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8、真心
云蓝中午也和陈玄玉、褚廷伟留在纸坊吃饭。
纸坊的伙食不错，每隔一天就能看到荤腥，这是云蓝要求的。毕竟纸坊里都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若是少了油水，工匠干活就没有力气。
这也是底下的雇工觉得纸坊东家待工匠非常好的原因之一。
纸坊如范仲有这几个原有的工匠不说，其余从附近村子雇用的短工长工，平日家中能吃饱就不错了，最多也就逢年过节或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招待客人时，才会去割些肉回家，平日难得见到什么荤腥。但是到了纸坊，几乎是每隔一天就能吃到肉，若是纸坊事情比较多，大家都很忙时，管事还会因为大家辛苦，而给饭食加荤腥。
因此，这些人刚到纸坊时，简直是一下子进了福窝，总担心因为自己吃得多就会被解雇，连吃饭都是小心翼翼的，怕这来之不易的一份工又丢掉了，怕这样时不时能吃到肉的好事说没就没了。
还是经过了一段时间，大伙才适应过来，但心中的感激并没有减少。
这也是管事总觉得云蓝是不是在开善堂的原因之一。
但是后来这些管事也不得不承认，云蓝这些做法看似让纸坊的支出大大增加了，但事实上，因为纸坊的这些举措，底下不管是匠师还是短工、长工，都干劲十足，干起活来不怕苦不怕累，很多时候都让收工了，这些人还想着再干一点，再将手头上的一点事情忙完，还互相较着劲，比谁干的活多。像是担心少干了一点，纸坊就会将他们解雇了似的。
因此，原本以为需要十个人的活，往往六七个人就能完成了。
这也加快了纸坊规模的扩大。
而若是没有足够的油水，就算这些人干劲再足，也完成不了这么多的活，还会伤了身体。
这笔账仔细算下来，还是给这些工匠多些油水更划算。因此，后来纸坊订单多，工作量大的时候，管事就主动在伙食上加了荤腥，这样既保证了工匠们的体力，又赢得了他们的感激，当真是一举两得。
而今这些管事已经开始举一反三地琢磨到了云蓝这些做法的精髓，不再一味想着压榨这些工匠了。用他们私下的话来说，给这些工匠一点甜头，就可以让他们干出更多的活，带来更多的利润，何乐而不为？
这也是用人之道啊。
云蓝当然不知道，褚廷伟和这些管事已经将她的做法归纳出了用人之道，看到纸坊的伙食还不错，就表示了一下赞赏。
当然，这不错是相对于云蓝知道的别家作坊的伙食，还有与附近村民的伙食相比，跟她平日吃的自然是差远了。
云蓝如今被陈玄玉养得有些嘴刁了，只拣了素淡的吃了七八分饱，那油汪汪的五花肉半点也没动。
陈玄玉也是如此。
这样的伙食对于少能吃到荤腥的雇工而言，自然是极好的，平日里纸坊就算有荤腥，也不过是有些肉片肉丁，很少有这么大块的五花肉和这么足的油水。
但对于云蓝和陈玄玉来说，这饭食就太过油腻了。
待吃过饭，云蓝和陈玄玉以及褚廷伟、纸坊的管事准备休息一会就离开，这时范仲有忽然过来，说是纸坊从附近村子雇用的村民，趁着中午吃饭休息的这段时间，回家给云蓝带了自家的土产过来。
云蓝没想到这些工人激动之余，还特意回家拿了东西过来给她，闻言先是微微一怔，而后当即起身往外走去。
这时管事也才回过神来，他之前听范仲有提了一句，说今日比较多人借着中午的休息时间回家，也没放在心上，原来却是为了向东家表达自己的一点心意。
既然是村民自家的土产，不外乎是平日积攒的鸡蛋鸭蛋，还有自家养的鸡鸭鹅，自家地里的蔬菜，山里捡回来的蘑菇，打到的山鸡野兔，或是摘了自家晒制的干果。云蓝到门前的空地，就看到底下的雇工还有家中的妻子丈夫，或是提着一篮子鸡蛋，或是抓了一只鸡，或拎着袋子，还有放在地上的，林林总总一大堆。
而且这些人事先显然没有想到还有别人也想一块去了，这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见云蓝和陈玄玉出来，立刻纷纷请两人收下，都说那是自家养的种的打的摘的，不值几个钱，让两人收下这一点心意。
云蓝平日里也不少这些东西吃，而且若收了谁家的，其他不收也说不过去，就道：“大家的心意我都知道了，也心领了，但是这些东西大伙还是留着自家吃吧，纸坊全靠大家一起努力，这才有了今天的兴盛，纸坊不过是给了有功之人应得的。大家为了纸坊而努力，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云蓝自认为笨口拙舌不怎么会说话，但是说完却发现一众工匠更加感动了。
但见云蓝坚持不收这些东西，一众村民也没有再继续让她收下，只是纷纷表态一定会努力的干活，看上去都充满了干劲，似乎下一刻就能为纸坊扛起几百斤的褚枝条。
云蓝自然能看出这些人的表态个个都是出自真心，特别实诚，不由得感慨万分。
当下云蓝又勉励了众人几句，这才与陈玄玉离开。
回褚宅的马车上，云蓝忍不住对陈玄玉道：“我算是明白为何廷伟会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待人以真心，别人就会用真心待你了。我这会自认为只拿出了两分真心，却没想到，别人竟以十二分的真心相待，让我觉得好生惭愧。”
陈玄玉摇头，轻揽住云蓝道：“这真心如何论多少？只要你拿出的是真心就无愧了。何况，也许你认为只是两分的真心，在看到了这份真心的人眼中，却已足有十二分，自然会拿十二分的真心来回报。何况，还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说。”
云蓝并不觉得自己对纸坊雇用的这些工人有什么恩，但是陈玄玉说得对，若论真心多少，就真没意思了。
而且云蓝也不过是随口感慨了一句，当下放过了这个话题，道：“下午去泾县纸坊？”
陈玄玉道：“阿蓝想去，我自当奉陪。”
云蓝不由得一笑，道：“这次可以在泾县的庄子多住几日。”
陈玄玉想到和云蓝一起在泾县庄子上小住，心情大好。不过他冷面惯了，旁人倒看不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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