道他想要什么!”她咬着牙根像是再无其他想法,脸色比夜幕更深沉。
“他想要人们的目光,他想要万人簇拥,他想要重回天王宝座。他想一雪前耻。”她在今晚的练习场看到海因里希的表现就已经明了一切。
这些问题当真确凿的存在,戴恩也想不出解决方案,可办法总会有的,当年横在他与卢克之间的障碍比这更残酷,生离死别。总要有人先妥协,林蔓蔓不想做被牺牲的人。好比孤注一掷的赌徒,她挣扎在保护自己和成全海因里希之间。她可以走,海因里希重回天王宝座,从此以后尘归尘土归土,倘使他们在一起了,势必要有人交出自己承担所有将面临的伤害。
当你惧怕受到伤害时,就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的?”戴恩轻声问她,林蔓蔓的手像个小火炉一样炙热,和自己的截然相反。她变得沉默了,像蚌一样将柔软的身体缩回坚硬的壳里。
“我不想说…起码今天不想。睡吧戴恩。”她拿逃避当回答。
戴恩闭上眼睛,心底五味杂陈。现在只有星星的声音了,但它也选择沉默,高高在上的对世人冷眼旁观,只把幽暗的,一闪一闪的光线铺陈在他们身上。
在早些时候她替海因里希回答记者:“往事并不如烟,它会过去。”但不代表可以一并抚平创痛。
天还未亮,星星却消失了。只剩下一颗又大又亮的启明星在天边闪烁,明天,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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