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乌龙
“那就有劳裴先生了，鸠鸠呀，好生送裴先生出门，叫府里的小厮一块跟去，今夜就将药带回来。”
李如菱如此嘱咐，黄鸠鸠立马照办。裴先生踏出房门后，牛晓燕道：“这事儿哪里用得着这么紧张，这么晚了，就算咱家小厮不怕赶夜路危险，人家裴先生忙了一天也需要休息不是。”
李如菱：“这可是咱家四姑奶奶的大事，哪怕咱们俩不操持，你瞧着吧，一会儿禀告了二老，兴许连夜抓药还不止，非得大动些干戈才好消停。”说着两人已经跨出了房门，李二莲只听得牛晓燕的最后半句话：“是呀，谁家的姑娘不是父母的掌中宝呢。”
连夜抓药、我的大事、父母听说了会紧张，甚至要大动干戈……
李二莲沉思许久，始终弄不明白到底给她把出了什么脉象，但依两位嫂子所言，抓药应是为了治病，大事或许指的“大病”，女儿得了大病父母自然会紧张，但若做到大动干戈……
“亲娘啊，我非是得了什么绝症不可？”李二莲心里忽上忽下砰砰直跳，一时间手软脚软呼吸困难。
这辈子匆匆十几年，活着的滋味尚且未咂摸出多少，就又要嗝屁朝凉了吗？
那可不行，此时若能与老天对话，李二莲一定指天顿地，坚决表明自己必须继续顶着李尔莲的名分活下去的态度。
可不咋地，二十出头的年纪青春正茂活力无限，新婚燕尔夫妇和谐，上有高堂下有稚子，正是阖家欢乐、人生之大幸福时刻，若在此时戛然而止，谁能甘心？
“啊！贼老天！我不干！”
李二莲疯了般辣手摧花，一时间花房之内落英凄惨、残花败柳无声哀嚎。
突然，李二莲却又想到，哪怕是急症绝症，也该有些先兆症状，可自己好吃好睡、筋骨通畅，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正纳闷间，眼前忽然被黑影笼罩，整个人落入了熟悉的温暖胸膛。
“娘子，为夫……”梁雨川紧抱妻子，话没说清就已哽咽难持，那般伤心模样，还真像个即将失去妻子的彷徨无助的男人。
李二莲嘴角微抽，唯一一点希望也被梁雨川的反应打碎。
今晚本计划住在李家，可经这么一番折腾，梁雨川突然临时改主意，决定回那个人丁稀疏的梁家庄子。
久未回家，这庄子好似又空荡了许多，哪里能不空荡呢，唯一的主人家久居在外，府中下人遣散的遣散、辞职的辞职，如今只剩下萝姨和几个年迈的老家人看家，起居平淡、炊火不兴的，就连这许多间屋子，也因人手不够多少落了冰冷的灰尘，天长日久的，好些已经难擦下去了。
唯有那只供奉了三块灵位的祠堂，倒是光鲜如昨、一尘不染。
“咱们家人口虽少，供奉祖宗先辈的烟火却不能马虎了，萝姨还指着太老爷和小姐的在天之灵保佑少爷和少夫人平安康顺呢。”萝姨对梁雨川就如对亲儿子一般无二，自打两人进门，眼眶就没干过。
梁雨川也最是尊敬她，佯嗔道：“萝姨怎的又唤我少爷？才两年没见便生分了不成？您啊还是像以前一向唤我雨川听起来顺耳，实在不行等您哪天高兴了，喊我小川子也是应得的。”
李二莲也附和着：“喊他小川子，喊我川子媳妇儿，这样别人才知是两口子。”
两人的俏皮话一出，初时的客气立刻烟消云散，紫萝掩嘴直笑，高兴地催促两人进屋，亲自点了两柱香塞到小夫妻俩手里。
梁雨川见到牌位颇为激动，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李二莲心情糜落，以为梁雨川是因为自己不但孤苦还即将收获一枚病妻而自怜自艾，眼泪忽然便似夜间骤雨，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扑通”，李二莲直直跪在垫子上，举起手中香烛，一叩到底：
“姥爷姥姥、婆母，不孝儿媳请罪来……”
“不孝子孙雨川给回家报喜了！”
？
！
李二莲瞪大眼睛转头看向一样一叩到底的丈夫，见他肩膀筛糠似的抖动，抽泣声越来越大，最后转为嚎啕大哭，不由得整个人斯巴达了——
啥意思，你媳妇生病你报喜？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耐不住寂寞提前庆祝一下呗？
妹的，果然男人都是无情的，老娘还不伺候了！
起身抬腿，香烛随意一插，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正要潇洒一回，却听地上梁雨川带着哭腔说道：
“对对对，你不能久跪，萝姨，快给二莲准备个厚垫子让她坐下，再拿那件狐皮的披风来裹严实喽，千万不能让她受一点凉。”
李二莲愣了，萝姨也愣了，这咋个情况？
只听梁雨川又是一嚎，哭着抱住他娘的灵位，泣不成声：“娘诶……儿子终于……终于……后继有人啦！”
李二莲惊呆，萝姨的嘴张得可以塞鸡蛋。
“娘诶，您就……要有孙……子嘞！”
李二莲打了个哆嗦，萝姨的嘴咧到了耳后根。
“娘诶，咱……家终……于添丁进……口喽！”
李二莲摸肚子，萝姨紧紧地贴上来。
“娘诶，放心，儿……子会再……接再厉滴！”
李二莲惊恐后退，萝姨护崽子般团团搂住。
……
“pai~”
“媳妇妇别闹。”
“你想热死你媳妇是不是？”
“唔~那只盖肚肚好不好？可别冻着我儿子。”
“第一，你太低估你儿子的耐冷性了，第二，你那俩眼珠子散发的不是目光是超声波吗？这才一个月的胎儿能看出男女？”
“嘿嘿，盖上小肚肚，保护小宝宝，亲亲~木啊~”
李二莲都无奈了，自从给他娘上完香，好好哭过一场后，这家伙就好像被什么恶心玩意儿附了身，说话用叠词、语气超猥琐、动作忒粘人、心灵贼脆弱，简直从头到脚换了个人。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全家上下就他一个姓梁的，好不容易就要有个血脉相连的骨肉，搁谁谁也得高兴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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