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复仇
沃伦这几天一直待在工坊里，干活之余，他总会抬起头来，带着忧郁的眼神，向城堡方向望上几眼。
芙萝伦丝的身体也逐渐见好，自从接受过那位乔治神父的神术治疗后，她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康健，这算是沃伦在这令人心情复杂的日子里最开心的事了。
给老布兰多订制的桌椅上完漆，沃伦直起腰抹把汗，目光又不由自主的向城堡方向望去。
一行人正从山坡上下来，远远的，沃伦就看见了那面奥术战锤的旗帜。
他神色复杂的盯了一会儿，见那些人已经靠近了，沃伦又连忙低下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戈弗雷在卡尔吉斯、普洛武夫等人的簇拥下，骑着马缓缓下山来。身边的人或在咒骂萨马兰王国的不知好歹，或在为马上能够回家而高兴，只有戈弗雷，一直盯着山坡下的那个工坊，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来到自己曾经的家门口，戈弗雷停了下来。
其他人也跟着停下话语，顺着戈弗雷的视线，看向在铁毡前打铁的沃伦。
戈弗雷跨下马，走到篱笆边上。
“沃伦，我……要走了。”
沃伦停下铁锤的敲打，扭过头，终于肯正视戈弗雷了。
“哦……”
“你……”
临到这个时候，戈弗雷发现自己还是不知道该对沃伦说些什么。末了，他才勉强笑笑，对儿子说道：“如果以后你有需要的话，就来找我吧。”
沃伦垂下视线，没有言语。
戈弗雷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准备上马。
“那个银烛台。”
沃伦忽然开口了，戈弗雷也连忙回头。
“那个银烛台，你还留着吗？”
戈弗雷怔了怔，然后看向雅各布斯。
雅各布斯朝戈弗雷点了点头。
“那是我做的。”沃伦转过身，重新锻打起铁胚，“不知道和你的手艺比起来怎么样。”
戈弗雷愣了好一会儿，许久，他小心惶恐的表情才放松下来，露出了一抹带泪的笑容。
“你的手艺已经很好了，我……很欣慰。”
“是吗。”沃伦没有抬头，但是捶打的节奏乱了。
“照顾好芙萝伦丝吧。”戈弗雷叹了口气，转身上马，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沃伦也没有回头，他听着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远，手中铁锤挥打的节奏变得越来越慢。
当戈弗雷的人马彻底走远，芙萝伦丝从屋里走出来，手臂上还挂着刚洗好的衣服。
“你心里还是觉得内疚吗？”她刚刚从窗户里看到了，“我们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现在吗？至少，眼下一切都回到我们原本的样子了，这不正是我们期望的吗？”
“我没有内疚。”沃伦放下铁锤，“我只是……在苦恼以后该如何向洛拉说明。”
芙萝伦丝垂下眼帘，确实，对洛拉，他们没办法像对待戈弗雷一样狠得下心来。
氛围一时变得凝重。
“衣服洗好了？”沃伦看向芙萝伦丝手臂上的衣服，“我帮你去晾起来吧。”
“你不是还有活要干吗？”芙萝伦丝朝沃伦身后的铁毡努努嘴，“要是来不及交货，小心老布兰多揍你！”
“我可从来没有来不及交货过。”沃伦拿过芙萝伦丝手上的衣服，晾到院子里的晾衣竿上，“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出去过了吧，今天就当是难得的休息，去镇上玩玩吧。”
芙萝伦丝认真的看着沃伦，似乎是想要看穿沃伦笑容下面的真实心情，这对她而言不难，毕竟他们是双胞胎，想要猜到对方的想法太容易了。
轻叹了口气，芙萝伦丝选择体谅一下哥哥，点了头。
兄妹俩骑着胡桃，慢慢悠悠地向镇上行去。
哈孔的士兵还在镇上，原本生机勃勃的布鲁齐亚小镇，经历这些士兵的骚扰后，现在显得冷清了很多。不过，既然戈弗雷已经走了，哈孔大概也快要离开了。
来到小镇上，一堆人围在镇口，哈孔的士兵似乎正在搭建着什么。
沃伦和芙萝伦丝本能的不想同哈孔的人扯上什么关系，但现在这些人把镇口堵得严严实实，他们没办法进入镇子，只好跟着人群张望。
士兵们竖起了一根粗长木杆，立在镇口，然后还往木杆上套绳索。
“这是在干什么？”芙萝伦丝看得莫名其妙，完全看不懂这些人的目的。
沃伦也同样疑惑，但马上，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士兵在木杆上套好绳子后，将一个大麻袋搬了过来，麻袋沉沉的，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沃伦看那个麻袋的形状，觉得那里面好像是装了一个人。
他心里忽然觉得不妙。
没有出乎沃伦的意料，麻袋里确实是一个人，士兵们将麻袋里的人拖出来，把绳子的一头拴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拉着绳索的另一头，把这个人吊了起来。
看清了这个人的脸，沃伦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只有深深的震惊和愤怒残留。
那个人是乔治，而即使是沃伦，都几乎快认不出乔治的模样了，他身上到处都是狰狞的伤口，一些刚刚结痂的旧伤，现在也重新裂开，留着令人作呕的脓水。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不论有没有认出这个人是乔治，都纷纷向后挤，显然是被尸体的惨状吓得不轻。
沃伦呆愣愣的看着乔治被吊起来，那张已经失去生气的面孔上还残留着他最后哀嚎时的表情，沃伦不敢想象，这会是他的好朋友乔治，他心中无比的悲伤愤怒，他在看到乔治的尸体时便明白了，这是哈孔的报复，他没办法惩治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就用这种方法来报复自己。
哈孔的士兵还在宣读着哈孔给乔治定的罪，乔治被定为杀死埃尔维斯的凶手，所有的罪责都被抛到了乔治的身上。这样的判决，萨马兰王和斯特拉侯爵也会满意，因为如此一来，就完全撇清了戈弗雷的嫌疑，不会导致和旧王国的关系恶化。
沃伦僵硬的转动脑袋，在周围的人群中寻找着。他害怕在人群中看到乔治的父母，更害怕看到朗曼夫妇那伤心欲绝的模样。
芙萝伦丝担忧的看着沃伦，她和乔治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密切，看到乔治的尸体，心里虽然也伤心难过，却没有像沃伦这样失了神。现在她更加担忧的还是沃伦，她很怕沃伦受了这样的刺激，会做出什么事来。
沃伦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镇上了。
“我们回去吧。”
芙萝伦丝点点头，手指紧紧捏着沃伦的衣角，好像生怕沃伦会突然从她身边离开。
兄妹俩带着胡桃回到了家，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直到进了屋子，都一直保持着沉默。
最后，芙萝伦丝先受不了这种可怕的沉默，主动开口：“沃伦，你……没事吧？”
沃伦低垂着头，没有回答，直接朝地下室的工作间走去。
芙萝伦丝心里不安，赶紧跟了上去。
沃伦在工作间里寻找着，翻了一会儿，他把洛拉的月影找了出来。
“你拿月影做什么……”芙萝伦丝脸色不由变得苍白，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期许。
“去给乔治报仇。”沃伦冷冷的说道，仇恨和偏执铸就了他冷漠的表情，现在的他，比决定杀埃尔维斯时还要坚决。
“你疯了吗！”芙萝伦丝叫了起来，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达到了目的，把一切维持在了原来的模样，结果你现在又要去杀人……这样子是没有止境的，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当我们试图去维护现在的局面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改变了现在，你这样子做，只会让我们陷入死循环！”
“没错，现在已经改变了。”沃伦拿上箭箙，带足了箭支，背上月影准备出发，“乔治死了，原本我们想要维护住的东西确实已经改变了，谁破坏我们的现在，我就消灭谁，所以我杀了埃尔维斯，所以我赶走了戈弗雷。而眼下，既然哈孔也想来挑战，那我就要兑现我的承诺——干掉他！”
“你不准去！”芙萝伦丝挡在沃伦面前，张开双手，用娇小的身体阻拦着沃伦，“哈孔不是埃尔维斯，他身边有成百上千的士兵；他也不是戈弗雷，他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这样去，不是去送死吗！”
沃伦拍了拍月影，表情没有丝毫动摇。“有洛拉的弓在，我在几百旧尺之外就可以射死他，不会失手。”
“那之后呢？”芙萝伦丝还是不肯让开，“就算你杀了哈孔，那之后又该怎么办？他的士兵会来追杀你，不，整个萨马兰王国都会来追杀你的！这一次没有戈弗雷帮你顶罪了，你会毁掉我们的家的！”
芙萝伦丝哭着，扑到哥哥的怀里。
“我不要这样，我们的家，已经说好了，我们要守住我们的家的。我不要你去，我不要……”
沃伦扶着妹妹的双肩，脸色黯然了几分。
“对不起，芙伊，我必须去。是我害死乔治的，这是我的错，是我的责任，如果我不去给他报仇，我一辈子不会心安。”
芙萝伦丝的泪水打湿了沃伦的衣襟，她抬起头来，带着哭腔还想再说什么，但沃伦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低下头，吻住了她。
“我会安全回来的。”沃伦在妹妹耳边，用最温柔的语调安慰着芙萝伦丝，“你先收拾东西，我们要离开一会儿这个家，但我答应你，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会回到布鲁齐亚来。等着我，我为乔治报仇之后，就回来带你离开。”
芙萝伦丝知道自己没办法改变沃伦的决定了，她只能无力的哭着，这泪水，只是因为她的悲伤，而不是为了让沃伦回心转意。
沃伦硬着心肠，抛下芙萝伦丝，走出了工作间。他去马厩牵出胡桃，好好抚摸了她，然后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