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好像有一阵黑色的阴风挂过凌川城市博物馆的大门，还非常绅士地带上了门。
一个人霸占着前台的沈步吉突然发现没网了。他只能放下手机。顺便瞟了一眼前门。
出事了。
“二号目标已控制。”
“收到。一号、三号目标已控制。”
黑衣男子手里拿的，大概是真正的手枪吧。虽说色泽像是塑料制品。
“了解。带他们前往一号厅。”
“收到。”
疑似恐怖分子的男人往耳机里回话。黑衣黑裤黑头套，胸前绑着两道子弹带。哇，第一眼就知道是危险人物。
地中海老头已经跪在地上直哆嗦了。虽说有点丢人，但他毕竟是这里唯一的全职保安，所以大概就是他们所说的一号目标了吧。这样的话，自己就是三号了咯？
隼良蹲在地上，双手放在后脑勺上。大脑飞快地运转着。
虽说他的A计划泡汤了。
原本的计划是：超频产生硬件损伤、硬件损伤产生爆响、爆响吸引对手的注意力，杨隼良趁机使用布鲁斯韦恩的杀手锏反身踢把他击倒……
但是，现在，隼良意识到，他只能做到两件事：冷静思考和不把恐惧表露出来。这已经是极限了。
人真正的极限，和人想象中的自己，始终是有差距的。
至少，他已经使用“自己正在做的工作”的雏形，把信息发给了宏哲和赞文。
只希望他们不要会错自己的意思。他们应该选择躲藏或者是逃走，而不是真的搞什么“虎胆龙威”。宏哲就不用说了、死肥宅有什么战斗力？时间没到二十四小时，赞文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但是还有一件事不明：动机。这些家伙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想要什么？
万一他们只是一群彻头彻尾的恐怖分子、只想制造伤亡人数呢？
“走。去一号厅。”
是黑衣人的话语有无法抗拒的威势、还是那手枪？
现在不是纠结这事情的时候啦……
隼良紧抱着头，慢慢地站起来。老保安却是怎么也不能起身了……
黑衣人走向地中海。手里拿着仿佛塑料做成的手枪。
地中海不停地颤抖。金丝边眼镜从皱缩的鼻头上抖下。眼镜落在地上。
目的不明的恐怖分子走向
隼良咽下一口黏腻的口水。险些卡在喉咙里。
要发生什么？要发生什么？他想做什么？他想做什么？
他手里拿着枪——
万一他们只是一群彻头彻尾的恐怖分子、只想制造伤亡人数……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是个死老头。他是个恐怖分子。
他们可能只想制造死伤。
“我——”
隼良把手放下来。
枪口马上指着他、一秒钟都不要。汗毛竖起，仿佛一只刺猬。但这绝不是示威。
只是恐惧
“我来扶他。”
隼良斩钉截铁地扶起那臭老头。还挺重。加之身高差。
“……快走。”持有暴力者这样下令。
于是隼良开始走。
步幅平常。
至少他努力保持步幅平常。
///
“到底怎么了？赞文？”
“可能出事了。隼良不会开玩笑。”陈赞文严肃地回答。他们站在舞台下。一旁就是一排又一排空着的红色座椅。灯光朦胧，只能隐约照亮他们所站的地方。大门都是紧闭着的，然而暗暗的风仍然无时无刻不在抚摸两人的皮肤。从幕后的杂物堆里，蒸腾起湿气。以及腐烂的气息。
“什么？出什么事了？”班长问。他的表情也凝重起来。阴云笼罩在两个人上方。
“……可能要躲起来。我们先躲到后台！”赞文也不明白真实情况。但他选择相信隼良。如果这个时候都不相信自己最好的朋友，那他还能相信谁呢？
///
“不好了……要躲起来！”宏哲把古董手机塞回口袋里。隼良是不会开这种玩笑——一定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恩？为什么呀？”妹子一脸不解。突然就说“要躲起来”什么的……
对了！市长长廊那里有个地方可以躲！很近，现在就去！
“市长长廊……那里有可以躲的地方！”
宏哲的声音有点摇晃。心跳开始紊乱。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赞文、隼良、班长、前辈他们都还好吗？
“所以为什么要躲啊？”
他的胆怯快要夺眶而出了、而她还是天然地笑着……
而危险可能……
“哆。”
是靴子的声音。很多。
是谁？是什么人？
什么情况？
到底发生什么了？
///
“队长。一二三号都已经集中在这里了。”
为首的黑衣人回给他一个OK的手势。
隼良蹲在石砖前。旁边是面如死灰的沈前辈和地中海。黑衣人们分布在房间各处，至少八人。其中一个居然没有戴头套，而他好像就是这帮人的首领。
此刻，他向他们走来。
是军人的走姿。看他的面相是亚洲人。黑色短发零零乱乱，许久没有打理过。全身各处的线条都坚硬地仿佛斧劈刀凿出来的。
面无表情。比凶神恶煞更让人恐惧……
“还有三个人呢？”他问。
眼眶下面全黑。
沈步吉和隼良对视一眼。
勉强还能保持镇定的隼良开始想解决问题的办法。对了！告诉他们班长他们今天没来……
“没来……”
隼良小声地说。调整呼吸、调整呼吸……
“他们今天没来……”然而还是不能以句号结尾。隼良低着头。他承认，他现在，非常恐惧。
尤其是当他听见靴子的声音一点点切近的时候。
仿佛行刑的闸刀一米一米地降下。
“是真的吗。”
男人问。
隼良不敢抬头。咸腻的汗水，从微尖的下巴上滴下。他虽然是个家里蹲，却稍有点黑。怎么办？要回答吗？不回答会显得很假、可是回答的话他会不会追问？
对方已经黑进了系统、肯定可以控制监控……那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他在说谎？
眼珠开始颤动。沉重。
隼良把头埋得更深了。
仿佛农奴拜见地主。
“他们、去巡视了……”沈前辈突然说。
他是为了保护隼良吸引火力？还是纯粹出于害怕？
然而这样做，隼良就完完全全地变成了欺骗。
除了沈步吉以外的所有人都处在危险之中。
然而对方可能早就知道了这些信息。
也就是说一开始他们就都在危险的巨幕下……
隼良飞快地思考着。唯一难以猜测的，唯一无法猜测、唯一不想去猜测的，是他会怎么处置自己。
“队长。老七失去联系了。”突然又有个黑衣人杀出来，没有感情地说。
失去联系？
隼良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他们真的搞了虎胆龙威？！
为什么不逃走？！为什么不躲起来？！蠢货！那两个蠢货！
一道如剑的目光直刺在隼良的眉尖。
刚刚突然冒出的一股无名火转瞬间熄灭殆尽。
首领昂首盯着他。
黑色的眼珠像一颗黑色的子弹，洞穿视线上的一切。
隼良倏地明白了。他们一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只是，夺走他的生命、或是给他一点教训，根本就无足轻重。
他的生命对他们来说，有也好没有也罢，都无足轻重。
真是……被看扁了啊。如果昨晚让文兄好好睡一觉、不做测试的话……
打住。
后悔本身一点用都没有。
隼良好像忽然找回了一点感觉。他的目光开始汇聚。
比不上子弹。
但好歹可以算是鹰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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