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1—5
1
5月将尽，高二将尽。所有人再次走到尽头。学习再次紧张起来，当然这不是指全部，1班就是例外。历史生们今天想着昨天，昨天想前天，没一天是明天的，所以唯一面对的是过去的感伤；失恋的人想着昔人的恋人，很伤心；不曾失恋的想着昔日竟然没有恋人，更加伤心。地理生最为浪漫，有人看着天花板出神，有人望着窗外的大楼发呆，眼前飞火流星般闪过许多东西：天空、大海、高原、梯田、城市、公路、汽车、试卷、分数、功课表……感觉像在放幻灯片。艺术生们纷纷说5月是艺术的季节，于是就搞起艺术来，短短数天教室一片艺术，墙壁黑板统统是抽象画，有人看着这些画睡觉，有人看着这些画性幻想。广东的夏天过分郁闷，体育生受天气影响也慢慢消沉，在球场上没命地打球，落汤鸡似的回到教室，话也不多说，边喘气边吹风扇边发愣，但是一上课就活跃起来，除了爱其他什么都敢在下面做。
熊猫教1班数学，他来上课是真正的上课，铃响进教室铃再响就出教室。上课时一个人捧着书对着黑板就不住地说，那张脸上永远洋溢着温和的笑，下面的人把自行车开进教室他也视若无睹。有人扬言说下次要把坦克开来。
那天熊猫突然不笑了，转过身来看着大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
“如果中间说话的同学可以像后面打牌的同学那么安静，就不会影响前面睡觉的同学了……”
2
那日刘牻突然说要博览群书，加强文学修养，于是当晚就从书摊里买回一本黄书。为此宿舍轰动了两三天，人人争先抢读。神龙境界最高，边吃饭边看，称之为“秀色可餐”。
那本书叫《欲海花》，满书省略号，有经验的人单看这个就知道是黄书了。书的序言煞有介事，一看就知道是本文学名著无疑。
那序言道：
这部艳情故事小说，是八十年代经典的作品。曾被译成十多种文字，流行于香港、台湾、马来西亚、日本、美国、伊拉克、印度、埃及等国，是情男色女的精神之食。但当时受政府禁止，随着时代的发展，为满足人们现实生活的精神需求，我社第一次在大陆出版了这部作品，。
本书作者以巧妙的笔法，大胆的设想，精采的语言，精辟的见解，充分运用了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相结合的方式，详细生动地描写了三个妙龄少女沦落风尘后流露出来的放荡和纯真，反映了性爱在人类社会中的重要作用，无情地鞭挞了那些扼杀性爱的社会教条。作者对人物心理、性爱场面和性爱感想都作了无比细腻的叙述，使人读之如闻其声，如临其境，朝思暮想，回味无穷，真可谓百读不厌的亢世佳作。
是为序。
作者署名：李白。这令呆子觉得格外自豪，说我们姓李的厉害吧，又能打架又能写诗还能写黄书。
3
今年南方的夏天来得很早，夏至还没到就已热浪滔天。太阳与地球的距离仿佛一下拉近了许多，人走在太阳底下好比*，相信再升点温就能闻到焦味了。
一日呆子忽然从厕所里叫出来，说：“有了，有了，出来了。有灵感了。”当天就匆匆买了画笔、画布、油彩等开始画《混沌》。
呆子觉得人大便的时候灵感最充足，所以经常把画架扛进厕所里画画。因为常常没灵感，所以呆子常常大便，每吃完饭就坐在床上等屎拉，实在没得拉就拼命吃东西，因此那段时间呆子居然神奇地重了十几斤。
4
6月23日，高二级将进行会考。会考科目包括物理、化学、历史和生物。每科交会考费10元。会考直接与毕业证挂钩，据说没通过会考的不能领毕业证——假如没钱没权的话，那这“据说”就要改成“肯定”了。事实上基本人人能通过会考，第一次考不好还可以补考，问题是补考一科要交十元补考费，补考费一交就相当于开了绿灯，不用考试也能过关。所以归根到底不是会考与毕业证的问题，而是钱和毕业证的问题。
刘牻每科都有信心补考，因此决心往后每月省10块钱备作补考费。庞郁枫旧我不变，对考试毫无感觉，生活一切正常。马皕和呆子觉得诚可贵的是钱，两人为避免补考而立志恶补各科。可是在6月之前补习的东西为时尚早，到了6月之后又觉得为时已晚，所以最后还是没补成。
会考前东北虎传授了大家一招会考绝技，说不会做无所谓，最主要是把试卷空白的地方画满。说得好像那些评卷的人全是教美术似的，把试卷当图画改，只要不是空白，统统有分。后来马皕考物理化学时自创了许多空前绝后的公式，为中国的物理化学向未知领域进军作出了不菲的贡献。刘牻考历史时则大段大段抄录周杰伦的歌词，鸦片战争的意义竟然是《开不了口》。
5
呆子的《混沌》足足画了一个多月，于会考前三天完成。
《混沌》的规格是40X50cm，整幅画以浅灰色为主，色调昏暗，其内容就像尼斯湖怪兽，各有说法。马皕说像龙卷风，庞郁枫说像漩涡，刘牻说像田螺。反正是螺漩状但又不十分清晰带点模糊的东西。大家问呆子画的是什么，呆子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内容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意境。”呆子十分认真地说，“它代表了这个世界。”
庞郁枫认真去看这个世界，发觉原来世界是看不明白的。马皕说呆子是在故弄玄虚，说所谓的艺术就是十个人看了八个人不懂一个人似懂非懂还有一个人不懂装懂的东西。
刘牻对艺术很神往，想参透《混沌》的含义，凝神静望。不料这画居然有珍珑棋局的威力，弄得刘牻头昏脑涨差点想自杀，于是极力规劝呆子别拿这幅画参赛了，以免发生命案。
呆子听了大家的评价觉得很生气，同时又很失望，不得不像孟浩然那样反复感叹“恨无知音赏”和“知音世所稀”。
21日，呆子把《混沌》交往美术家协会。艺术也参赛了，画的是水彩画，叫《海上日出》。26日，比赛结果揭晓，通知发了下来，呆子获优秀奖，艺术获鼓励奖。艺术以为呆子会明里来暗里去地挖苦自己，早想定了一句“五十步笑百步”来应付。可事实上呆子对艺术好比变成超级赛亚人的孙悟空对弗利萨，因为清楚了对方的底细而不屑与他争斗什么。呆子这次注重的只是能否遇到赏识自己的伯乐，结果当然是失望。
呆子安慰自己说，天才常常是不得志的，但天才一定会得志的。任何优秀的东西因为它的先进性，往往免不了遭到目光浅薄的时人的否定和误解，但若干年后终会被世人所认同，流传千苦，像哥白尼的日心说，达尔文的进化论，曹雪芹的《红楼梦》，，当然包括梵高——况且那么多人参赛，自己没被评进鼓励奖或被踢出局已经很幸运了。这说明赏识自己的人还是有的，只是没能力完全赏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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