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善心未必有善报 出力惹人不落好
谭总逐渐感觉到,在生意场上,家人除帮不上什么忙,还尽添乱。所以,他经常给有关部门强调,不许他的妻子和儿女插手公司的业务。可民营企业最大的特点就是聘任制,用人灵活性很大,也正是这个特点,导致了铁打的老板,流水的职员,除老板以外,没有一个雇用者有长期工作的打算,顺心则干,不顺心就走。在这种体制下,谁也不愿意得罪人。谁都清楚,挣下钱是老板的,得罪下人是自己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处理矛盾的最好办法。只要不少自己的工资,怎么都行。在这种现状下,老板说的话就很难落到实处,说归说,做归做,留下了许多可乘之机。
酒店装修时,专门建了长五米、高两米、顶层宽半米、底层宽两米阶梯式五层玻璃海鲜池,用来饲养各种鱼类。
谭总的儿子谭小明,领着一个海鲜供货商,来到海鲜库管员跟前,要推销海鲜。库管员见谭总的儿子找他,也就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他,把供货商的海鲜清点以后,统统倒入海鲜池,开了一张入库单,交给谭小明。
谭小明带着海鲜供货商,来到财务部领现款。海鲜每斤有二百多元的,也有几元的,均价为一百五十元。这次入库海鲜三百二十斤。财务部给谭小明共支付四万八千元。谭小明给海鲜供货商每斤支付六十元,共支付一万九千二百元。他眨眼工夫就赚了他爸的两万八千八百元。这仅仅是一笔生意。像这样的生意,谭小明每月做两次,获利大约在五万元左右。一年下来,他能赚他爸的约六十多万元。
谭小明的哥哥谭明明经常教训弟弟,让他别赚爸爸的钱,有本事到外面赚别人的钱去,赚自己家人的钱算什么本事。谭小明毫无愧色地说:“挣爸爸的钱,还是挣别人的钱,那都叫挣钱。爸爸的钱也是挣别人的,我挣他老人家的钱只不过是多了一道手续而已。我不怕麻烦,你怕啥?邓爷爷早就说过,不管是白猫还是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每当听到这样的话,谭明明就想揍他一顿。
谭丽丽见弟弟挣爸爸的钱,跟谭小丽商量,她把香烟关,让小妹把酒水关。谭丽丽放出口风,谁要想给南苑宾馆推销香烟,必须找她。要想推销酒水,必须找她小妹。
香烟供货商闻讯,找到谭丽丽。谭丽丽问:“软中华一条多少钱?硬中华一条多少钱?”
供货商说:“软中华一条三百五十元,硬中华一条一百五十元。”
“带多少?”
“各带五十条。”
“你跟我来。”丽丽把供货商领到库管员跟前。
库管员看了一眼供货商,厌烦地说:“你怎么又来了?”供货商看了看谭丽丽的反应,并没回答库管员的话。
谭丽丽问供货商:“你刚才来过?”
供货商这才尴尬地说:“嗯,是来过,不过没有您的话,他是不会要的。”
谭丽丽说:“以后知道怎么做了吧?”
供货商笑嘻嘻地说:“知道,知道。”
谭丽丽说:“知道就好。”
谭丽丽让库管员把这批货收下。库管员说:“香烟库里积压太多,等用完再买。”
谭丽丽说:“我把人都领来了,怎么打发人家?”言下之意,这批货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是非收不可。库管只好给她开了入库单。
谭丽丽拿着香烟结算发票到财务部结账。会计问:“软中华一条多少?”
丽丽说:“七百。”
会计说:“老板不是说三百吗?”
她强调道:“我说七百就七百,付钱吧。”会计心里很不高兴,但不得不按她说的支付。
会计又问:“硬中华呢?”
她说:“每条三百。”
会计说:“原来是一百,怎么长成三百了?”
她说:“你照单付钱就是了,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会计心想,又不挣她家的钱,你爱要多少就要多少吧。我一个会计,何必惹谭大小姐不高兴呢?会计让出纳拿出五万元,交给谭丽丽。出了财务部,谭丽丽拿出两沓钱,说:“给,这是两万。”她又拿出一万元,打算点出五千元给供货商。
供货商说:“丽丽小姐,别点了,这点零头就算我一点小小的心意,孝敬您的。”
丽丽愣了一下,眉开眼笑地说:“以后销烟,你就找我。”
供货商说:“小姐聪明、漂亮、能干,当然要找小姐您喽。”他拉着粤腔说道。
谭丽丽哪里知道,这个供货商先找她爸谭总推销香烟,谭总把每条软中华的价格砍到了三百元、硬中华的价格砍到一百元,他都没要。可在他的女儿引荐下,一百条香烟顺利地就入库了。库管员不可能把一百条香烟入库的事情告诉给谭总。他要告诉谭总,不等于自打嘴巴吗?谭总又不会亲自去数,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道。会计也一样,照单付账,她也不会给谭总汇报,她要打了小报告,惹了谭大小姐不算,还会挨谭总的批评。谭总肯定会批评她把关不严,弄不好还会被解雇的。她何必自讨没趣呢?不要说给谭总汇报,就连财务部经理也没有请示她就付了款。她知道,请示财务部经理,经理不让付,小姐要付,她不就成了两块石头中间夹的一疙瘩肉吗?何必自己给自己添堵找麻烦呢?她悄悄给小姐付了钱,既讨好了小姐,又不惹经理,何乐而不为呢?即使把酒店掏空吃尽,也是谭家的事,大不了另找一家酒店当会计。库管、会计他们没有约定,却是共守同盟,这都是从现实工作生活中揣摩来的。
别看谭小丽年龄最小,可比大姐和二哥都贪。
一个茅台酒供货商找到谭总,说:“我们的茅台是正宗的茅台,没有假货,假一赔十。”
谭总说:“你的茅台一**多少钱?”
供货商说:“一**一百。”
“有多少件?”
“十件。”
谭总心想,哪有一**一百的茅台,也太便宜了吧?分明是假货,再说了,一次就带十件,一百二十**,都像他这样批量推销,全国有多少酒店,怕**里灌水都来不及。供货商见老板迟疑,把刚才假一赔十的话又说了一遍。谭总摆摆手说:“好了好了,我这里像你推销的这种酒库里还有许多,等用完再考虑吧。”
供货商来到库管员跟前,给库管员塞了两包云烟,客气地问:“库中有茅台酒吗?”
“有是有,也就几**。”库管员拿了好处,也就把实话告诉了他,并且咬着供货商的耳朵说,“要销酒,必须把路子走对。”
供货商说:“我找总经理,路子不对吗?”
“找总经理推销酒大错而特错,总经理老奸巨猾,价格一压再压还不满意。他久经沙场,你能算计过他吗?聪明的供货商从不找总经理。”
“那找谁呀,请老兄明示。”
“找谭家二小姐啊。”
供货商在库管员的指点下,找到谭小丽。谭小丽年龄虽小,但很沉稳,一看就像见过大世面的人,问:“一**多少钱?”
供货商已经品来,他把每**的价格压得最低,反倒引起了谭总的猜疑,谭总老怀疑他的酒是假酒,所以,他才不厌其烦地解释说,他的酒是真的。任凭他怎么解释,谭总就是不信,而且他越解释,谭总越反感,鉴于这个教训,他把每**酒的价格提升到二百元。并且补充说:“二百元一**,分文不少。”
谭小丽说:“多少件?”
供货商说:“十件。”
谭小丽领着供货商,找来库管员,对库管员说:“你打开门,让卸货吧?”
库管员说:“接货要给高采购打招呼。”
“要去你去。”谭小丽吩咐供货商,“你在门外等一会儿。”
库管员心想,你不去,凭什么让我去,我又没拿人家好处。他拿起入库单,问:“每**单价多少?”
“每**八百,一共是九万六千元。”
库管员惊讶道:“怎么这么贵啊?”
谭小丽懒的跟他说话,只瞪了他一眼,库管员就乖乖地开了入库单。供货商出据了发票。
会计一看结算发票,也觉得挺贵,只是她人精怪,就没有吭气,马上就让出纳付了款。
谭小丽拿到九万六千元,来到酒店大门口,给供货商付了两万四千元,自己拿了七万二千元,高高兴兴地说:“以后有事请找我。”供货商花了两盒香烟,就找到了推销渠道。
五粮液酒经销商找到了高采购,八**九说了一大堆好话,想推销他的货。高采购说:“五粮液酒库房里积压很多,不能再进了。”
供货商说:“这么大的酒店,也不在乎这点啊。”他好说歹说,高采购就是不答应。
供货商又找谭总。谭总说:“进酒的事,你去找采购吧,他具体负责这项工作。”
供货商说:“您能不能给采购划张条子?”
“我这里不兴划条子,你自己去找吧。”高采购是谭总信得过的人,需要采购什么,不需要什么,高采购心里最清楚,他不想再为这些小事磨牙了。
供货商见院子里有一个打扫卫生的中年妇女,上前笑嘻嘻地叫了一声大姐:“麻烦您打听点事。”
中年妇女是清洁工,在酒店最让人瞧不起的就是她,今天有人这么热情地抬举她,她能不感动吗?她停住手中的扫帚,客气道:“师傅有甚事尽管说吧。”
“我想推销酒,找谁最管用。”
“我听说推销酒要找谭家二小姐。我是个打扫卫生的,说的不一定对。”
供货商很顺利地就找到了谭家二小姐,并且说明来意。谭小丽问:“有多少件?”
他回答:“二十件。”
“每**批发价多少?”
“一百五十元。”
“太贵,一百元。”
“一百三十元。”
“就一百元。”
“一百二十元。”
“超过一百元,找其他买主吧。”
“唉,算我倒霉,一百就一百吧。”
二十件五粮液酒经过一番砍价以后,以每**三百元的价格,顺利地送进库房。这笔七万二千元的生意,刨过供货商的两万四千元,谭小丽从中获利四万八千元。
谭总发现,半年来他从未进过烟酒,问采购,采购说他也未进过,可库房里的烟酒堆积如山。问谁,谁都说不清楚。
谭总的儿女,除了大儿子以外,其他三个都挣谭总的钱。秦海浪担任楼面经理没几天,就发现了进货漏洞,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个管理上的漏洞一直拖到现在他都没管此事。他要汲取住宿部的教训,不愿触及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
矛盾归矛盾,谭总还是比较赏识秦海浪的管理才能。他把秦海**到他的办公室,让秦海浪不要顾及其他,放开手脚抓酒店管理。
秦海浪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既然谭总这么信任他,他咋能无动于衷呢?他开始逐项整顿。
原来海鲜只要进了酒店的海鲜池,臭了也是老板的肉。海鲜大都是从南方运来的,由于气候的差异,再加上用漂白过的自来水养殖,存活率很低,而客人点的海鲜大都要鲜活的。可哪来那么多鲜活的海鲜呢?所以,烹调海鲜之前,服务员把海鲜盛到塑料袋里,让客人看是否活着。一般来说让客人看的都是活海鲜,看了之后,把活海鲜又放入了海鲜池,捞大体相仿的死海鲜送到厨房烹调。下一拨客人要点海鲜,放生的活海鲜又拿去让客人看。酒店捣鬼,客人也有对策,聪明的客人会端起一杯烧酒,倒入塑料袋中。是否能把活海鲜醉死,谁也没有验证。顾客心想,他们决不会把灌了酒的海鲜再放入海鲜池。其实一杯酒倒入塑料袋中,只能起到麻醉一时的作用,它既危及不到海鲜的生命,也醉不死海鲜池中的其他海鲜。只不过这样做了顾客心里也就放心了。
秦海浪给谭总建议,第一步,必须盘点海鲜库存,实物账的结余和海鲜池中现有的海鲜应该吻合。盘点后发现,账面结余和池中海鲜极不相符。池中海鲜短缺价值达二十一万元。谭总听了大吃一惊。他立刻采纳了秦经理的建议,今后,海鲜池中的海鲜,应该归海鲜供货商所有,酒店给供货商提供海鲜池已经是很不错了。只有给顾客卖掉以后,再付给供货商钱。卖一付一,卖十付十,由吧台收银、厨师长共同签字方可算数。财务部只付三个月以前的款。到任何时候,总有三个月卖掉的海鲜挂账。海鲜池中海鲜的损失归了供货商,大大降低了酒店的损耗。他采纳了秦海浪的这个建议后,令他十分头疼的海鲜供货问题终于得到了彻底解决。
秦海浪抓的第二项改革,是仿照供海鲜的方法来实现的。他给谭总建议,让财务、库管人员共同盘点烟酒饮料现有库存,结果发现,仅烟酒饮料三项,库存实物明细账账面结余和现存实物相差价值高达六十四万元。谭总把烟酒库管和相关人员统统叫来,质问为何相差这么大数字?这些东西到底哪儿去了?这几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清楚。
价值二十一万元的池中鱿鱼海参虾蟹不翼而飞,价值六十四万元的烟酒饮料不知下落,此事令谭总十分恼火。为这件事,他几乎训遍了餐饮部所有员工。同时也非常感激秦海浪,他认为秦海浪替他做了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
烟酒饮料库存实物明细账和现存实物全部扎死。从今往后,烟酒饮料供货商的货物可以暂存库房,并清点登记造册,只有货物实现销售,库管员开出货物出库单,领班领到货物后当面交给顾客,收银员收到这笔款项,并且有收银、库管、领班共同签名,才能报送财务部,财务部在三个月后方可付清货款。
原来无论海鲜,还是烟酒饮料,只要进入酒店门槛,就算酒店的库存。海鲜腐烂变质,烟酒饮料过期,都是酒店的损失。供货商一送货就万事大吉,就能领到现款。供货商也答应卖不掉的可以退货,可真正卖不掉需要退货,又找不到供货商。即使把货物退掉,货款又急忙追不回来,给酒店增加了工作量不说,还带来了很多麻烦。秦海浪的这个改革,堵塞了漏洞,减少了损失。谭总夸他,创造了新的管理模式,为南苑宾馆做出了巨大贡献。
秦海浪的改革,谭总知道,财务人员、库管员、收银员、领班也知道,其儿女并不知道。谭丽丽领着一个香烟供货商,找到库管员,要开入库单。
库管员告诉她,香烟只能暂存库房,等实现销售,三个月以后才能支付货款。谭丽丽愤愤地瞪了一眼库管员。又直接给会计打电话:“我是丽丽,我领来一个供货商,给库里放了一批香烟,要付现款。”
会计说:“丽丽?丽丽是谁?”
“我是谭丽丽。”
“哦。”会计这才反应过来,这也难怪,因为会计跟谭家大小姐从来没直接打过交道。会计告诉谭丽丽,酒店实行新的管理制度,只能在实现销售三个月以后方可付款。
谭丽丽说:“这是特殊情况,就不能特事特办吗?”
会计说:“这是秦经理提出来的,你去问他吧。”
“又是这个可恶的秦经理,处处跟我过不去。”谭丽丽这么想着,但并没有马上找秦海浪,她知道他是一头犟驴,既然有了新规定,她找也白找。她有一种感觉,好象这个新规定,就是针对她制定出来的。要发财,必须除掉秦海浪这块拌脚石。
谭丽丽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谭小明,谭小明说他就不信这个邪。他故意领了一个海鲜供货商,把海鲜倒入海鲜池中,逼着让库管员开入库单。库管员再三解释,他根本不听。库管员只好把入库单交给他,让他自己去填。他气愤地填好入库单,开了结算票据,到财务部去领钱。出纳拿着结算票据问会计。会计说:“这个我也做不了主,要付款找经理去。”
谭小明找到财务部经理,经理笑嘻嘻地说:“按说小明来,理应付款,因为你也是半个主人啊,可提出这项改革的不是我,而是秦经理,你应该找他去,他肯定能帮你解决。”财务部经理早就见不得秦海浪了,论职位,秦海浪比他低半格,可偏偏就是这个秦海浪,老爱在谭总跟前逞能,今天提出这个主张,明天作出那个规定,一肚子的馊主意。好象自己是南苑宾馆的总经理,谁的工作都想挑毛病,谁干的工作都不满意,真要让秦海浪爬到了他的头上,肯定就没他的活法了。尽管如此,他也不愿意跟秦海浪对着干。今天,正好谭小明找他,他把这个皮球一个小动作就踢到了秦海浪的头上。他想坐山观虎斗。
谭小明气呼呼地去找秦海浪。秦海浪也会踢皮球,让他去找李经理。谭小明又找到李经理。李经理说:“这件事是秦海浪提出,你爸采纳的。解铃还需系铃人,要么去找秦海浪,要么去找你爸。”谭小明又找秦海浪。秦海浪知道李经理把这个皮球又踢了回来,只好实说了:“你爸有交待,酒店采购货物,都由采购把关,任何人不得插手,当然也包括你们做儿女的。如果确须付钱,找你爸去。”谭小明骂他狗逮耗子,多管闲事,显然是嫌他提出了改革的主张,伤害了他们几个儿女的利益。
谭小丽见姐姐、二哥都没成功,便略施小计企图攻下秦海浪这个难关。她请秦海浪喝酒,遭到秦海浪的拒绝。她又要给秦海浪介绍对象。秦海浪也婉转拒绝了。
谭丽丽、谭小明和谭小丽三人联合起来,轮番在谭总跟前说秦海浪的坏话,发誓一定要把秦海浪这块坚硬的顽石搬掉。秦海浪能感觉到,即使他功劳再大,也绝不会落好。他只好辞掉楼面经理职务,到别处去谋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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