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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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牻离校当晚,马皕想了太多前尘旧事,难以成眼,半夜摇醒庞郁枫和呆子说要去上网,呆子迷迷糊糊的说要叫刘牻一起去,来到刘牻床位看到人去床空才省悟刘牻早已不在。
三人是爬墙出学校的,县一中到处是围墙,这些墙最大作用在于给了学生很多锻炼身体的机会,全校除了校长和狗,其余人都或多或少的爬过墙。
马皕上网主要是玩《帝国时代2》,和庞郁枫呆子暗中联手,三人在浩方对战平台上所向无敌,呆子因为无敌而产生独孤求败的失落感,退出以独孤求败为名建立剧本等待对手,但呆子失去庞郁枫和马皕好比太平天国失去石达开及其十万部众,登时陷入困境,被人打得惨不忍睹,如愿以偿。
马皕和庞郁枫擅长并习惯从高资源、全图视野和完整科技的后帝王时代打起,这种打法在浩方极少人能接受,所以往往建立剧本要等上十几分钟才有对手,后来马皕等得不耐烦了,退出去跟别人打标准战,只剩庞郁枫一个人独守擂台,后终于有一人敢来,庞郁枫将剧本改为死斗,两人单挑。庞郁枫采取一贯死斗打法,一开始便令一大队游侠大肆进攻,不想对方竟将五千石全部做了城堡和防御炮塔,数十游侠进杀进去无一生还,庞郁枫元气大损,知道遇上打攻守战的对手,遂撤余军回营,高筑城墙发展生产,展开拉锯战,双方从凌晨四点一直打到六点仍然相持不下,正当庞郁枫紧锣密鼓地筹备第N次进攻时,马皕和呆子早已厌倦戎马生涯,要解甲归田回校休息,但两人都没带宿舍门钥匙,要扯庞郁枫一道回去,庞郁枫正在兴头上,哪肯离开,手忙脚乱翻出钥匙递给他们,然后重新投入忘我的战争,双方又战了一个多小时,各人储存的资源已消耗殆尽,庞郁枫冷静下来后决定破斧沉舟背水一战,将大部分剩余木材和食物售出,换成黄金,军事力量暴增至160单位,海战、陆战双管齐下,因为陆战是虚,海战为实,所以很快取得了制海权,紧接着利用运输船将二十多架攻城车和三十多弩箭护卫队送到对方沿海海岸登陆,出其不意地一举摧毁了对方的后方生产基地,对方急忙撤军自救,趁机挥军以二虚二实四路攻打敌方要塞,对方生产基地严重被破坏,社会经济遭瘫痪间接导致军事防御无法再度动作,已处于处处捱打的田地,又见四处关隘陆续失守,自知取胜无望,遂弃权离开,庞郁枫险胜,长长松了口气,仿佛散了架似的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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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皕和呆子倒霉得很,拿钥匙回宿舍开门,结果奋战了半个小时那把锁却纹丝不动,懊恼之下对门施以拳打脚踢,不虞又惊动了舍狗,捱了一顿狗血淋头的臭骂,等到庞郁枫回来才知道原来是庞郁枫给错钥匙了,那是以前806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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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牻的离开使马皕觉得生活一下变得残缺不全,以前四个人一起上网,四个人一起看录像,四个人一起打球,四个人一起游街,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一起上网,三个人一起看录像,三个人一起打球,三个人一起诳街。仿佛手指少了其中一只或几只,虽然余下手指仍然活动自如,可举起手看时总免不了伤感连连。
自从那晚聚会与诗缘闹翻后,庞郁枫对诗缘的态度转向冷淡,这种转弯其实并非自愿,只是一种下意识的抵制,因为很早之前庞郁枫已经学会压抑情感,现在只是故伎重施罢了,那日与赌神一战,幸好诗缘提醒了一句,庞郁枫才化大伤为小痛,打完架后庞郁枫卷起衣袖一看,发现挡凳的那条手臂竟肿得像大腿,而且是黑人的大腿。诗缘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偷偷出校买了正红花油回来,趁下课塞给庞郁枫,说了句“你的手需要这个”便匆匆走开。那时她尽量装出很绝情很生气的样子,她期望庞郁枫能为那晚的事道歉,只要庞郁枫一道歉,她马上会替他涂抹手臂。庞郁枫期望诗缘能为自己涂抹伤处,只要诗缘这样做了,他会马上道歉。于是两个人的期望都变成失望。两人斗气斗了两三个星期,到现在什么气也都用完了,留下来的只是一种僵硬的尴尬,这尴尬好比两人之间凝结的一层薄薄的冰墙,任何一方只要伸手轻轻一碰,那冰墙便会破碎化作流水,遗撼的双方都是在期待对方出手,结果谁也没出手。冰墙在尴尬的寒气中愈发加厚。
马皕和芷怡之间已经淡化到不能说淡化了,因为淡化是需要一个前提的,但他们连前提都仿佛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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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呆子而言,2003年11月8日是个颇具纪念价值的日子,因为这天他画了第九十九幅《日落图》,酬了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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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距离高考仅有六个多月,眼看班里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小,呆子就一天比一天不安,毕竟他在学校的所作所为都是瞒着老爸老妈的,再如此下去,有朝一日里面的火烧着包着它的那层纸,那后果……每每想到这里呆子便不寒而悚,理想虽然很美,但人始终是活在现实,于是不得不冷静下来审察眼下局势。
据说市一测定在12月中旬,市测是全市高三毕业生统一进行的考试,一年两次,传说其重要性仅次于高考,呆子担心并不是市一测,而是市一测过后的家长会,届时开家长会班主任一定会将学生在市一测中取得的成绩都呈献给家长,从小到大呆子的成绩都很好,可呆子现在的成绩处于中下线上,不得不提早为家长会的事忧心。
去年县一中共1300多学生参加高考,考上大学的达千多人,其中上国线的有两百多。今年县一中其中有高三生2100多人,校方预计上线指标是1600人左右。呆子现在的成绩排在全级一千五百多名,但他相信凭自己的基础,只需奋战数月,定可重新新杀入百名之列,那时要考国本应该是没问题的。然而市一测和家长的到来令呆子不得不把原来奋战数月的计划缩到一个月内的完成,他必须在市一测中考入全级一百名,若宽松一点,二、三百名也无所谓,先解决燃眉之急再说。
呆子仓猝间返回考试机器状态,让马皕和庞郁枫以及班里所有同学和所有老师都大为不习惯。马皕和庞郁枫习惯了呆子在宿舍里画画或逃课和他们一起去上网,看录像,打游戏机,打篮球,逛超市,吃北京风味的麻辣小食,所以难以习惯呆子在宿舍里学习,不再逃课,不再上网,不再看录像,不再打游戏机,不再打篮球,不再诳超市,不再吃北京风味的麻辣小食,班里的老师同学习惯了23班没有呆子这个人,习惯了看呆子的座位时那种空荡荡的样子,不习惯班里突然多了呆子这个人,不习惯看呆子桌面时看到满满一桌书,书海里还浸着一个人的样子。总之呆子的改变给人的感觉好比一个男人突然宣布自己来了月经。
呆子如是奋战了一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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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7日。市一测开始。
市一测果然比月考更煞有介事,首先是单人单桌,其实是监考老师绝不是自己班的,再者是考前校方三令五申了考试纪律和考试规则,那架势仿佛一有违反马上就要被诛九族似的,呆子事先打好如意算盘,要藉这次考试起死回生东山再起,不料却出了点意外,令事情的运行偏离了预算的轨道,往相反方向跑。
发生这次意外其实是呆子活该倒霉,活该倒霉竟碰上监考员是太监。太监位高权重,平日闲得无聊喜欢把陈年怨仇一遍遍地重温,所以在他眼里的仇恨的清晰度高于一切(钱除外),所以第一天监考第一科时第一步进入试室第一眼就认出了呆子。然后呆子当时并没发现太监的存在——正常情况下考生是不会留意监考员的,而留意监考员的学生一定是在作弊。
第一科考的自然是语文,考试时间是9:00-11:30。语文科共三张试卷,第一卷是选择题,第二卷是第一卷的答题卡,第三卷是作文。
完成第一、二卷呆子只花了四十分钟,第三卷作文要求写“记忆中最深刻的一件事”,这题目写了十几年,对着它像对待吃饭,不加思索一挥而就,做完卷后还有近一个小时的空闲,呆子摇了摇僵硬的脖子,颇为自得地松了口气,然后开始检查,呆子做了两遍选择题,第一次做在答题卡上,检查时做在草稿纸上,做完后便拿出来与答题卡的答案一一对照,发觉两次做的答案与答题卡上的一模一样,正要再松一口气表示庆祝,草稿纸蓦然被太监抢了去。呆子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见是太监,又一惊,怔住。
太监晃着手中的草稿纸喝问:“这答案是哪个给你的?”
呆子说:“不是……是我的……我写的就是……”
太监一手抄起呆子第二卷,对了草稿纸和答题卡的答案,冷笑:“都抄完了。”
呆子还要申辩,桌面其他试卷马上被太监以奇快的手法一并抢走,“你的考试资格被取消了。”
呆子惊愕得像个蜡人似的动弹不得,心里一个劲的对自己说这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可是等了好久还不见醒来,愈发心慌,背脊湿了一大片,冰凉透骨。于是省悟现在不是在做梦。
“主任……”
“现在你马上出去!别在这里影响其他同学!有话你找校长说去!”
“我……我没作弊!那答案是我……”
太监十分不屑地摆手,哼道:“出去,别说了,叫你找校长,走走出去!”
试室里共有四十多考生,呆子虽然没扭头看,但分明感到无数奇形怪状的目光交织成了一张网,罩着自己,呆子眼眶突然一热,眼前出现一团摇来晃去的透明液休,只要一眨眼,那液体便马上会溢出。唯有尽量控制眼皮往上抬,不让它有任何下落的机会,咬了咬牙,三几下收拾桌上的纸笔,大步冲出试室。
离开试室的一刹那,眼皮仿佛练了千斤坠似的猛往下压下来,一汪热热的液体由眼缝里挤出,在脸上恣意游下。呆子情不自禁吼了声:“仆街!!!”背后立即响起太监尖锐的狂吠声:“你骂什么,你骂谁?!你跟我站住——”呆子的脚像装了轮子似的瞬间开出老远,停下来时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当天下午,学校公告栏里的“高三级市一测学生作弊及处罚情况”内容如下:
高三(23)班李联杰传递纸条作弊
因承认错误态度极为恶劣,记太过一次,语文科成绩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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