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演武会:决定战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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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演武会:决定战局的人

  一、

    

    夜,黑沉沉的夜。

    

    在风临四人冲入密林之后,夜色似乎更深更沉,压得人喘息不畅。

    

    而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的追兵,却比这夜色还要让人头疼,不给人留半点喘息机会。

    

    驭起轻功,脚踏横枝不断借力,四人奔走如风,试图甩掉后面的人马。不料他们却如跗骨之蛆,死死地黏住风临四人。

    

    道路将至岔口,宁封在最前面领路,略一犹豫,正要拐向右边。如所预料,这时右边林中骤起一阵鸟雀扑棱声,无数森冷寒光刺透黑夜,向他们激射而来。宁封四人忙将身形一转,掠向左侧。

    

    后面追兵中有人躲闪不及,被寒光射中。只听几声惨叫传来,又须臾消弭,湮没在阒寂的夜中。

    

    见此,其中一名守卫寒声道:“为捉住我们,连自己人都不顾惜。饮天光竟心狠至此。”

    

    另一名守卫喘着气道:“别管这么多了,先逃命要紧。”

    

    又是一个岔路口。

    

    果不其然,仍然是右边设了埋伏,将他们逼向左侧密林。

    

    这下连神经大条的风临都察觉出不对,一边随着宁封于林间飞跃,一边问道:“怎么他们只埋伏一边,好像故意让我们往这边来。前面会不会有陷阱?”

    

    宁封无心分神解释,简短道:“纵使有陷阱也要闯一闯。”

    

    入密林不久,他就察觉出异状,每至一个岔路口,对方都已事先在右侧设伏,逼着他们选择左侧的道路。期间,他也曾试着冲向右侧,只是寒光乍现间,林中那密密麻麻的军士身影倏然显现。他心中一惊,这兵力绝不是他们四人能应付的。于是又不留痕迹地扭身向左行去。

    

    而且身后的追兵与他们一直保持着一射之距,从始至终没有变过,似乎只是将四人驱逐向前,并不打算追上他们。

    

    既然提前预知到他们逃跑的路线,又有强大的兵力足以对付他们,对方为何偏偏逼着他们逃窜而不立刻动手?实在让人想不通。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深了又浅,天光暗了又亮。天际露出鱼肚白,黎明即将来临。

    

    终于甩掉了追兵,四人在林间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他们汗流浃背,扶着树干喘息不止,奔逃了大半夜,体力几乎消耗殆尽。

    

    慢慢的,天色越来越亮,当第一缕天光显现于天际之上时,他们也看清了周围的地貌和建筑。宁封顿时明白饮天光为何要将他们逐至此处。因为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帝姬陵,无双帝姬长眠之处。

    

    层层叠嶂,山林葱郁,回字形陵园中,一座高大的坟墓耸然而立,它不似普通的帝姬陵,而是依类帝王之制建立,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向世人诉说着一代帝姬的丰功伟绩。

    

    宁封四人就停在了与帝姬陵遥遥相对的山峰之上。

    

    心知不妙,宁封拉起风临正要逃命。只是他还未动作,甲衣军士齐唰唰地现于他们周围,将四人团团围住。

    

    那人自甲胄之士间现身,身材挺拔如苍松,面容清癯,不怒自威。正是神州的权臣——大宗师饮天光。

    

    负手而立,他静静地凝望帝姬陵,半晌,才将视线转至林间四人身上。

    

    饮天光缓步行近,沉声道:“恩怨终有了,血债血来偿。当年,国武馆负她的,西陵负她的,今日在她的陵墓之前,我替她一并讨回。”

    

    两名守卫不知内情,听得莫名其妙。横刀在前,两人愤然道:“想杀就杀,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呸。”

    

    宁封却是心中滋味万千,因爱而生恨,爱得愈深,恨也就刻骨铭心。饮天光也是一个多情的可怜人。

    

    风临感慨亦颇多,只是全落在了西陵身上。她默默扶额,师叔,你害我们不浅啊,临下山之前将我打得差点一命呜呼,现在我们还要替你偿情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饮天光将手一挥,就要下令攻击。

    

    风临忙不迭道:“等下。”

    

    饮天光动作停住,淡漠道:“看在无双的面子上,本相会给你们留具全尸。”

    

    风临做着最后的挣扎:“这样吧,天光大人,我们打个商量。我告诉你西陵在哪里,你找他本人讨债,如何?”师叔,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吧,弟子实在不想出师未捷却因您的情史死在这里。何况我和你一向互看对方不顺眼,目前事情有点大,我就不替你兜着了。

    

    宁封慌道:“师姐,不可。”

    

    风临偏过头,低声道:“怕什么,师叔武功那么高,你以为饮天光能占到上风?何况师叔是不是西陵还不一定呢。万一不是,我们岂不是枉死?还是找本人确定一下最为妥当。”

    

    饮天光不为所动:“两位既是招隐弟子,西陵自然也在招隐。放心,你们走后,西陵马上就能与你们黄泉相见。”

    

    好容易做出的妥协却被拒绝,风临几乎跳起来:“为什么紧追着我们不放?就算我们是西陵的弟子又能怎样?师父他老人家还活着好不好,你完全可以找他算账。他的情债什么时候轮到我们来偿还了?有没有这种道理?”

    

    饮天光冷笑一声:“西陵能将凝光剑传给你们,对他而言,你们自然是很重要的人。他看重的人便是我要杀的人。至于道理?我说的话就是道理。”

    

    风临将宁封一推,与他隔开距离:“师叔只将凝光剑给了他,师叔一向不喜欢我,看重的人也只有他。天光大人,我有要事在身不能死在这里,望大人能网开一面。”

    

    宁封身子一震,猛地抬眼看她。

    

    饮天光这才真正注意了风临,打量她几眼,淡漠的目光中含了兴趣,意味不明道:“生死关头,弃同伴于不顾,姑娘倒是好气魄。”

    

    风临将头一扭,漠然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何况我们只是师姐弟而已。再说了,我跟师叔关系一向不好,若因他而死,实在死得冤枉。最重要的是,我有心愿未了,绝不能死在这里。”

    

    唇畔轻扬,饮天光又露出了浅淡而诡异的笑意。他招招手:“本相不是乱杀无辜之人,既然如此,你站过来吧。”

    

    强忍着不去看宁封,风临一步步行至南部军士中,站在了饮天光身侧。

    

    宁封渐渐垂了头,几缕额发滑落,遮住了眼底神色,掩了面上表情。右手握上剑柄,那么用力,几乎将剑柄嵌入皮肉中。

    

    见此,守卫两人不觉大怒,骂道:“贱人,大爷今日若不死,他日定取你性命。”

    

    旭日东升,朝气蓬勃,阳光星星点点地落在林间,如水波,如碎金。新的一日正在开始。有时,开始不正是一种结束吗?

    

    饮天光轻抬手,吐出一个字:“杀”。

    

    只是他这个字刚出口,一柄黑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向他脖颈。

    

    与此同时,两剑铿然出鞘,只听两声清啸,两道剑光以更快的速度,同时攻向刀主人所在。一道出自饮天光身后的护卫长,一道却是出自宁封。

    

    刀刃未至饮天光脖颈,而护卫长的剑气却已逼至风临后心。眼见风临就要伤在那剑下,另一道剑气也斜逸而出,准确地挡住了侍卫长的剑势。“铿”的一声,两剑于风临背后相撞。

    

    护卫长随机应变,猛地灌入内力,透入剑尖击上风临后背。

    

    风临如受掌重击,踉跄一步,倒向前去,手中黑刀几乎脱手而出。

    

    这畔,随从们忙抽刀拔剑,将饮天光重重护住。

    

    挟持人质未能成功,风临忙退回,握紧了黑刀,看向饮天光,惊道:“你……”早就知道。

    

    饮天光淡淡道:“小女娃,在本相面前耍心机,你还太嫩了。你知道你的表演哪里出了错吗?公然背叛同伴的人,除非大奸大恶,不然绝不会眼都不眨一下。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娃,抛弃师弟时却干脆利落。那不是投诚,那是一人承担慷慨赴险,那是大义凛然。懂吗?”

    

    风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饮天光掠向宁封,若有所思:“不过,你师弟似乎信以为真了。小子,既然信她背叛了你,为何还时刻警惕着保护她。第一次有人在我预料之外,小子,能为本相解惑吗?”

    

    宁封退至三人身边,依旧垂着眼,轻声道:“宁让她负我,不教我负她。”

    

    话未竟,风临已是挥刀暴起,势若流星,冲向因护卫饮天光,那包围圈出现的薄弱之处。正是攻其不备,以攻为守。怎能等到对方下杀令,他们任人宰割?

    

    宁封紧追她身形而去,手腕一抖,凝光剑气贯长虹,将围攻而来的南部军士逼退,护着她开出一道血路。

    

    两名守卫也瞬间反应过来,疾身跟去,大刀旋转,光如日月,把满天飞来的箭雨尽皆打落在地。

    

    饮天光眉目沉沉,冷喝道:“杀。”

    

    二、

    

    九璎回到国武馆时,风临两人已经不在。她想着,应该是宁封见势头不对,先行离开了吧。

    

    天际露出灰白,黑沉的夜色正在变淡,这一夜行将结束。

    

    她在一旁坐下,肘支于桌畔,十指交叉掩住双目,让自己尽力冷静,让身体歇息着。毕竟今日就是演武会,她要将状态调整至最好,决不能在场上出任何差错。

    

    黑沉沉的视线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浮现。一袭甲衣干净利落,体态娇俏。这身影侧转过头,只见盔帽下的面容眉目如画,明眸含情,轻轻一笑,摄人心魂。

    

    九璎眼底忽然涌出湿意,心中轻唤:“老师,老师——”

    

    黑暗慢慢退开,那个身影旁又出现了小小的影子,包子脸,弯弯的眉下嵌着一对大而黑的眼睛。

    

    两只影子坐在高高的山顶上,她们的背后是层层密林,她们的脚下是如画江山,她们的前方是茫茫江水,一眼望不到边际。

    

    以手托腮,大影子的视线越过江水,凝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眉目间有淡淡喜悦,有淡淡忧愁。

    

    小影子学着她的样子,也以手托腮,望向茫茫水面。只是望了许久,都不见江面有什么新奇之处,她难免无聊,拉了拉大影子的衣袖,指了指即将落至山后的夕阳,道:“老师,太阳要下山了,那个人今天不来了吧。”她从国武馆其他人口中得知,她的老师一直在等一个人,一个对老师来说很重要的人。

    

    大影子轻垂视线,拉着小影子的手起了身,俯身替她掸去衣上尘土,轻笑道:“好,我们回家了。”只是笑容中染了挥之不去的落寞与惆怅。

    

    小影子似有所觉,踮起脚尖亲了亲大影子的面颊,一对黑而大眼睛忽闪:“老师,你别难过。今天不来,或许明天就来了呢。”她眼前一亮,又脆生生道,“天光大人说,只有用心去思念,就一定能等到心上的人平安归来。”

    

    大影子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天光说的吗?”

    

    小影子重重点头,接着又得意道:“老师,昨日天光大人带了他的儿子来武馆。饮流光一点都不像天光大人,又笨又胆小,被我打倒了就知道趴在地上哭鼻子。天光大人生了气,将他好一顿训斥。”

    

    大影子莞尔,惆怅散去大半,牵着那只小手一路下山去:“九璎,要跟流光做好朋友,别总是欺负人家。”

    

    小影子撅嘴:“我哪有欺负他,天光大人要我跟他比试的嘛。”

    

    大影子摇摇头,笑道:“好好,小九璎没错,老师错怪你了。”

    

    大手牵着小手,两人一路行向国武馆。

    

    途中,小影子似记起一事,仰脸问道:“老师,那个人去哪里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呀?”

    

    大影子道:“他呀,他去寻找神域了。至于为什么还没回来,应该是路上耽搁了。”

    

    小影子好奇道:“神域是什么?”

    

    大影子道:“神域,就是神居住的地方,有很多神奇的东西,能让人完成在这个大陆上完不成的梦想。”

    

    小影子跳起来:“哇,这么厉害!老师,我们也一起去吧。说不定能在路上碰见那个人呢。”

    

    大影子笑道:“好啊,不过要等小九璎长大才行。你这么丁点儿,路上带着很不方便。”

    

    小影子攥紧了大影子的手,下决心道:“老师,我一定好好吃饭,快快长大,跟你一起去神域,去找那个人。”

    

    大影子点头,微笑:“我家九璎真乖。”

    

    越行越远,身影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于茫茫之中,再寻不见。

    

    眼角滑下一道明亮的水痕,九璎低唤着,悲切着:“老师,老师……你等的那个人终于有消息了。他就在百里之外的招隐,他还活着,只是他忘了你。十年了,你已经离开十年了,做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于是学生擅自做主,让他就这般忘着吧。如果你地下有知,是会赞成,还是会责备我呢?老师,究竟哪种才是你的心愿呢?”

    

    “老师,今日就是演武会了。这次的演武会不同往年,我和饮流光都有参加,演武会上我们的表现将直接决定着谁接任新馆主。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饮流光也不是当年那个会被我轻易打倒在地抹着鼻子哭的胆小鬼了,他变得很强。”她眼中闪出坚定的光芒,字句铿锵,“不过老师放心,我绝不会给你丢脸,我有必胜的把握。你做了八年的少馆主,最终在少馆主的位子上离世。你的遗憾,你的心愿都将由我来弥补,来完成。老师,那时你会看得到吗?”

    

    “老师,这些年南北两部关系非但没有缓和,反而越来越僵了,王给了我虎符,说让我依你的意愿行事,我想你一定不愿看到手足相残兄弟阋墙,我想你一定也是相信天光大人的。天光大人啊……”她声声倾诉,悲不自胜,“老师,我们都很思念你,你感觉得到吗?你感觉得到吗?”

    

    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轰然崩坍,眼泪汹涌而出,九璎双手掩了面目,泣不成声。

    

    “少主,你醒着吗?”采雪来到门外,敲了敲门,提醒道,“演武会不久就要开始了,少主收拾一下,吃点东西吧。”

    

    止了眼泪,抬手抹去面上交错的水痕,她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与稳重。九璎转眼,见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她沙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了。其他参试兄弟准备得如何了?”

    

    采雪立刻有了精神,回道:“大家都精神饱满着呢,摩拳擦掌就等上场秒掉南部那群乌合之众。想在比武场上与我们北部争锋,哼,有他们好看的。”

    

    九璎沉声道:“不可轻敌。南部已非昨日南部。替我转告众兄弟,凡事小心为上。”

    

    采雪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着人端了水,九璎将面上泪痕细细洗去,接着褪下甲衣,换上轻便衣服,重新束了头发,又勉强用了些便饭。

    

    待准备妥当,她出了房门,跟北部参试的百名军士汇合,带领大家一同向演武场行去。

    

    神州演武场,平面呈椭圆形,占地百亩,外围墙高约三十丈,场中间为比武台。比武台周围是看台,自下而上依次分为十层坐席和十层站位。场内看台可容纳观众十万余人。由穷桑最负盛名的巨子墨圩主持建造。以庞大、雄伟、壮观响彻九州四海。

    

    因今日演武会不同往年,是以前来观看比赛的人异常得多,竟将这般庞大的演武场也挤了个水泄不通,以至于国武馆不得不再加一倍护卫队来维持场内秩序。

    

    看台第一层中间空着七个上座。正是今天这场比赛的七位评委所在。此次评委阵容庞大,由神州无上尊崇德高望重的七人担任。他们分别是……

    

    “中间的是王,左边三位是御史大夫言更迟、奉常高略、宣平侯空云浮,右边三位是太尉商弦,护军都尉秋叶仓,大将军武岳,大宗师为了避嫌,这次并未担任评委。”江永越过人群,行至九璎身畔,一一指道,“言更迟和高略是南部的人,护军都尉和大将军是我们的人,宣平侯和太尉一向中立。不过,据暗部消息知,三日前大宗师曾私下会见宣平侯,不知会谈结果如何,也不知是否谈及演武会之事。”

    

    江永又道:“即使宣平侯倒向南部,如果我们能顺利赢得比赛,就能争取到太尉和王的支持。这样四对三,依然是我们胜出。何况此次比赛完全公开,神州众百姓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光天化日之下,想必南部也耍不了什么花招。”

    

    九璎轻点头:“道理如此,但小心为妙。”

    

    两人正谈着话,这时听得场外骚动的人群忽然沉寂下来,安静得针落可闻。九璎两人自台后转眼望去,只见王的帝辇已缓缓驶入演武场,两队精锐护卫执刀剑于前方开道,另两队护在帝辇左右,保卫王的安全。

    

    帝辇停在演武场内部入口。尊贵的明黄色如正午的日光般耀眼。

    

    九璎凝目注视,忽然蹙了起眉头。因为她发现,帝辇中竟然有两个人,除了王之外,还有一位不似神州人模样的陌生人。只见这男子年约弱冠,姿容英俊,着一袭水蓝色锦袍,神态优雅,风度卓然。此人是谁,竟能与王同驾?

    

    场内众人亦发现异状,一时议论声低低响起。

    

    崇元帝执了那人的手,与他一同下了辇车,行上主座,面有笑容,向周围众人道:“这位是孤的好友——祭,来自西海常阳岛,远游至我神州苍梧。此次比赛就由祭代孤评点。”

    

    突然到来的陌生人……

    

    九璎眼底蓦地暗下去,向江永道:“吩咐暗部,盯紧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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