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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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1—5

  

    

    1

    

    今年的夏季属于台风。其实广东几乎每个夏天都要遭遇台风一次,只是今年较为频繁,不到两个月连连遇袭三次。第一次是小天鹅,来势不大,兼且马皕他们的地区远离受袭中心,结果台风来时只摇掉了一些树叶;第二次是伊布都,听名字就知道是进口货,不可小觑,来到时果然没让人失望,一口气吹崩了县城公园新建的半里石栏,县一中赶在台风来的前一天新植了几十棵小树,大概想试验其生命力顽强与否,结果几十棵树全都成了降落伞飞到空中再悠悠扬扬地荡下来,十分壮观。风大雨也大,雨如箭下,从半夜下泻到第二天中午,县一中及周边地区排水困难,积水及膝,篮球场居然神奇地游了无数鱼虾,教人叹为观止。海水也涨得厉害,仿佛随时有决堤的危险,海面上浮了除了石头以外还许多东西,包括几具死尸。后来大家才知道这三人是想打捞那些浮着的东西而被台风卷下海变成浮着的东西的。

    

    第三次台风叫杜鹃,据说在广州、惠州那边刮得十分厉害,马皕他们这里却风平浪静,甚至连树叶也不动一下,只应付式地下了一场毛毛雨。

    

    每刮一次台风县一中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放两天假,致使大家对台风充满爱戴,天天翘首以待,一见风吹草动马上高呼放假,举校轰动。

    

    2

    

    高三的气氛让马皕他们无所适从。升上高三的人普遍像临死的基督徒,为升天堂而不遗余力的作忏悔,无暇他顾。连平时最垃圾的垃圾居然也一本正经地学习起来,煞有介事的捧着奥林匹克去问老师。

    

    当世界大部分人正常,少数人是疯子时你会觉得自己很正常,可当世界上所有人是疯子唯独你是正常时,你会怀疑自己是否正常。同理,当世界上大部分人是人少数人是垃圾时你会觉得自己是人,当世界所有人是垃圾你会觉得自己也是垃圾。马皕和庞郁枫他们因为看到身边的人变成垃圾,而原来的垃圾变得更垃圾,所以也有了垃圾的忧患意识。

    

    高考在高三来说是个颇富震慑力的词,每个人听了都会忍不住一震,好比死囚听说行刑。或者说高考是通往圣堂的唯一途径,大家熙熙攘攘挤在一起,无不汗流浃背,奇臭无比。老师们也很能把握这两字的威力,每天说上几次,把不准备高考的吓得准备高考,把原先准备高考的吓得不敢再想高考。

    

    马皕、呆子、庞郁枫和刘牻其实也想过回心转意来学习,准备高考,因为仔细一想,读了十几年书为的就是这个,好比古人十年寒窗为的也是一次考试而已,但是各人一想到自己的成绩便觉得很绝望。做妓女也要有资本才行,马皕他们自愧无高考资本,不敢强行。

    

    呆子有想过拒绝画画,重新投入学习,无奈现在早已习惯了理想的生活方式,重归现实感觉尽受折磨ling辱。呆子强迫自己听了两节课,结果是一边听课一边想画画。刘牻的道行相对较高,一上课就打瞌睡。庞郁枫劝呆子改报美术,呆子痛心地说这样我爸会杀了我的,即使不杀了我也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刘牻从不考试,那日突然心血来潮考了一次数学测验,结果让他喜出望外,因为他居然不在全班倒数前十名内,马皕他们打死也不相信世上有这种事,一查之下才恍然大悟,原来倒数的前十名都没有考试。

    

    3

    

    那段时间大家一度在理想和现实中挣扎,痛苦不堪,烦乱非常,往往一觉醒来就有种跳楼的冲动。这种情形下最可行的办法就是忘记自己,忘记自己就忘记了理想,忘记了理想也忘记了现实,马皕他们为达到这个目的而天天上网,上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年。庞郁枫他们在马皕的教导下学玩《帝国时代2》,不玩犹可,一玩则爱不释手。开始时四人对战,马皕久经战场,总是取胜,这样倒无聊。后来大家同盟对战电脑同盟以残酷的血腥屠戮来麻痹自己。那时庞郁枫惊异自己看一批大军跟敌军正面相撼杀得惨叫连天尸横遍野时竟有种莫名的兴奋,悟出原来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种原始的嗜血性,当他有能力操控战争而本身感受不到战争的血腥和残酷时,便会疯狂地发动战争,也就是说如果国家军队打仗总统也必须亲身上阵,那么世界上会减少许多战争。

    

    四人玩帝国上了瘾,一连上了几晚通宵。上网通宵好比自杀未遂,无论精神还是肉体都饱受折磨,所以那些日子马皕他们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每次上完通宵回来都浑浑噩噩,失魂落魄,一倒到床上马上睡得天昏地暗,在梦里就与周公打帝国。醒来后只觉身心疲乏精神空虚,蓦然回顾现实,不免反省一翻,之后觉得清醒了许多。马皕趁机写小说,呆子趁机作画,庞郁枫趁机写诗,刘牻趁机打篮球。但这清醒仅能维持片刻,很快各人的心思又回到游戏上,眼前老晃动着游侠斩投石车或几十艘弩炮船对撼的激战场面,心痒不已,若一人怂恿,则四人齐应,于是又一晚通宵。

    

    那些日子大家都处于被轮回的状态,仿佛感觉不到日子的存在,时间概念仅限数字,譬如说今天是11号,过了不久突然听说是26号了,这才发现原来早就过了十几天,想了想这十来天究竟做了什么,记忆竟是一片空白,若在空白继续找寻,最后看到的统统是农田,炮塔,城堡,战船,军队,投石车……

    

    一天庞郁枫清醒地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死定了,马皕告诉他说其实我们早死了。呆子也有同感,说这些天来从没有活过的感觉。刘牻跟庞郁枫一样清醒,说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就玩完了。结果当晚就是他用水果刀逼着马皕他们去上通宵的。

    

    第二天是星期五,他们回来时全校正在举行升旗仪式,《义勇军进行曲》响彻云霄,运动场上队伍横七竖八。四人爬墙进了宿舍楼,看到本班宿舍门已上锁。这把锁比银行金库的锁还刁,即使它本身配来的钥匙也要捅上三五分钟才肯开,所以要进去偷东西必须具备十分好的耐性。以前有个复读生就因为有做贼的本领没做贼的修养,用万能钥匙捅了半天也不见锁开,恼得失去理智,抄起一块砖头就往锁上砸,结果被擒。

    

    马皕和刘牻平素最怕此锁之神,这时各自退到一边,将开锁重任交予庞郁枫和呆子。呆子在身上摸了一阵,望着望郁枫说:“我没带钥匙。你来。”

    

    庞郁枫叹了口气,从钱包中掏出两把钥匙。马皕惊问:“咦——怎么两把?”

    

    庞郁枫说:“另一把是当初806那时的,因为跟现在的这把锁的钥匙很像,所以我留着,开锁时随便选一把,选对了表示我那天的运气好,选错了表示这天运气不佳,诸事不宜……当我们自己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时,这是最好的办法。”

    

    刘牻听了大笑,“我终于找到比我更无聊的人了。”

    

    “……”

    

    因为连熬通宵,庞郁枫精神很差,晚自修时常常睡觉,诗缘不知缘由,以为庞郁枫身体欠安,问上问下关心不已,后来知是上通宵所致,便买了一盒22包装的速溶咖啡送给庞郁枫。庞郁枫不免感动一番,第二晚请诗缘喝糖水以作回礼。诗缘又幸福得几乎升天。马皕作为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触景伤情,想起芷怡,可现在他和芷怡的关系已淡到近似陌生人的地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事实上也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4

    

    小李飞刀做事喜欢来阴的,平素对马皕等人迟到旷课不闻不问,若干天后突然发给他们每人一张条子,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马皕等人的旷课情况,并警告说下次再有此记录则通知家长。马皕等吓了一跳,同时讶然不解,因为按他们实际旷课的情况,已严重得该拉去枪毙了,岂是警告那么简单?

    

    后来才知道小李飞刀记旷课仅限于自己的语文课,以致马皕旷了十几天的课只被记成十几节。马皕他们为这发现狂喜万分,从此除了语文课外其他课一律不上,小李飞刀每每上课总见班内座无虚席,欣慰无比,两周下来便找马皕他们谈话,说对他们的进步表现表示高兴,希望他们再接再厉。马皕等感动不已,发誓说以后一定再接再厉,绝不辜负老师的期望。打后果真履行了诺言,其他课无一不旷,唯独语文课无一敢旷。

    

    5

    

    霜降一过,天气逐渐变凉,今天虽然照旧见不到秋天,但至少能感到夏天到冬天的一点点过渡。日头仿佛变成了古代的女子(注意,是古代),温温柔柔文文静静羞羞答答,让人看了有种拥抱的冲动。风也开始没那么吝啬,吹了几个月终于肯把树叶给吹动了。白天慢慢变短,黑夜渐渐拉长,吞没了许多原本属于白天的东西。

    

    那日马皕收到风声,说原高二(1)班准备组织一次聚会,自以为得了第一手新闻,回宿舍张口就吹,结果发现自己竟成了汉代那些进贡白猪的辽东人,因为其他人就只差那天至场人数不知道而已。呆子告知马皕聚会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并传达了领头人的旨意,说每人都要准备一份小礼物,用以参加当晚活动。

    

    在为聚会准备的诸多礼物中,恶梦的最为创新,是一条最为心爱的红色底裤,后来考虑到女同学可能用不上,终于作罢。刘牻的礼物是一盒磁带,里面灌录了他自弹自唱的几首Beyond的歌,马皕断言届时这将是最恐怖的一件礼物。崔破宇的礼物是面小镜子,大概因为怕吓着自己,这厮平素不好照镜,少见多怪,以为镜乃珍贵之物。大侠的礼物是本熏陶了无数代小强的武侠小说……相对来说呆子的礼物较为体统,是幅自己亲手画的画,画的是一块掉到地上摔得支离破碎的玻璃。

    

    聚会的资金是集资的,人多力量大,所以有幸将聚会开到县城颇富名气的金竹酒店里,包了一个大厅。那晚马皕他们来得很早,进门时竟然遇到刚从楼上下来的新任校长和没教导。马皕突然想做个好学生,遂恭敬地问:“校长。”

    

    校长愕了一下,打了个饱嗝,转了几下嘴里的牙签,应道:“啊,你们……也到这……”

    

    呆子说:“我们班搞聚会。”

    

    校长点点头,说:“搞聚会呀?你们可真有钱啊!”

    

    ……

    

    校长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跟没教导说:“现在的人的生活越来越奢侈了,我来这十次就有九次看到学生的,你说这像话吗?!”

    

    这晚聚会的到场的人很多,原高二(1)班的全体成员基本到齐,除了几个人鬼不合的尖子生。东北虎也来了,但看到酒店里的椅子坚固无比,自叹没能力拆毁,失望不已,逗留不到三十分钟便溜之乎也。

    

    晚会搞得很淡,老一套,唱唱歌跳跳舞吃吃东西,过中搞点活动,其中一个活动是抽签派礼物,即所有到场的人的名单写在一个盒子里,由主持人任意的抽出一张,被抽中的人必须上台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公开送给在场的某一个人,因为时间有限,这活动所抽的人数限十人,之后便将没派的礼物逐一编上号码,由那些尚未得礼物的人抽取,以达到平均分配的原则。

    

    在公开派礼物时,被抽中的人统统是在原班里配了对的,他们上台自然是把礼物送给自己的另一半,很明显这活动早有预谋,目的在于让那些情侣有抛头露面的机会,有点集体结婚的意思。庞郁枫和诗缘也在此行列。被抽中的是诗缘,芷怡一边念诗缘的名一边朝她挤眉弄眼。

    

    诗缘提着一个粉红色小袋腼腆登台,台下狼叫声响不绝耳,相信如果诗缘送的是炸弹也有人奋不顾身前去抢夺,戴望月在诗缘身边沾尽光彩,一副恨不得舍身喂狼的模样,说:“接着看看我们的大美女诗缘小姐……要把礼物送给谁了。”

    

    芷怡唱和道:“这份礼物可是诗缘花了两个月时间亲手做的,特别有心,礼轻情义重哦,看谁那么幸运了……”说着将麦克风放到诗缘面前。

    

    诗缘赧颜一笑,欲言又止,躲开麦克风凑到芷怡耳边耳语几句,芷怡笑道:“现在她已经告诉我那人是谁了,要我帮她说,但我不想帮,要她亲口说。”

    

    诗缘似愠非愠地瞪了芷怡一眼,芷怡调皮地向后跳,戴望月上来,把话筒递到诗缘面前,催她快说,台下一片哄然。

    

    诗缘跺了跺脚,低着头抬高眼腼腆地扫视群狼,轻轻道:“这份礼物我要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在我动手术时,在我最担忧害怕时给了我很大的勇气,我很感激他……庞郁枫。”

    

    芷怡和戴望月默契地尖叫,众狼纷纷起哄,都恨自己老子为什么不给自己取名叫“庞郁枫”,马皕尽管对诗缘无非份之意,也知道她选庞郁枫合情合理,但对于自己落选总觉得很没面子。无论如何,掌还是要鼓的,为朋友高兴嘛!刘牻不但鼓掌,而且发疯地摇着庞郁枫,仿佛要把他扔上台。

    

    庞郁枫虽早有料及,但听到诗缘叫名又不免一阵狂喜,不过这狂喜仅限于体内,向外涌马上被冷漠抵消。所以在表情上无法形成任何有喜的迹象。庞郁枫在一片哗哗声中淡然登场。诗缘见庞郁枫表情如此冷漠,有种唱独角戏的伤感,失望油然而生,可还是强颜把礼物双手递了过去。庞郁枫双手接过,点了点头,平静地说:“谢谢。”

    

    刘牻在下面呐喊:“拿出来看看是什么——”一呼百应,群情激昂,庞郁枫拗不过,伸手打开小袋,拿出一件浅灰色的毛衣。诗缘小声道:“现在快进冬天了,我想送个给你好一点,我是约约摸摸估计的尺寸,不知道合不合适,我刚学打毛衣,可能织不得不好,希望别见怪……”

    

    庞郁枫说:“挺好的,有心了,谢谢。”

    

    芷怡从旁窜掇:“好了,现在看看我们的男主角有什么送给我们的女主角了。”

    

    庞郁枫登时怔住,事先不知晚会有此活动,自以为清高,不欲做无聊事,没准备任何礼物,这时如果真需要还礼的话,看来只有脱衣服还了。所有人充满期待地望着庞郁枫,尤其是诗缘。可庞郁枫却一脸错愕。活动于是正式陷入尴尬。一些狼很快便看出了破绽,不禁为有情人难成眷属而欢呼雀跃鬼哭狼嚎。

    

    诗缘失望地盯着庞郁枫的眼睛,庞郁枫想移开视线逃避,但感觉四处都是诗缘的眼眸,四处都是灼热的目光,烧得他无地自容。叹了口气,说:“我没准备礼物。”

    

    诗缘无语,良久才轻轻地说:“算了。”

    

    派完礼后便是吃东西和唱卡拉OK。点唱卡拉OK的人很多,个个都自以为是歌神,上去一唱才发现全是瘟神,吓跑了不少人。

    

    庞郁枫和呆子躲到角落里吃花生喝啤酒,各怀心事,互不说话。诗缘过来,呆子识趣地让座走开。

    

    “不唱歌吗?”诗缘问。

    

    庞郁枫说:“不了。你呢?”

    

    诗缘笑了笑,“那么多人排着队,一个个都像牛似的,哪轮得到我。”

    

    庞郁枫陪笑着,昂头喝酒;诗缘倒了一杯可乐,轻饮慢呷。两人一时谙谙无话。四周仿佛一下死寂下来。尽管刘牻正在台上喊歌,台下人声鼎沸,人人热血沸腾,都恨不得把桌子椅子扔上台去砸他。

    

    诗缘问:“现在怎么样?”

    

    庞郁枫反问:“什么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吗?”

    

    “……老样子,还能怎么样?”

    

    诗缘说:“难道你就不想一想高考?没多少天了。”

    

    庞郁枫说:“高考?偶尔做梦会梦到,而且都是恶梦,醒来出了身冷汗。”

    

    诗缘说:“我跟你说正经的。”

    

    庞郁枫说:“我不正经吗?”

    

    “你……”

    

    “……”

    

    “你当放自己一条生路……别这样下去了行不行?”诗缘叹息道,“不高考,不读大学,以后怎么办?现在就连餐厅的服务生都要大学文凭了……”

    

    庞郁枫说:“不读大学会死人吗?那么多人要读大学,我偏不读,看看会不会死。”

    

    “现在不是耍性格的时候。”

    

    “我性格本来就这样。我没必要耍性格。”

    

    “现实你始终要面对的呀,你逃不掉的。如果再避下去,你的前途迟早会毁的。写诗歌根本就没有出息……啊——”诗缘激动过头,失言。

    

    “……”

    

    “……”

    

    诗缘害怕地看着庞郁枫:“我是说写诗歌没出路,不是其他意思,你……你不要误会……”

    

    “……”

    

    “……”

    

    庞郁枫站起,“我看我们谈不来的了。”

    

    诗缘连忙说:“郁枫……我说那么多,全都是为你好你知道吗?我不希望你将来……像许多人一样,四处流浪漂泊,那太惨了!”

    

    庞郁枫说:“你不是那些人,怎么知道他们惨?可能他们正快乐着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谁也没权干涉谁,就像谁也没权去伤害谁一样,不管以什么理由。我最恨的就是别人把他的意志强加于我并要我也顺从他的意志。可我身边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做。如果说我这人生来就有什么不幸的话,那么就是这个。……所以,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大家互不相干。各安天命!”

    

    像以前许多次逃避诗缘那样,庞郁枫大踏步离开,走向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诗缘没说什么,木然的坐下。

    

    接着的卡拉OK更加令人闻风丧胆,唱歌的统统是一对对的情侣,不是唱《选择》就是唱《片片红叶转》,肉麻得让人掉皮掉肉。艺术方才见诗缘和庞郁枫吵架,开心得想鼓掌加油,现在见诗缘独自一人木然的坐在角落里发呆,知时机已到,上前道:“诗缘,一个人在发什么愣?不唱歌?”

    

    诗缘回过神来,笑了笑,说:“不了。”

    

    艺术说:“你唱歌那么好听,我们合唱一首,怎么样,赏个脸啦!”

    

    诗缘看到庞郁枫在那边和马皕他们说笑自如,若无其事,又想刚才,愠意顿起,欲借艺术对庞郁枫进行精神打击,遂说:“好啊,唱什么歌?”

    

    艺术好没想到这么轻易得手,愣了好了阵才懂说话,“你等等,等等,我去点歌,很快的。”言毕疾步向台上奔去,边走边像宣传车般四扬言:“走开走开,我要和诗缘合唱了……”

    

    艺术和诗缘合唱的是《相思风雨中》,这组合从相貌上让人一看就觉得绝望,不过唱起歌来却饱含感情。诗缘成心气庞郁枫,刻意营造情意绵绵的腔调,艺术因为受宠若惊,感动得好像在哭喊,听起来还真像煞有介事的情侣对唱,引得下面嘘声一片。

    

    刘牻看了看台上的艺术,又看了看庞郁枫,说:“朋友妻不可欺,这你也能忍?”

    

    马皕说:“什么朋友妻不可欺?那混蛋是‘朋友妻咪走鸡’啊!诗缘今天怎么了,开玩笑也未免开得过火了吧!”

    

    庞郁枫笑了笑,说:“人家唱什么歌关你俩什么事,喝酒啦!”昂头一口气把半瓶啤酒喝光。

    

    诗缘唱完歌下来,见庞郁枫安之若素地和马皕他们谈笑风生,毫无自己预期的愠怒或懊丧,不禁生出一种挫折感。

    

    马皕他们正在詈骂网吧管理改革的闲事。刘牻闻说现在办一张网卡要10元,激动得锤台拍凳,致使桌边沿原放着的半杯啤酒震得飞离桌子,掉进诗缘送给庞郁枫的那个纸袋里。毫无疑问,袋里的毛衣必然与浸水棉花无异了,旁边众人忍不住小呼大叫。

    

    “哇——操——怎么会这样?”刘牻急忙俯下身,探手进袋取出那空杯,然后歉意地看着庞郁枫,摇头笑道,“要杀要剐你动手就是,我死而无怨。”

    

    马皕建议庞郁枫要他要刘牻把毛衣拿出回家洗干净并赔偿精神损失费。庞郁枫笑笑,从袋中掏出那件满是啤酒酸的毛衣,大声说:“不就是件破烂玩意吗?谁希罕!”话一出,四周数十目光齐唰唰聚向他,包括诗缘。庞郁枫变本加厉,颇为嘲讽地掂量着手中的毛衣,说:“垃圾,垃圾。”言毕,发力将毛衣扔出窗外。

    

    大家都没料到事情会峰回路转到这田地,纷纷报以惊叫,然后一起望向诗缘,诗缘脸色煞白,瞪大眼睛盯着庞郁枫一阵,眼里闪着晶莹的液体,软软地坐下,把头扭向另一边,不说话。

    

    马皕不满地看了眼庞郁枫,说:“你疯了是不是?”又推了推呆子,“去,快下楼把毛衣捡回来。”

    

    “啊……哦——”呆子正要走,庞郁枫喝止他,道:“别去捡!我扔的东西谁捡谁犯贱!”这话分明是冲着艺术去的,但也有几分冲着诗缘。

    

    刘牻说:“妈的搞什么?我去捡。”

    

    “谁多管闲事我就跟他翻脸!连朋友也没得做!!!”

    

    结果一直到晚会结束也没人去把毛衣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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