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黄宗羲的担忧
其实对清理丈量土地，黄宗羲还是相当赞成的，因为黄宗羲熟知史料，知道土地兼并对国家财政、对社会生产的巨大破坏作用，而且也都是得罪人的事情，没有相当的勇气和责任感，一般人都轻易不敢去做。整个大明朝也只有两个人敢在土地上下手，一个是张居正，一个是海瑞，一个死后身败名裂，一个经常被亲爱的组织处理。
而征收各种重税，经过卞为鸾的解释之后，黄宗羲也只能明白一半，其实是因为黄宗羲是持工商皆本的思想，不是传统的重农抑商观念，重税倒是不赞成，收收倒可以。
扶植工业商的做法，并非什么与商争利。尤其是卞为鸾的那一套扶植有创新的产业型商人，限制垄断型流通商人的理论，却是黄宗羲从没听说过去，虽然黄宗羲对促进社会分工，瓦解小农经济、社会化生产这些新词还有些半懂不懂，但也承认，卞为鸾的这种做法，还是相当有道理的，劝说卞为鸾要减减税，以利国利民。
还有在走马观花般参观的玻璃厂、铁厂、印刷厂、造纸厂、收养院、学校、造船厂参观之后，黄宗義也觉得自己大开眼界，虽然他不是重视技术的官员，但也不会对技术不屑一顾，毕竟这些技术对朝廷来说还是相当有用的。
因此黄宗羲也对卞为鸾的印像大为改观，因为原来黄宗羲只当卞为鸾是一个普通的武夫，最多也就是第二个戚继光，但现在才发现，卞为鸾的行为做法，其实远远超出了一个武人的范围。
他不仅有很强的治理地方的能力，而且重视工商业，重视技术，还有新奇的专利保护，甚致还十分重视教育和救济慈善事业，可以说就是许多朝廷大臣，也未必能做到这些。由其是卞为鸾制定的学校建设规划和慈善规划，更是令黄宗羲沒有想到，这确实是一件利在后世百代的好事，但却是甴一个武将来完成后，也令黄宗羲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每一年，卞为鸾要私人投入十万两以上的白银用于慈善事业，十六个收养院，收养着11234名大小不一的孤儿，无一例外都是来此朝廷的各个灾区，就是不知道卞为鸾有没有讲大话，毕竟自己只参观了一个收养院。
每一年，卞为鸾要私人投入十五万两白银用于教育事业，从天启四年到崇祯元年，按照总人口计算，人均一两，目前人均三分之一两，新建足够的小学，全体国民享受五年免费教育，要是以今年的投入强加到朝廷身上，朝廷至少要把全部财政收入再投入教育，才能勉强支撑教育规划，可见这家伙不是富得流油而是流金子。
在第三天，卞为鸾又带着黄宗羲参观了规模巨大的兵工厂和军校。到了军校之后，黄宗羲就十分惊讫，因为这所军校占地面积比的上紫禁城，各种设施齐全，而且学生的宿舍、教学的教室都是一色的红砖青瓦白墙三层建筑，显得既整齐统一，又气派美观，可见卞为鸾对这所军校是下了不小的投资。
而且学生的年纪虽然都不大，但却都是昂首阔步，精神焕发，不过有不少学生们的敬礼的姿式非常古怪，训练有素和严守纪律，就是朝廷正规的军队也做不到这一点，其实这些学生八成已经是现役军人。
随后，黄宗羲还听了一堂军事课，黄宗羲对军事理论听不懂，卞为鸾亲自讲解了一课进攻的顶点，但观摩实战技能训练课却看得十分认真，虽然都是二十岁上下年轻人，但一个个却是生龙活虎，神情专注，态度极为认真，完成动作也是一丝不苟，丝毫也绝不逊色于自己在紫禁城所见过的精锐明军。
卞为鸾一边陪着黄宗羲看着，一边也把军校的组织结构，学校制度，教学内容等一一做了介绍。
看完了军校之后，王夫之又带着黄宗羲来到了兵工厂，原来以为军校就己经出乎于自己的想像了，见到了兵工厂的全貌之后，还是让黄宗羲又大大的震惊了一次，兵工厂的规模不仅比学校更大，人数也更多，还有许多黄宗羲根本就叫不上名来的车床设备。同时生活设施几乎是一应俱全，几乎就是一座小城。
当然在这里参观可就不像在学校或是其他工厂里那么随便了，有许多地方都有卫兵把守，进出都需要特定的证件，卞为鸾对黄宗羲的提问都回答得十分详细，涉及到兵工厂规模、各种武器的产量、人数等问题，都一一告之。
黄宗羲看到仓库里放着近百门各式各样的火炮，一尊尊沉重而威严，还有数千杆火枪，排列的整整齐齐，刀枪盔甲数量更多，也使黄宗羲脸色不自觉的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参观完兵工厂之后，一路上，黄宗羲却是沉默寡言，远不如来时初来时的谈笑风生，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如果说在边东城里参观工场、学校的时候，黄宗羲还有赞赏的心情，但在参观完了兵工厂和军校之后就没了这个心情。
军校的作用十分明显，就是陪养制式化的军事人材，而兵工厂的规模之大，生产出来的武器数量之多，尤其是火炮及其弹药，就是京师也大不及。如果这些都是朝廷的，那该多好啊，那怕是朝廷委托卞为鸾，那也无可厚非，但现在却是完全新华国这个藩国的，那可就大不一样了，朝廷当初的分封圣旨没有明说这是内藩还是外藩。
陪养的军事人材、生产出的武器自然都是供新华军使用，黄宗羲心里也不能不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军校和兵工厂的规模和效用己经远远超出了四万人规模的新华军的范围，卞为鸾这是打算干什么呢？
进城之后，在黄宗羲的建议下，两人对酌饮酒，喝了几杯之后，黄宗羲才神色凝重的对卞为鸾道：“我想军门不过只是相当于一省的巡抚，或者是总督，既无朝廷法令许可，也无祖宗之先例，建立军校培养军事人材，终有不妥当，公然开办大型兵工厂，建造火器军备，我看以是有越职专权之嫌，我劝告军门不如削减二者为好，或者免费提供朝廷一半所产的军备，军门认为如何？”
卞为鸾却若无其事的摇了摇头：“南雷兄，凡做大事者，不可拘泥于小节。何况现在正是乱世，只可事急从权，又岂能凡事循规蹈矩。新华军过去所以战无不胜，全仗有军器犀利，士兵训练有素和铁血纪律，若不如此，我新华国又何以在乱世之中立足？
此举虽有越职之嫌，这次新华军在朝鲜为朝廷保住了朝鲜一国之地，难到南雷兄以为尊规守矩要比这些更为重要吗？何况，南雷兄认为过去新华国哪一点有不利于朝廷的？”
黄宗羲呆了半响，也只好道：“训练士卒，培育人材，尚情有可言，但军门若是需要军器，大可向朝廷索要，又何必硬要自己建一座大型兵工厂呢？何况这座兵工厂的规模，不用我说，军门也该看得出来，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只为守卫新华国弹丸一地，有必要弄得如此规模吗？终非为人臣者应做的，军门从未有过不利于朝廷的举动，难道认为子孙后代也如军门也？”
卞为鸾叹了一口气：“南雷兄，你是在京师任职的人，也应该看得出来，如今的朝廷是个什么样子，别说是向朝廷请军器，恐怕就连调拨一些军器钱粮，朝廷也做不到吧，朝廷哪有这个财力？但此番在朝鲜大胜后金，未费朝廷一兵一卒，一钱一粮，试问除了新华军之外，还有谁能够做的到。若是日后后金军或蒙古人大举南下，能够抵御者，除了我们新华军之外，又其谁者？又何苦为了一座兵工厂一座军校而纠缠不清呢？”
黄宗羲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提议：“下官将向朝廷建议，军门每年向无偿提供朝廷一百门大炮，一千杆火枪，一千副铠甲，军门以为如何？”
“南雷兄，你心里想的什么我知道，就如同大多数文臣一样，武将权力过大，上危朝廷和下害百姓，南雷兄认为卞为鸾自成名至今十几年，累有大功于朝廷，而无失臣体之举动，又有哪一件事害之于百姓的，南雷兄看到某治下的百姓如何？如今不过是为了抵抗东奴北虏，内有十万乱军，事急从权，又岂可无端精忌。”卞为鸾顿了一顿正色道：“何况大明的江山社稷，朝代的兴亡，不在于朝廷的徳行，而端在于历史传统和社会现实，不是朝廷失徳或者皇上失德，才致使天下大乱，纵使现在朝廷有德和皇上有德，大明也没有了中兴之望，连熬得过这二十年我看也未必，而现在猜忌提防地方大臣，此仍是舍本取末，自毁长城之举也。”
黄宗羲呆了半响，摇了摇头，又苦笑了一声，说不出一句话来，其实黄宗羲心里也十分淸楚，整个朝廷，第一要务是党争，西北民变、东北外患，朝鲜的战争，财政的入不敷出等等都是第二位以后的。
;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