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试试
众人看着她,以及她脚下的尸体,一下子便被她的话带起从前的回忆。
从前的宁太傅……不好惹;现在的宁太傅也并不像女人、也不好惹。
金吾卫们倒没有后退,但心中已经有了惧意。
田庆丰梗了一下,抓住她话里的“造反”字眼,“造反?你还想造反?身犯欺君重罪,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来人,抓住她!”
“凭什么?你说抓便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的话成了圣旨了?”
“本使就是带着圣旨来的!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啊,宣旨!”
话落,小武子便从夏瑞景身边走出来,手上正拿着明黄色的圣旨。
他展开圣旨的时候,宁芳篱已穿过金吾卫走到他面前。
面对这个久居高位,且与自家殿下关系匪浅的太傅,小武子捏着手上的圣旨内心是有些发虚的。
他展开圣旨,未读,视线里便多了一双手。
抬起头,习惯使然,唤了一声:“太傅。”
宁芳篱并不愿再听自己的累累“罪行”,她看着小武子身后的夏瑞景,一句话直击要害:“这是真的圣旨?”
夏瑞景平静地看着她:“为什么不是?”
“我或许应该问,这是宣帝的圣旨还是……你的?”
夏瑞景眸子一闪,“自是陛下的。”
他对她,总是说谎。
宁芳篱笑,只是裹挟了冷意,“那么,我要见陛下。即便使欺君之罪,十多年来,我殚精竭虑为夏云付出,功劳苦劳无数,如今我更是刚刚平叛归来,总能功过相抵,不至于获个死罪?”
“陛下不会见你的。你先前已在朝堂上见过他了,他不想留你,你知道的。”
“可是那时候,他仍旧没有下达降罪的圣旨。”
夏瑞景表情转冷,厌恶她的负隅顽抗。“圣旨以下,容不得你抵抗!若是抗旨,罪加一等!此番不过是要将你收押容后处置、抄府而已,你若再抗旨,便该祸及九族!”
说罢,久久无人应声。
夏瑞景低头,瞥见她消瘦的面容,无视了其晦暗的神色。之前在殿上,并不能分神仔细看她。
“你若此时领旨,不要再闹,我便不再多为难你。”他心软了。
现在他要杀她抄府,说而已;要她认了,说“不再多为难”。什么事都是他做的,什么话都是他说的。
宁芳篱再一次被夏瑞景的表现恶心到了。若不是性格使然,她真的想把他的头按在墙上,好好教他做人。
田庆丰等得不耐烦,“殿下,你同她一个将死之人啰嗦什么?直接下令吧!”
“田庆丰,你要是想死我也可以直接送你一程。既然我已将死,自然不怕再背条命,多个罪。”宁芳篱一个冷眼剜过去。
田庆丰从前还在她手底下做过事,被这眼神盯得发憷,“你、你敢?”
“你且试试我敢不敢?”
扭过头,她用同样的眼神盯着夏瑞景,“你亦可以抄府试试。”
“你的把戏我都猜得到,宣帝已死,你却不敢发丧,怕是他临死之前说了什么与帝位有关之事,或许还与夏瑾时有关。”
若是与夏瑾时无关,他这时候就应该和她粘在一起了,而不是不见人影。
她明明不在,所言却与现实相差无几!
“你所说,不过尽是你的揣度罢了。”
夏瑞景下颌微绷,脸上漫不经心地说出这一番话。随后发了狠,“你若是执意抵抗,那本殿便要攻府了!”
他今日,一定要把她带走,若是留在外只怕是后患无穷!
宁芳篱目沉如水,冷笑后退:“假的圣旨,假的太子!”
随后手一扬,高声喊:“备箭!”
一声令下,宁王府里持箭的护卫蜂拥而出,瞬间便在门口摆好阵势,严阵以待。
气氛登时便如那拉满的弓,剑拔弩张。
田庆丰错愕不已,“你——”
而夏瑞景从她说出那句话时,脸上便布满了阴云。
宁芳篱挑衅扬眉,“试试,看谁能赢?”
便是田庆丰,也不敢真“试试”她这句话的分量。
“殿下——”
夏瑞景恨得咬牙切齿,便是不惜两败俱伤也一定要拿下宁芳篱。
“金吾卫听令!”
他神色中自是露出了痕迹。田庆丰看得心慌,他并不想冒险。
“殿下谨慎!”田庆丰急急低喊。
于此同时,他身后的孙玉瑾亦出声:“殿下可不必如此!”
随后孙玉瑾下马走到宁芳篱眼前,“太傅慎行!莫要意气用事!”
“太傅确有罪在身,只不过确实劳苦功高,罪不至此。玉瑾闻太傅所言,想来太傅也不愿府上人有所伤亡。既如此,不如太傅自己随我们先走一趟,至于抄府,暂缓,可好?”
孙玉瑾是个明眼人,他知道宁芳篱经此一事也不一定会死。而抄府,她是绝不能容忍的,故而才闹成这样。再者,孙玉瑾并不迂腐,认为宁芳篱隐瞒身份欺君并不能掩盖她从前功勋卓著,若能帮些总是好的。
“若太傅真闹将起来,此事便真的不能善了了!”孙玉瑾言辞恳恳。
转过头,又劝夏瑞景,“殿下,眼下将宁太傅带走,咱们便见好就收吧。否则,于您,又有什么好处?”
眼下他还指望着金吾卫与禁军帮他把控宫里宫外,若现下金吾卫折损,谁知道扭头又会发生什么?
这话切实点中了夏瑞景的利益,于是他便很快冷静下来。只是……
他不肯做先松口的那一个。
直挺挺地坐在马背上,冰冷地看着一直跟自己对峙的女人。
宁芳篱同样看着他。
孙玉瑾拿捏不住,急得声音有些沙,“太傅大人!”
这声落下去,宁芳篱抬起手,做了个手势。
她身后的府卫,齐刷刷把箭放下了。
宁芳篱:“我同你们去这一趟。”
“这王府,若有一个闯进去便死一个,我不在亦然。”
随后看着冲在前面的金吾卫们扔了手中的刀,一脸坦然,似乎有没有这武器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孙玉瑾松了一口气。
而后听见夏瑞景从上面传过来的声音:“押回去!”
说罢,他自己气冲冲骑着马先掉头了。
虽说是“押”,但金吾卫们没人敢对她动手。
田庆丰本欲说什么,扫到对方的眼神,后脖颈一凉而后拍马跟上了夏瑞景。
剩下的人看着这个难题大眼瞪小眼。
孙玉瑾也有些为难。
结果没想到,宁芳笙自己瞥了他们一眼,“我自走就是。”
孙玉瑾微微讶异,却不好再说什么,冲她点点头。
“走吧!”
金吾卫们便收队,而后走回头路。
宁芳篱混杂其中,或者说被人不远不近地围着。
金吾卫们不敢押她,又怕她跑了,便前后左右地将她围起来;但又奇异地统一与她隔出一段距离。于是这“犯人”便显得更奇异了,围着她的像是变相保护似的。
这景象便让什么都见过的皇城百姓很是惊讶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宁王府里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
“好像现在的宁王是个女人。”
“嗯?女人?!”
“看着不像啊……”
“真是个女人?”
“应当是真的吧。”
大家偷偷谈论着,目光不断地扫过那个被夹在诸多金吾卫之中依旧遗世独立的人。他们谈过宁芳篱的性别之后,便想起她从前的风光来。
“从前做郡王时咱们还感叹来着,真是天之骄子,如今怕是命都没有了……”
“怎么能没命呢?”
“欺君之罪,要砍头的,懂不懂?”
“是么……”可惜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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