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决战:三军对垒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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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决战:三军对垒 三

  一、

    

    飒风起,大漠寒。夕阳垂,残霞如血。

    

    君不语与梅林青已交手数十回合,却仍是不分胜负。

    

    黑色锁链层层盘旋,攻守兼并,逐渐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占了上风。君不语低喝一声,扬手一指,宏大气劲凝成利刃袭向梅林青,招招夺命。

    

    梅林青沉着以对,手腕急转,一杆银枪化作千百杆,舞成密不透风的光墙,欲抵挡对方这灌注全身内力的一击。

    

    利刃撞上光墙,只听一声巨响,两者同时崩裂开来。

    

    君不语一击不中,再次变招,锁链急转如飓风,携强悍力道卷向梅林青,一路带得沙石飞溅,林木连连折断。

    

    梅林青将银枪抛至半空,同时运掌,使出八卦掌中的第一式“天行有健”。只见他双掌翻转,掌力绵绵不断,带得周围狂风四起。全身真气凝为八卦形状,对上那黑色飓风。

    

    阴阳八卦飞速旋转,带出巨大漩涡,竟将那飓风吸入其中,将其上的强悍力道消弭于无形。

    

    再击不中,君不语面色微变,气劲衰竭,只得后退。

    

    梅林青将手一伸,将自半空中跌落的银枪接握在手,轻笑出声:“这二十年来,很多人想要借我这项上人头一用。然而,”银枪一转,挽出枪花,他忽地沉声,“他们全都先我一步赴了黄泉。”

    

    黑色锁依序链落于大掌之中,君不语摩挲着这隐隐发烫的触感,高声而笑:“纵使是神话般的存在,也有终结的一天。梅将军好自为之。”

    

    梅林青冷哼一声,目露杀机,手中银枪斜指,足下猛踏,以千钧力道攻袭向对方。

    

    君不语锁链游动如巨蛇,盘旋而起,昂首吐信阻了梅林青的前进。

    

    梅林青双掌紧握银枪,将灌注内力于其上,枪头疾点,一杆银枪再化作千百杆。

    

    君不语十指疾动,锁链漫天飞舞,势若天罗地网,将银枪尽皆挡下。他鄙夷地大笑:“阁下就这种程度吗?”

    

    梅林青亦大笑:“杀你足矣。”说着,再催内力,银枪骤然变作数十倍大,要以无上的力道强行破开对方防御。正是当初击败宫木和的那一招。

    

    只见银枪裹挟雄浑气劲,一路将君不语的锁链防御击向后。

    

    既然防御不住,君不语眉目沉下,索性将那锁链一抛,侧身冲向梅林青,掌心凝聚无形无色气劲,提掌击去。

    

    梅林青枪头一斜,枪锋缭绕锐气,一路破空,直刺而去。

    

    两相交撞,只听“咔嚓”一声,那精铁锻造的银枪承受不住压力,枪头竟自与枪柄交接处折断。

    

    梅林青手中一松,跌了银枪,身形翻转,掌握成拳,砸向君不语心口。

    

    君不语眉目缭绕杀气,目中染了血色,出掌相接。

    

    近身缠斗,拳脚相击,强悍气劲四散而去带得沙石飞动,树叶摇落。

    

    两军对峙,战鼓擂得愈发激烈昂扬。

    

    双方杀得性起,招招施尽全力,皆欲取对方性命。

    

    梅林青低喝一声,再次出拳,砸向对方要害。

    

    君不语杀气凛冽,横掌侧过,不接那拳,并起两指刺向对方咽喉,竟是要玉石俱焚。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道惊惶得几乎失了原本婉柔音色的声音自一侧山顶传来。那声音声嘶力竭地叫道:“哥——”

    

    乍闻熟悉嗓音,梅林青心神被分,不觉气劲一滞,竟让君不语抢了先。

    

    两指劲气刺破掩至脖颈的鬼面,刺入喉头皮肉。鲜血激涌而出。

    

    梅林青忙翻身后仰,一路疾退。后退之时,还不忘关心梅娉婷,高声道:“娉婷不要过来。”

    

    他只有这一个亲人,这样一个妹妹。母亲临终将小妹托付于他,嘱他好好照顾。这些年,他是既做兄长,又尽父母之责。

    

    还记得,她尚在襁褓之时,他抱着她,随大军一路逃命。

    

    他们被人追得如同丧家之犬,只得躲入一方密林暂避。粮草耗尽,无水可饮,他们尚能忍耐,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如何忍得住。眼见她饿得直哭,众人百般哄不下。寂静的夜,森然密林,孩童啼哭是如此的响亮,引人注意。

    

    眼见敌军就要循声赶来,他无法,病急乱投医,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摇着,低哼起家乡的摇篮曲。孰料,她听到这不成调的摇篮曲,竟真的安静了,转动着黑如葡萄般的眼睛望着他。

    

    他将额头贴上她小小的额头上,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唇,轻声道:“娉婷乖,再忍忍,哥哥就带你吃得饱饱的了。”

    

    这些年,无论他在外面如何辛苦如何经历生死险关,却不愿她吃半点苦头不愿她受半点惊怕。

    

    七月,母亲剖腹将她取出。是以,她的身子比一般女童要弱得多,几乎是浸在药罐子中长大。她胆子又小得厉害,哪怕见到一只蟑螂都要骇出病来。

    

    有这样一个妹妹,那定是要操碎了心。

    

    这几年,她渐渐出落成大姑娘,亭亭玉立,容颜倾城。

    

    在这盗匪横行王法不至的大沙漠,太过耀眼的美丽是一种过错,易被豺狼觊觎。所以他将她养在谷中,隐下她的消息,派人专门保护着,所以他编出许多鬼怪故事吓她半步不敢出谷。

    

    他想,等这大沙漠平定了,就带着她一起回故乡,为她觅一个如意郎君,看她高高兴兴地嫁出去,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那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就能稍稍松口气了。

    

    唉,有妹妹的人,跟有孩子也差不多了。

    

    二、

    

    自从君不语离开之后,梅娉婷就没怎么吃过东西,一天三顿只喝点清粥支撑。玛尔见她身子弱得厉害,为她炖了老鸡汤,让她补补身子。

    

    然而,玛尔端着鸡汤刚进门,梅娉婷只觉一股油腻味直扑口鼻,胃中顿时翻江倒海,她忙掩了口,将脸转向里。

    

    玛尔以为是她不愿用鸡汤,略略叹了口气,接着耐起性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千劝万劝了许久。

    

    梅娉婷心下愧疚,毕竟玛尔特地为她炖的,她若半口不尝……于是强忍着胃中不适,她转过头,手撑着床榻慢慢坐起,弱声道:“婆婆,我喝。”

    

    玛尔高兴起来,笑得脸上褶子挤成一道道,忙将枕头垫在她身后,让她半坐着。自己则端来那碗鸡汤,吹了吹上面的蒸腾热气,持了汤匙,准备喂她多喝几口。

    

    不料,那匙鸡汤还未到嘴边,梅娉婷嗅到那股浓浓的油腻味,胃中翻腾得强忍不住,俯身“哇”的一下吐出来,吐得天翻地覆。

    

    玛尔吓得几乎呆住,忙将那鸡汤放在床头小柜上,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急急唤门外守卫,道,“快去请萨拉先生。”

    

    半晌,连那泛黄胆汁也吐了出来,梅娉婷这才止了作呕。面色煞白着。

    

    玛尔骇得一颗心乱跳,但毕竟年岁高经历事情多,也不至于手足无措。玛尔照顾着扶她重新躺下,宽慰道:“萨拉先生马上就过来,王妃莫忧心。”

    

    梅娉婷气若游丝,颤着葱白玉指指了指那床头的鸡汤,哑着嗓子道:“婆婆,端走。”

    

    玛尔一愣:“王妃是闻不得这油腻味?”

    

    梅娉婷阖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玛尔眼中顿时起了异样神色,似喜似忧,忙挪着老迈步子,将那鸡汤端出去,放在了外面的桌子上。

    

    这时,萨拉闻讯赶来,入室为梅娉婷把脉。两指搭于那纤细得几乎一碰就折的皓腕之上,他诊了良久,面露喜色,收回手指向梅娉婷道:“恭喜王妃,你这是有喜了。”

    

    他顿了顿,面上又有了忧色:“不过,王妃身子太弱,胎像不稳,今后一定要多补补身子事事谨慎才好。”

    

    梅娉婷犹浸在那有喜的消息中,久久回不过神。她下意识地抚上平坦如常的小腹,张了张口,干涩道:“有……孩子了?”

    

    萨拉点点头,思及她与君不语之事,又嘱咐道:“怀孕初期很关键,王妃需多加注意,情绪也不可太过激动。”

    

    梅娉婷不知所措,目光发着颤,半晌,才弱声弱气道:“娉婷,记得了。”

    

    萨拉见她心神不属,也不再多说,向玛尔细细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了医室。

    

    梅娉婷轻抚着那小腹处,心头涌上万般滋味,不觉又落了泪,有孩子了,他的孩子……

    

    玛尔将房间细细收拾干净,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床前,替她轻轻撩开额发,又用干瘪的满是皱纹的手慢慢地为她拭着泪,也不说话,只静静地陪着她。

    

    梅娉婷抓了那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方救命木板,哑声道:“婆婆,我该……怎么办?”

    

    玛尔眼中有慈母般的关怀,拍了拍她的手,叹道:“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因为萨拉嘱咐过,怀孕初期关键,情绪不能太激动,所以梅娉婷顾着腹中胎儿,连哭也不敢尽情地哭,实在忍不住就悄悄落几滴泪,随后又忙让自己平复心情。

    

    怀了他的孩子,与他愈发纠葛不清,她之前可以闭口不问他的消息,但现在呢,是不是也有些微的关心,关心他的安危?

    

    出征在外,他不知何时回来,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曾经,她有一瞬希望他就此不要回来,那么她就能与他断得干干净净,将那些过往全都忘掉,无爱恨无情仇。

    

    现在,她怀着他的骨肉,她怎能让孩子还未出生就没了父亲?

    

    阖了眼,她又一点点记起了他对她的好,对她拼尽全力的挽救,对她无微不至的照料。

    

    她又想起了那个问题,如果有一个人救了你,却又害了你,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是你的恩人,还是你的仇人?

    

    她也想起了玛尔的回答,感情的事哪分得清恩仇,只要看清自己的心就行了。

    

    她将手按向胸口,一字一句问自己:看清这颗心吗?

    

    因她有了孕,玛尔又重新做了几道营养而开胃的小菜,想伺候着她多用点。

    

    她勉强着用了些饭菜。待玛尔收拾碗筷之时,她犹豫良久,终于启唇问了他的消息:“婆婆,他们是要跟哪一方打仗?”

    

    玛尔笑了笑,似在为她关心君不语而欣慰,缓缓道:“殿下呀,这次是三军统帅,要去打神州军。听说对方将领很厉害很骇人,戴着一个獠牙鬼面,叫什么来着……哎呀,人老了,这记性不行了。”

    

    梅娉婷的脸色一瞬煞白,脱口而出:“梅林青?”

    

    玛尔点头笑:“就是这个名字。还是王妃……”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梅娉婷忽然自床上挣扎着翻下来。

    

    三、

    

    君不语让自己只注视着前方,注视着鬼面碎裂坠地喉间鲜血淋漓而下的梅林青,不去看那一侧翻山而来的女子一眼。

    

    她叫梅林青:哥——

    

    梅林青,梅娉婷……他早该想到的,梅姓在大沙漠本就少见,而她有着这等惊艳容颜,却不为沙漠中的人所知,平日一定被人保护着,而且保护得很好。

    

    他注视着梅林青,注视着鬼面之下那同梅娉婷五分相似的惊世容貌。他想,长着这样的一张脸的确需要用面具遮掩,不然如何有威仪地发号施令,如何率军冲锋杀敌。

    

    戎舒救回了濒死的她,他答应戎舒取梅林青项上人头以作回报。

    

    君子言而有信。

    

    君不语将手一扬,那坠在一旁的黑色锁链凌空而起,重落入他的手中。锁链起,如罗网,铺天盖地袭去。

    

    失去了武器,梅林青无可格挡,只得左躲右闪,被迫得频入险境,几次与死亡擦身而过。

    

    梅娉婷虽不会武功,但也能看出此刻兄长落了下风,甚是危险。她就在这里,那个人,却不肯看她一眼,而是招招狠厉,欲取她兄长性命。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想来也是,一个女人而已,他又怎会在乎?

    

    君不语五指一弹,黑色锁链如长蛇凌空跃起。他微眯了眼看梅林青,淡淡道:“梅将军,你的人头我要了。”语毕,凝内力灌注锁链之上,只见那锁链隐隐现出诡异光芒,气劲四散,周围沙石蠢蠢欲动。

    

    梅娉婷脚下一软,向那人缓缓跪去,哑声道:“我求你……”

    

    只是未等她双膝触地,梅林青足下一顿,一股劲气直冲而来,将她击得摔倒在地。梅林青勃然怒道:“梅家人跪天跪地父母君王,唯独不会跪地求饶!”

    

    梅娉婷眼中落了泪:“哥——”

    

    梅林青不再顾她,向君不语大笑道:“想杀我,好极了,看是不是像你想得这般容易?!”语毕,催出浑身气劲,双掌翻转,低喝一声,使出了八卦掌第三层,“八卦·洊雷威震”。

    

    只见风云变色,天际之上,隆隆惊雷滚滚而来,凝成庞然巨兽,撕裂天空而下。

    

    君不语不敢小觑,不再留有余地,再催内力。只见那锁链一瞬暴涨,涨作巨龙形状,张牙舞爪,吼声连连,激得周围沙石四起,迷人眼目。

    

    两军战士又惊又骇,被两人四散而来的气劲迫得一退再退。

    

    梅林青翻身跃至半空,扬手与那巨兽凝作一体,握拳携万钧力道击向君不语心口。

    

    君不语锁链飞旋,巨龙形体一涨再涨,锋齿巨爪凌空抓向梅林青,欲一招取命。

    

    两两相撞。

    

    没有预料中强大气劲冲击,没有想象中的惊天震地炸响。梅林青一拳击碎锁链的进攻与防御,毫无阻碍地打在了君不语的心口之上,打得那护心镜裂成碎片,纷纷落地。

    

    梅林青知情况不对,想要收劲,但这是威力最强的八卦掌中的第三层,一旦发出,又如何收得回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这拳穿透黑色铁甲,击入对方的心口。

    

    鲜血激射而出,溅了他半身。

    

    梅林青惊住了,高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搏命的最后一招却是虚招?

    

    口中血落不断,君不语仰面倒下。曾经这身影稳若如泰山屹立,然而纵使是大山,也有崩塌的一天。

    

    他倒在两军对阵的中央,倒在荒凉的沙地上,倒在这无边的荒漠之中。

    

    梅林青问:为什么?

    

    因为他想死了,他早已经活得厌烦了,不耐了,活得太过痛苦了。上天终于给了他一个可赎罪的机会。

    

    如果不能死在她手中,那死在梅林青手中也是不错的结局。这样算是她的兄长为她报了仇吗?

    

    君子言而有信。

    

    这句话是对活人而言。对于一个死人,有没有信用又有什么干系?这样,他对戎舒也有了交代。

    

    他曾问:她醒来时,可曾问起过我?

    

    他曾问:一个人做了很多错事之后,还有没有资格恳求原谅?

    

    他没有等那婆婆回答,因为他早已知道了答案。她不会再原谅他了,他也没有资格求她原谅。

    

    结束吧,这挣扎的一生,这罪孽的一生,这浸满了坎坷的一生。

    

    君不语又觉得冷起来,冷得浑身发抖。他的目光茫然着,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抓住些可温暖的东西。

    

    一只暖暖的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抬眼,见到了那张倾城容颜。此刻,曾经艳若桃花的面庞苍白如纸,挂满了晶莹的泪水。她在为他而哭吗?为一个满手罪孽伤她至深的人而哭吗?

    

    他忽然悲伤起来,这是一个好女孩,是他害了她。他望着这艳丽颜色,张了张口,低微地挤出字眼:“娉婷,不哭,不值得。”

    

    梅娉婷摇头,拼命地摇头,泪如雨下。她执了他的手,贴上自己的小腹,哽咽道:“不语,我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

    

    他暗下的无神的目光亮起来:“孩子?”

    

    梅娉婷哽咽语不成调:“不语,你要做父亲了,千万,千万不要抛下我们母子……”

    

    有孩子了,他要做父亲了……这消息激得他心绪翻腾,他俯身又呕出数口血。

    

    他掌心贴着那平坦的小腹,努力地去感受其中的生命气息。他的孩子,他的妻儿……

    

    一直静待死亡的他忽然挣扎起来,他突然很想活下来,比任何时候都想活着,想照顾她,照顾他们的孩子。一手搂着她,一手抱着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那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美好画面就将展现在眼前。

    

    他挣扎得太过用力,反而让胸口的伤势加重,血流不止。

    

    梅娉婷将他揽在怀中,握了他的手,泪珠零落如雨。

    

    他却觉得越来越冷,纵使靠在她怀中也无法再感受到温暖。

    

    他挣扎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然而身下的血泊却越来越大,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暗,体内的生命越来越快地流逝着。

    

    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一个人想死时,却不能死。

    

    世间最无奈的莫过于,一个人想死时,却死不了。

    

    世间最残忍的莫过于,一个人想努力活下来时,却只能一步步走入死地。

    

    他努力地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面颊,想要替她拭去面颊上沾满的泪水,堪堪伸至半空,仅存的力气耗尽,他的手慢慢垂下去。

    

    梅娉婷忙抓了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庞,引着那手替她拭泪。然而,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却是越拭越多。

    

    唇角翕动,他努力地向这个世间,向眼前挚爱,说出最无可奈何的一句话。他说:“娉婷,忘了吧。”

    

    忘了那些不堪的过往,忘了那些爱恨的纠葛,忘了我这个无根的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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