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餐
在得知晚餐还是海鲜而戴恩拒绝改变食谱后林蔓蔓起义了,饿死在异国他乡的不在少数,林蔓蔓可不想贡献自己当分母。戴恩的表情气死人不偿命,他恶作剧的眼神分明在说:我就给你吃你讨厌的东西怎样?帮凶卢克默不作声摆明了助纣为虐两人欺负一个。海因里希在林蔓蔓扑上前去掐住导演脖子的前一秒把她拖走了。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馆,那里肯定有你喜欢的。”海因里希不知怎么就敢笃定她喜欢,他正为这个第一次的约会而口干舌燥,喉头滚动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生怕她改变主意拒绝。
结果林蔓蔓双手插兜冲着戴恩‘哼’了一声,小模小样的表情颇为得意地说道:“看看,海因里希才是会迁就人的绅士。”
见意图达成,戴恩唯恐天下不乱的朝他们俩并肩离开的背影大声喊:“蔓蔓!我愿意在他不想当绅士的时候重新接受你!没人比我更爱你!”
当时房间跟走廊还有许多人,戴恩的声音在十公里外都能被听见,海因里希的脚步放慢一拍,她简直能听到周围人心里的窃笑。
现在她终于相信即使有卢克,她也绝对洗不干净她和戴恩的关系了,她一边走一边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海因里希则若有所思。她对他说:“看见了吗?他有时候就像个神经病,我不知道该爱他还是恨他多一些,但我相信没有女孩儿愿意当他朋友的,也绝没人想当他女朋友。感谢卢克肯要他,他真是个勇士。做他的朋友得每天依靠速效救心丸度日,我真后悔跟他合作,即使他找到了你,你该烧香祈愿这电影时第一部也是最后一部。”
海因里希被他烦得要死还喋喋不休的模样逗笑了:“什么是烧香祈愿?”他好奇不已。
“有点儿类似你们这儿的女巫施法。”
“你们国家也有女巫?”
“我们没有,我们有神仙。”
“什么是神仙,他是一个人吗?”
哦…该死。林蔓蔓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该怎么翻译呢?太少老君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前世今生等等奇怪的上千个词汇一瞬间全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从未这么清晰且复杂过。
而她又是一个如果解释就非得全解释清的强迫症患者,最后她挤出一副认真又凝重的表情,用严肃的不能再严肃的口吻哄骗道:“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们的神仙从几万年前一直生活到现在,即使现代社会,他们依然享受世人的供奉。如果非要我讲的话除非给我一百年才能把他们都讲清楚。”
海因里希终于‘哦’了一声不说话了,灰蓝色的眼睛带点儿迷惑,专心地看路、开车。林蔓蔓悄悄松了口气,机制如她啊…她偷偷对自己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喜笑颜开。殊不知这个‘一百年’已经在海因里希的心里如石子投湖,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甜蜜的涟漪,被他在心底用各种语气说了一万遍‘我愿意’。
阿拉伯餐馆以一个土坯炉子为中心,室内到处装饰着帐篷式的垂帘,这里的服务生全都穿着令人耳目一新具有民族特色的白袍。海因里希没有骗她,在上了一道水果沙律后摩洛哥口味的辣味砂锅炖羊肉好吃的不得了,彻底满足了她肉食主义的心,随后一种色泽黄橙橙,吃起来松松软软的肉汁蒸饭更是俘获了她。
她不停的一边吃一边赞叹,然后喝改良后加了冰的薄荷茶来缓解辣味,晚餐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声地吹了声口哨,一阵叮叮咚咚的曲子响起,比美食更热辣惊人的肚皮舞表演开始了。
舞娘们个个丰乳细腰,随着音乐有节奏的摆动胯部,她们成列地走到客人中间,林蔓蔓跟海因里希坐在第一桌,为首的一个黑色长发长相十分妩媚的女舞者用她深褐色,像是带着钩子的眼睛看了林蔓蔓一眼,然后撩开长发双手合十摇摆起来。
“她可真美!”林蔓蔓由衷赞叹,女人脸上笑意更盛,在此起彼伏的叫好中腰上的扭动更加热情,观众们兴奋地掏出手机录像。海因里希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钞票塞进她裙腰之中她才笑着转着圈走了。
看到每走到一个地方食客们都会掏出小费塞给她们:“不是免费的吗?说实话我只在电视上看到给小费”林蔓蔓问。
“我也是听说的这家餐馆有肚皮舞表演,是免费的,没人强迫。”海因里希笑着结实,他晚餐基本什么也没吃,倒是兴致很好地喝了两杯特调酒。
暖光灯下,垂幔间,海因里希俊美的面容因为酒和热气而微微有些薄红,他只穿了一件深绿色半袖T恤,露出的修长但是肌肉分明的手臂,茶金色短发听话的整齐地贴在头皮上,他灰蓝色的眼睛像是冬日的蒂阿瑙湖,真个人看起来内敛又危险。
“在我们国家,饭店很少有这种表演。”
“哦?我猜是国情不同。”
“对,就像很多人加班却拿不到加班费一样。”他们两个相视笑了起来。
“你今天怎么不吃东西?不饿吗?”林蔓蔓问,她基本饱了。
“酒里有糖,我今天热量摄取够了,不想增加额外负担因为晚上还有训练。”
“哦。”她皱起眉遗憾起来:“我以为只有女演员要过那种日子。”
“不是,男演员的生存更残酷,因为他们不仅要节食还要锻炼肌肉。可能前一秒还在给糖果广告商拍摄下一秒就趴在马桶上催吐了。”
但海因里希习以为常,他没觉得说这些有什么不妥。林蔓蔓彻底丧失胃口了皱着眉听他讲:“我也过过那种日子。”年轻时他一直是一个为实现梦想不择手段的人“成天依靠蛋白ε=(´ο`*)))粉和维他命药丸”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当然,还有酒。酩酊大醉时可以暂时缓解压力带来的失眠,但经年累月来带的后遗症是他越来越暴躁的脾气。
尽管有所耳闻,林蔓蔓还是为演员的生活状态而吃惊。准确来说是厌恶。她向来爱自己,怜惜自己不肯让自己受半点委屈。当知道这些人为了所谓的‘梦想’而折磨自己的所作所为后心里非常不舒服。但人跟人的追求从来都是不同的,就如她跟海因里希,她的想法非常简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她能对自己多好就对自己多好,正如她回避一切可能发生的感情,感情,总会教她伤心。而海因里希不同,他想要人们注视的目光,渴望成功和被肯定,被喜爱以及被需要则是他的人生保险。
“我理解你,但恕不苟同。”活法有很多种,偏偏海因里希选择了她永远也不会接受的。
海因里希挑了挑眉,饮了口酒:“我也觉得那时自己挺疯狂的,即使失去过一次至今我也没想明白自己跟梦想孰重孰轻,但我爱表演,这点毋庸置疑。”
林蔓蔓压下心头没来由冒出烦躁的火苗,她举起快要融化冰块的饮料:“敬你复出,也许你应该尽快找到一个经纪人。”
灰蓝色的眼睛有些困惑地观察她,他不懂为何林蔓蔓看起来突然不高兴,从那有些锐利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但他没做多想,因为他把林蔓蔓想的太过善良跟美好了,一个自我救赎的化身:“谢谢。”
可能晚餐的饮料有使人兴奋的成分,回去路上海因里希把电台从头翻到尾也没找到林蔓蔓喜欢的,因为车是剧组的关系配的光盘倒也不少,不过谁有心思在短短二十分钟的车程挨个儿折腾那些光盘呢?最后林蔓蔓用她语不成调,或者用五音不全形容更为精准的歌喉唱了一首《IAMYOU》。
“不得不说…你的歌声真的很..独特,令人惊奇,像你这个热一样让人难忘。”斟酌了好几个词都没选到合适的,海因里希拇指在方向盘上来回摩挲无奈地说。
林蔓蔓的笑容在车仪表盘绿光的反衬下有那么点儿像丧心病狂的巫婆,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歌声有多折磨人,曾经一次截稿日前,她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办公室高歌一曲立刻有个年轻人探进头来:“你没事吧?”
“那也比让日本人说英语强吧?”她用傲慢的语气说道,随后她忽然坐直身体,伸着头一本正经的表情翁里瓮气地咬着舌头学人家古怪的发音:“哦,霍夫曼先生,你是我见过的男人当中最帅的一个!比希特勒还要光芒万丈!”
海因里希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笑,按的车喇叭滴滴作响,吓得周围的车都不约而同地逃离不知发生什么事故的他们。
“你不去和戴恩开会吗?”下车时林蔓蔓问,他们再一次穿过那个有着巨大的垂叶榕树的花园,空气似乎都轻快地微微作响。
“不,我得去找瑞秋。一会儿有个训练我不能缺席。”
“你刚刚在说真的?在晚上八点你们训练?那会让你在十二点之前也没法平复呼吸好好睡觉的!”她以为那天她在时是个例外,而见鬼的他们还要每天早晨四点不到就起来坐车去化妆室坐好,然后再提着几十斤重的道具穿得精薄在寒风肆虐的冰河上一遍又一遍的奔跑,最后海因里希陪她吃了晚饭自己却只喝了一点儿酒而且粒米未进。
这真是狗屎一样的生活。她强忍着往什么上猛踢一脚的冲动,也许跟海因里希在一起她才是其中有暴力倾向的人。海因里希的形容还不远排除如果有导演私人恩怨而故意造成NG的情况,所以一切比她想的要更糟,还好现在是戴恩,那如果之前的导演要求海因里希和她们睡上一觉呢?她心里的念头如野草般疯长,她懊恼地发现自己简直不能再想更多,因为再多一步的话她会因为自己脑海里涌上的肮脏思想而窒息的!
“所以…晚上见?”海因里希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温柔,他坚毅的嘴唇微微向上勾起,低头看着林蔓蔓。
而她漆黑的眼睛直直撞进他的眼里,盯得他灵魂无处躲藏,她咬着牙根说:“那些真的很重要么?”
“什么?”海因里希不解的问,他英俊的面容一半沐浴在光明,一半沉浸在黑暗里。
人们的掌声,簇拥,需求,尔虞我诈,表演。那真的重要么?告诉我在你隐居在柏林的日子里,有没有过,哪怕一秒,你比现在更快乐?
而她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着海因里希。他灰蓝色瞳仁的河流里倒映着她,可他的表情却告诉她他当真确凿不懂,或者说她的理解在他心里并无意义,显然梦想更重要。好,一个闪闪发光的海因里希。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个毫无意义的假笑来结束谈话:“我说晚上见。”
“好”海因里希步伐轻快的走了。
所以林蔓蔓再一次喷上睡眠喷雾后门口响起几声轻不可闻的敲门声后她也没多惊讶。
她穿着丝质睡衣正坐在梳妆镜前给自己涂上一层厚厚的晚霜,额头似乎还保有海因里希嘴唇的温柔触感,此刻她就像她年轻时所鄙视的一切花痴少女一样满脑子旖旎泡泡。
戴恩一如既往地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棕色卷毛乱糟糟地堆在头顶,他总是精力充沛的样子,例如现在他碧绿的眼珠似乎也在放着精光,像是黑夜中独行的吸血鬼。
林蔓蔓看着戴恩熟悉的,圆滑狡黠的,无辜纯真的笑容忽然有点儿可怜他,她将手放在好友的头顶,指尖感受那柔软清爽的触感。她怜爱的揪了揪他略硬的耳朵,然后从枕头下面摸出一粒白色药片递给戴恩事先放在床头的温水。
“卢克给我的,他说这个对你睡眠有帮助。”她看到戴恩的猫眼一瞬间变得特别温柔,然后安静地吞下药片和水。
“会有后遗症吗?我听说有人宁肯不睡觉也不用药,怕有依赖性。”林蔓蔓对好友心疼,他正值人生大好年华,却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睡,真不知道他每天的精神头是真的还是装的,但戴恩手中是一个团队,一个家族,他无论如何也要给那些人一个交代。
戴恩俏皮地眨眨眼,咧开嘴笑了,嗓音清澈欢快:“谁知道呢?不过我也没办法,事实上自从卢克失踪后我就常常陷入噩梦里,家里的事又太多没法放松神经,后来我才发现失眠成了大问题,困扰我至今,就连卢克的回归也不能拯救我。”他顿了一下:“但对于我来说用药还能睡着就先用着吧,毕竟比起白天神经衰弱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的自然睡眠,第二天精力充沛的处理事情更为重要。因为一旦你下定决心接下这个担子,就再也不能退出了。我不允许有始无终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林蔓蔓挑了挑眉:“听起来可真够严苛。但是戴恩。”她的语气放软,低吟:“吾友,我只是很担心你,我们差不多的年纪,我每天无聊的只不过是如何谈一场划算的恋爱,而你呢?为一些原本不该你想的事每夜辗转反侧,就连跟心爱的人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手拉手在一起,我心疼。”
戴恩碧绿的眼珠有一闪而过的触动,他整个人像蒙上一层光,美好而温柔,红润的嘴唇融化成一个弧度:“没事,我不介意,反正大家心照不宣。”
“看了海因里希的INS了吗?”
“没有,他有INS吗?”一个社交软件,个人可以在上面更新动态与朋友或者粉丝互动。
“当然。”他扬了扬手机,林蔓蔓凑过去.
“我们有官方账号,用来前期宣传吸引粉丝。海因里希本来没有,但我们给他注册了个账号。”他点开海因里希的头像进入个人页面,上面除了电影的信息什么也没有,但剧组定时发了一些他个人在片场的照片。
“你们未经允许就发这个是在侵犯他的肖像权吧?”饶是如此林蔓蔓还是忍不住一张又一张地点开浏览,海因里希已经有十二万个关注对象了。
“签合同时注明剧组可以使用演员的INS了,而且他们有义务,这是双赢。”
戴恩打开留言信箱,林蔓蔓发现它就像一个能量中心,说什么的都有,有期待他复出的,也有质问他为什么不彻底滚出娱乐圈,还有人问他在柏林的那些年都干了些什么。透过这些问话就可以看到千百张面孔,这儿如同一个巨大的染缸,满载肮脏的秘密和负能量。
“真恶心。”她评价,然后戴恩笑了,他将手机从她手中抽走。
“现在已经有两家奢侈品牌找他谈代言了,而据我所知海因里希并没拒绝,也就是说他们正在谈合作细节,他正在争分夺秒的筹备复出,我打赌他一定没在你面前露出蛛丝马迹。”
林蔓蔓转头看他,面露不解:“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戴恩嘴角的弧度像是讥诮,显然他比林蔓蔓更了解那些:“他装作一副纯良的样子就是不想让你觉得他太功利。他喜欢你,他怕你讨厌他,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要是我没猜错他已经准备采取行动了。”
她感到自己被噎了一下,她睁大眼睛吃惊坏了:“你别吓我了好吗,告诉我你们上午都聊了些什么?”
在早晨闹剧发生之后戴恩曾把海因里希叫出去过,现在戴恩撂下手机,他仰躺在床垫上同林蔓蔓四目对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别开视线。
“我能说什么呢?蔓蔓,我和你不同,我更直白,我得告诉他你是他的浮木,除了他你还有一卡车的追求者,如果没有你他能得到这个角色?我得让他知道在他周围所有人里只有你一个人是免费做慈善的,如果他敢叫你伤心我绝对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林蔓蔓的心几乎融化了,她心里感到一阵酸涩,窝心地拨开他的流海在他光洁的额头印上一吻:“你可真是我的骑士,认识你是我最大的荣幸。”
“那是当然。”他俏皮地自豪说道,但转眼就换上一种凝重、认真的神情:“蔓蔓,别小看他,他大你整整十岁,曾经是个把娱乐圈握在手里的天王。我不想说其中的勾当有多肮脏,只有你想不到。答应我,别让他伤了你的心。”
这一番话发自肺腑,林蔓蔓必须用几个深呼吸才能赶走心底涌上来的潮气,她认真地说:“我答应你,戴恩。”
药效上来了,他仰头倒在柔软的枕头上轻声呢喃:“晚安蔓蔓,我真幸福,我有挚爱还有挚友。要是海因里希那根木头能当我挚友的男朋友就更好了。”
她熄了灯也拍了拍松软的枕头:“晚安戴恩,要是你不那么疯狂地撮合我跟海因里希我会更爱你的。”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和随之而来的沉沉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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