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因为她来的时候就已经过了正午，等唠完家常顾江进了客栈那又是个把时辰之后的事了。
听羽儿说付煜已经先行离开了，再探头看看外面渐深的天色，最终还是决定立刻回家。羽儿劝她住下，她偏要回去，连陈七都没有见上一面。
凌洲城有宵禁，尤其在北城，她曾亲自领教过。
本来顾江想：若是付煜在，宵禁的话只要他手下牌子一亮，或者坐他马车里，保证连个敢吱声的都没有。但没法子啊，许是有急事，他向来是个大忙人。
凌洲是离京师比较近的一座城池，也是整个大周最大的一座城。因为盛产粮食、果蔬被誉为大周粮仓。在这里平仓、官仓数得上名号的就有一二十座。
顾江陈七所在的正是凌洲东西南北四城的北城，北城外便驻扎着大周为应对战时而组建的最大的先锋军大营。
所以在北城内，宵禁时若没有特别通行证件还在街上走的，定会被城里巡查的官府带走，然后打问个是非黑白出来。
这还是好的！
北城，来回巡逻的除了城衙的官差，还有北营安排的兵爷们，遇上一两拨碰巧心里不痛快，或者喝了酒没处撒气的，打你几个耳光，掉上几颗牙齿，那还算轻的，逮进大营牢房，或者乱刀砍死，那都算执行公务，更让你有理也别想说清。
两个人火烧火燎的回到了家，羽儿一看冷锅冷灶也没个正经吃食，当下就翻脸了。
“唉，我说江姑娘，你这到底是脑子里那根弦弦又抽抽了，明个儿你去义诊，一会儿就是宵禁，摆摊的卖菜的都回家了，你就让你这个精灵乖巧英俊潇洒的弟弟跟你一块儿饿肚子？”
顾江干笑的指指院子，“那里新出的小油菜，我摘几棵洗干净给你炒一下，再煮个荷包蛋，有绿的，有白的，还有黄的汤汤水水多好呀。”
羽儿翻白眼，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呀？放着客栈里好吃好喝的，你把我，弄回家，就让我吃鸡蛋配菜叶子啊，不干！”
顾江本来还想再哄他几句，但一看外面天已经有些擦黑，觉得还是先做饭比较要紧。
摘了几颗新鲜的小油菜，厨房里好好的洗上一起洗冲掉上面的灰。然后端着菜盆，摆到羽儿面前，笑嘻嘻的说，“你看呀，无污染无公害纯绿色食品看着就好吃。”
羽儿撇撇嘴，把脸扭到一边。
他自是不知道顾江是个穿越者，所以有时候也实在是不明白他姐姐说的那些，看着挺溜但是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这顿饭做好，两个人着急忙慌的吃了。他摸摸自己已经有些鼓的肚子。看着顾江大碗一推，抬腿就走还略略的愣了一下。
“哎，我说姐姐呀，这懒的连碗筷都不收拾了呀，跟陈七出去几天回来就变了。”
顾江笑眯眯摇着头，“羽儿不是已经长大了吗？今天的碗就由你来刷吧，刷完之后给你看一样你特别喜欢的礼物。”
乔羽儿心里对她一阵绯腹，让他干活就干活吧，还找借口，她能有什么特别的礼物啊！
想到这里，他再抬头想辩驳两句的时候，人已经看不到了。
顾江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把墙上的木隔板拿下来，露出里面那颗透亮的夜明珠。
润白色的光照得满室通明，虽比不上白天，但是也比蜡烛强上好几倍了。
床边安置着一个比小腿略高些的柜子，打开以后里面最上层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封书信。拿在手里看，落款“顾江沅亲启”字体刚劲有力，整齐划一。
顾江沅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多，自然也没有人这么叫她。
信已被拿出来看过好多次。她头次看的时候还悄悄的哭了好久。
翻开信纸，和信封上同样的字体，一个个蝇头大小，好看的很。
“吾爱江沅，一别数年，惶惶如几世，当日城门上匆匆一面，至今心下甚念。特于深夜执灯写信，还望勿怪。
震，一直视卿如己，自八年前顾家灭门，听闻噩耗犹如剜心剔骨难以克制。
八年来浑浑噩噩，生死无差，不可终日。幸得上天眷顾，有生之年能再逢卿。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风沙经年，岁月催人。
震，年近不惑，卿芳龄尚佳，知难与媲美，然，自卿远去不见，实在辗转难见晴天。
当初一诺，苦苦等待，难抛从前，卿若尚有意于震，可告知来人;若无心意，震自当卿尚是孤魂，他日身死，奈何桥畔，还望流连。
震，书。”
寥寥几个字，很快顾江又看完一遍，心里陷入悸动，难受交杂，竟然没有察觉羽儿已经进来。
“好端端的，怎么流起眼泪来了，还有谁有那么大胆子，敢惹着你？”
顾江被他突如其来的说话惊得一颤，摸摸自己的心口，站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诶…”
好歹乔羽儿练过两下子，当下抬脚一撤，对方便扑了个空。
“你看的什么见不得人的艳文轶事，哭的跟我爹当初死了似的？”
“小孩子懂什么？”
她把信珍而重之的折好放回信封。又从柜子里取出另一封信交给羽儿。
“哎呦！”乔羽儿当下一乐，咧着大嘴，笑的像只贱兮兮的狗崽子一样接过来，“还有我的呢，啧！”
“是啊。”
顾江微微一笑，坐回床边，把她的那封信放好，等着羽儿看完。
乔羽儿的眼睛随着信纸上的字越瞪越大，恨不得从眼眶子里掉出来似的瞪着看完。
“我爹…还活着？他不是…还是大将军，我这一眨眼就成大官儿家公子了？”
她看着他微微一笑，贴心的从一边搬来凳子给他坐下。
“别太紧张，送信的人说他三月底便会回来，到时候把你我都接过去。”
“真的啊？那我这回一定要去北大营里待几天，上回他*的被兵按到牢里，都没来得及看一圈儿，这回我得让我爹封我做个小将军什么的。”
羽儿还沉浸在自己的欢乐里，又拿起信看了遍。
“那你呢，姐？”
“你想我怎么样？”顾江依旧面含微笑的温和的问他，“我十三岁跟乔霖定亲，等了这么多年，功德圆满，多好。”
“不对！”羽儿当下摇头，“你圆满了皮筒子怎么办，你不是在等他吗？真要跟我爹一个老头子过？”
多年没见，羽儿从一个八九岁的小娃娃变成如今的小大人，乔霖陪伴的时光变得模糊清淡，反倒是付煜，倒是成了铁杆死鸟，俩人总是串在一块儿互怼，轻松快乐。
“怎么说话呢，乔霖是你亲爹，还老头子，你怎么知道他老了，你这几年见过他吗？”
听着顾江话里满满的维护之意，羽儿闷闷哼了一声，又似猛然想到什么。
“对了，你既然知道他叫上官震那就记住，别在他面前提他乔霖这个名字，记住了啊。对了，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要给我们爷俩儿取这么个名字姓氏，我都没问过。”
“问那么多，好听行了吧，你姐那时候才十岁，会起名字，比你强一百倍。”
“是是是，江姑娘是谁啊，凌洲第一的老姑娘，还什么天生石女……”
“滚滚滚，赶紧睡觉，明天不用去学堂了，那让你先生把束脩给退了。”
顾江本来心里正诗意温柔又浪漫的幻想着，被他这么一噎，气的恨不得打死他。
乔羽儿是谁啊，眼珠子转的比车轮子还溜，一见顾江真要翻脸了，“咻”的一下就窜回自己房间去了。
次日天明
一大早顾江坐着驴车，晃晃当当的赶到南城的“百草堂”，老远就见药铺子前长长的排一溜人。
等赶到店里，陈七正在哪儿跟掌柜王世东讨论。青布裤褂，软帮鞋，发髻梳的紧贴着头皮。
“我来晚了！”
“这么晚，路上跟谁打混话唠了？”
顾江听陈七数落，眼神明显不服气的翻了一下。自己早上起来饭都没混上一口，就来给他当牛做马，不过随口客套一句，他就数落，想想气就不打一处来。
转身走没一步，又被他扯住衣袖子。
“怎么了呀，都不能说两句了？”
“说我，凭什么说我，你给我几个大子儿啊，人家好些个药铺子里都求着我去。我跟你这儿当白工，饭都没混上一顿呢，这就埋怨我，今天我就撂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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