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云中星月
翌日清早，萧明璃就先坐上了长公主府的马车，去了长公主那里。
苏锦书送走了萧明璃后，来到怡水园，萧氏还在休息，书琴守在屋门外，扫地的小厮冻得搓了搓手才又继续扫地，一大早天凉，他们却只穿了件单衣。
“书琴，难道怡水园里丫头小厮的秋装还未发放吗？”
“回小姐的话，还没有。管家那边说今年府中收益甚微，都准备着过冬呢！”
苏锦书仔细回想了一下路上看到的其他丫头下人，她来时并未注意，实在是记不起来。倒是锦绣苑的几个丫头小厮，穿的是去年的秋装。
“母亲还在睡着？是不是昨日出去累到了？”
书琴想到昨日逾矩的说辞，顿时有些慌乱，不敢正视她的眼睛，低头答道：“许是这样，等夫人醒了若是觉得难受，我再去请人来瞧，小姐放心罢。”
“说来也惭愧，我这个做女儿的竟还不如你，多亏了有你在母亲身边。我本想过来道个别，却不成想母亲还在休息。”
“小姐这就要离开了吗？我去叫醒夫人，您稍等。”
书琴说完就转身要推门，苏锦书赶忙叫住她。
“还是不要打扰母亲休息了，我这样走倒也好……”
书琴双手攥在一起，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的滋味。
“书琴，你我二人是自小一起在我娘身边长大的，你在我娘身边的日子比我这个女儿还要长，我不在的时候，就将我娘托你照顾了，请替我照顾好母亲，锦书不孝，只能由你来替我尽尽孝道。”
“我对你也多有惭愧，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作为补偿，如何？”
书琴摇着头，跪在苏锦书面前：“小姐，照顾夫人是书琴该做的，在书琴心里您就如亲姐姐一般，您别这样说，书琴一切都心甘情愿，何来补偿之说？”
苏锦书将她扶起来，拿出一根簪头放在她手里：“这个你拿着，就用这个来找我换取你的要求，这都是我欠你的。”
苏锦书说完，便踏着秋日清晨的湿气离开了，她不知道对书琴是哪种心情，书琴知道母亲的“秘密”，还说出“书琴心里早已把您当做生母了”这样的话，自这之后她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氏和书琴。
苏锦书一路沉思，并未看到迎面而来的苏景。
“锦书？你这愣神的毛病可要改改了，叫你不过三声不抬头……”说完手攥拳掩住嘴，假装轻咳一声，嘴角淡淡的梨涡却出卖了他。
苏锦书倒也不很在乎，她也早觉得有这个必要了：“景儿倒是来的早，要去哪里？”
“去祖母那里请安，你呢？”
苏锦书抬头看了看他，本以为他知道今日自己去萧府，不成想给自己下了个绊子。
苏景看她吃瘪的表情，不由笑了：“我是来找你的，祖父让我送你过去。其实我本就打算去送送你的，谁知昨日祖父又找我过去，当时你在竹里馆，我便离开了，晚些去时，他与我说的就是这事。”
苏锦书想起昨日捡到手帕时不好的想法，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那就先去我的院子吧！我去拿东西，还要还你手帕。”
苏景倒也不觉奇怪，跟在她身后一路到了锦绣苑。
“锦书的院子我倒是头次来。”
“我们平日关系冷淡，你没来过不是才正常吗？”
苏景摸摸鼻子，有些答不上话：“锦书还真不是个好惹的人物，话里都是刺，一个不小心就中伤。”
“不是万丈深渊你就该知足。”
苏锦书从书架上拿下手帕递给苏景，苏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感觉有些不对，但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
“这香气——我闻过。”
苏锦书盯着他，只觉得他很怪异。
“是真的……”苏景辩解，眼睛盯着窗外，那丝回忆就在脑海边却抓不住。
苏锦书将一捆捆书籍装进箱子，衣物倒是没带几件。见苏景依然没有响动，便命人将箱子抬到门前的马车上，锦绣苑的几个小丫头围在门口，泪眼汪汪的看着苏锦书。
苏锦书勾起嘴角，快步走到几个小丫头身前，蹲下身平视她们：“你们这个样子，我怎么舍得走呢？谁都不许哭，不然以后就没小灶吃。”
几个完全不懂疆北是何概念的小丫头都委屈的低着头，其中稍微高一点的丫头问：“小姐，你要去很远的地方是吗？那里和老爷去的地方一样远，对吗？”
苏锦书点点头，其实她也不知疆北到底有多远，她从未出过遥都，对于要面对的一切也都很迷茫，对疆北的了解全然是空白的。
“那你要去几十天吗？马上就过冬了小姐，我听闲雲说疆北苦寒，你那时能回来吗？”
苏锦书有些无奈，心里却也很暖，她们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作甚，只知道那里苦寒，担心自己冬季能不能回来。
“傻丫头，我不知会去多久，总之我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真的吗？”
“我何曾骗过人？”
小丫头们听了，破涕为笑，涕泗横流，抹一把就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那你要是回来得晚了，要买糖葫芦赔罪。”
苏锦书笑了，摸了摸她们的小脑袋，拍了拍：“整天只知道吃，好了，赶紧去吃饭吧，小心赶不上早饭。”
小丫头们却没有和平常一样听话，只是靠到一边。苏锦书站起身来，苏景也从屋子里出来。
“锦书，我想起来了，这是三皇子随身玉佩的香气。”
“三皇子”这三个字让苏锦书有些回不过神来，想起那日的男子，五分儒雅五分贵气，想来应该没错。
苏景见她不说话，于是问道：“你认识三皇子吗？”
苏锦书摇头，表情淡然，没有多大反应：“不认识，我又怎会认识三皇子？”
“那倒是奇了，这味道没错啊！”
苏锦书不理会他，一个人回了屋里，小厮已经将东西抬到了马车上，屋子本就没多少花里胡哨的东西点缀，少了那些书更是显得十分空旷，苏锦书走到书桌旁，从底案取出一本书，书底下藏着的就是那玉佩。
苏锦书走到梳妆台前，将玉佩收到妆匣里，又放了些胭脂首饰，小心翼翼的封上妆匣，亲自拿着上了马车。
小丫头将门关上，静静地站在一边，马车走出锦绣苑，小丫头也在后面跟着，直到快要出府门口才叫人给拦住。
“小姐，你定要早些回来。”
小丫头的声音还在身后，苏锦书掀起帘子，对她们挥了挥手：“我记下了，你们回去吧！”
说完，苏锦书就放下帘子，她仰头憋回了眼泪，她从前以为，能走出这座宅子那日，就是自由之时，可等她终于走出了限制她十几年的宅子，却无比怀念小时候的生活，记忆里只剩下美好的……
马车穿过几条大街，绕了又绕，行了许久才到萧府，苏景为她打帘。
小厮跟着萧府的人，将东西搬进了萧府。苏景和苏锦书直接去了萧淮处。
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箱子显得吃力些，行动也十分迟缓。萧明奕远远的经过，便也来不及行礼，见两个小厮没有行礼萧明奕倒是没感觉，只是对箱子产生兴趣。
“这箱子里装的是金子不成，又珍惜又宝贵的。”
小厮放下箱子，躬身答道：“那倒不是，不过小的猜着，这东西大概要比金子还珍惜宝贵。”
萧明奕听了，更是好奇：“哦？那可好给我看看？”
“少爷恕罪，倒不是小的不给您看，只是小姐的东西我们实在不敢乱动。”
萧明奕并不知苏锦书一早来萧府，只当他说的小姐是萧明璃，便温润一笑：“有何不敢？她问起你只说我动的便好。”
小厮听了这话，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也不好再拒绝，便将箱子打开，萧明奕更是兴致大增。
“《风云录》？《逍遥游》？你说这是谁的东西？”萧明奕看着这些书，都是早已销声匿迹的宝贝，他都找不到的东西，肯定不是萧明璃的，便又问了一遍。
“回少爷的话，这是我家锦书小姐的东西。”
萧明奕这才想通，苏家是书香世家，也是藏书大家，有这些宝贝自然不足为奇。
于是他叮嘱道：“这些东西你们万万要小心些，轻拿轻放，宝贝一些。”
“是。”
萧明奕又看了眼箱子，虽然十分喜欢，但自制力还是有的。
小厮见他没有言语便走了，也得长舒一口气。
萧将军虽然为人和善，是个温润的佳公子，却因为军人气质，总给人一种无形之中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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