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海琳娜·伯克利希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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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海琳娜·伯克利希 3

  她早上正打算离开孤儿院,查理斯太太在门前拦住了她:“海琳娜,我希望你赶紧离开柏林,越远越好,无论这里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

    查理斯太太紧握海琳娜的双手,海琳娜能感受到刺骨的凉意。查理斯太太的手冻得通红,她早上出门了吗?而她眼中满溢的真切,更让疲惫地海琳娜不知所措,她真的与过去判若两人。

    记得十月末某日清晨,她拿着瑞秋的信,按照约定出现在查理斯太太面前。查理斯太太还是老样子,无论白天,晚上,天气晴朗,或是阴雨,她总穿着件棕格子亚麻连衣裙,下身搭一件白围裙,摆出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穿梭在各个楼层的走廊中打扫卫生。

    查理斯太太或许没想到能再见到海琳娜,她先是一阵惊愕,紧接对杵在人群中的海琳娜笑了笑,那是像见到惊喜的笑容。但海琳娜不理解之后查理斯太太脸上一闪而过的愁容,好在最后落在她脸上的是发自内心,欣慰的笑。海琳娜见过这种笑容,是在莉莉安婚礼上科莱茵太太含泪的笑,但她没想到也能在查理斯太太脸上见到。

    “海琳娜。”查理斯太太将扫把靠在墙边,她难得停下工作,“我们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你最近怎么样?”她用围裙擦着双手,习惯性想为海琳娜整理上衣,才发现海琳娜的上衣足够整洁。

    海琳娜望向一旁路过,在走廊追逐的孩子们身上,“我只知道现在比过去自由多了。”他们险些撞到海琳娜。

    他们有新面孔,海琳娜也见到了熟悉的面孔,所有人都长大了。

    克里斯在楼梯口被孩子们团团围住,曾对红发女孩唯命是从的家伙。他会装作若无其事与海琳娜擦肩而过后,突然从后抓住海琳娜的长发,然后用藏在袖子里的剪刀剪断几束。他喜欢看海琳娜面红耳赤的样子,也喜欢看海琳娜浑身泼满脏水的狼狈…亦如过去的红发女孩,克里斯如今也活成了那副模样。

    克里斯发现了海琳娜在盯着他看,他对海琳娜笑了笑,或许他以为这个漂亮的金发女孩儿看上了他。他显然没认出海琳娜,海琳娜本想上前和他理论几句。但她很快又遏止了这个想法,克鲁索先生说过:犯错的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执意纠结对错,那将永无止境。

    海琳娜也有错,她也许不该藏在阴暗的角落,或许他们真想和她交朋友呢?她不擅长表达感情,之前甚至连微笑都做不到。

    海琳娜也许也没错,她经常无意听到孩子向查理斯太太抱怨:新来女孩儿的父母根本不是战死的士兵,她凭什么和我们受到同等待遇?

    孩子们起初只在走廊嘀咕海琳娜是怪人。发现她不在意,他们开始在房间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在她面前扬言:“我敢打赌海琳娜是私生女,只是母亲被玩腻后,就没人愿养她了。”

    查理斯太太说过,她是在阿尔布雷希特王子街发现的海琳娜。她那时还小,查理斯太太发现她时,她正抱着团脱线的红色毛线球,在人潮中泣不成声。查理斯太太抱起海琳娜前,竟没人驻足安慰这个与父母走散的小女孩。她那天跑遍了挨家挨户,却连海琳娜父母的影子都没找到,她无可奈何只好把海琳娜带回孤儿院。而刚到孤儿院,海琳娜什么也不肯说,她一直哭着重复一个名字:“海琳娜·伯克利希。”

    她记不清这些了,仿佛一切没发生过。谣言是红发女孩捷拉——坚信“只有坏孩子才能吃到糖”的家伙传开的,她从来没说。但一味容忍并没换来应得的尊重,他们愈演愈烈,处理海琳娜与其他孩子的矛盾很快成为查理斯太太每天最头疼的事,她最后不得不把海琳娜和其他人隔开。

    这未尝不是好事,每个晴朗或阴雨的清晨,海琳娜晨起推开窗户,伴随清新晨风的扑面而来,她往往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对镜子整理衣服时,轻窕的纱帘还不时触抚她的双颊。

    她住在外墙爬满藤蔓的公寓第五层,房间只有半间阁楼大小。查理斯太太说这里过去是杂物间,就连那张快散架,坐上去咯吱响的床也是刚搬进来的。环境不乐观,但至少下雨天不会漏雨。

    还好屋子外有阳台,栅栏外茂盛的橡树遮不住清晨第一缕日光。如果愿意,她可以轻而易举探出半个身子摘到碧绿的树叶。晨曦会透过稀疏枝叶投下光影,就像公园夏日湖面潋滟的波光。

    无论清晨亦或傍晚,柏林街头总车水马龙,笛鸣与人潮喧闹此起披伏。

    清晨骑自行车送报刊的工人从不会准时将报纸送到孤儿院,似乎有意而为。当自行车停在孤儿院门口,工人的态度就会变得恶劣。

    “有人教他们读书写字么?”工人将报纸狠狠扔在门口台阶上,还不忘大喊几句。

    “别这么扔了!”打扫二楼走廊的查理斯太太撞见这幕,总会放下手里活儿朝工人怒吼。

    即使隔着两层楼,海琳娜也能想象到她气急败坏的脸。

    不久后悠扬稚嫩的童声会从公园传来,附近教堂的唱诗班喜欢早上在湖畔练习合唱。面包店八点半准时营业,浓郁的麦芽香随即弥漫到整条街道,她在五楼也能闻到淡淡香气。她想尝尝它,可这念头刚出现就会被打消。她知道查理斯太太只要在孤儿院一日,她就不可能出去一步,尽管她与街道只有一墙之隔。

    “每个人都是被单独锁在房间里的小孩,”她在旧日记扉页写道,“明明他们手里拿着可以打开其他房门的钥匙。”

    “海琳娜,那都是过去了。”查理斯太太尴尬笑着,“之前把你和所有人隔开的做法,让我很愧疚,你始终被排挤的事也让我头痛了很多夜晚。”

    “的确,成年后我才知道自由不需要别人给予和操控。”海琳娜现在不怕她了,“就像一年前你把我从这里赶走一样。”

    被赶出孤儿院那刻,她第一次感到不安的恐惧,就像迷途异地的旅客,她抱着装满衣物的纸箱站在人流不息的街上。相比痛恨查理斯太太的无情,她对日后生活的恐惧更占上风,迷茫如潮汐层层而至,这远比在孤儿院被红发女孩欺负可怕,她后来终于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它叫孤独。

    她说完这些后心情无比舒畅,就连窗外阴沉许久的天空都明亮许多。

    “海琳娜,你已经成年了,你总该学会独立,这一课你在这里永远学不会。”

    “是吗?查理斯太太,”她以为查理斯太太还在为过去的执迷不悟辩解,“那些你曾偏心的家伙会不会回来拜访你?”

    望着哑口无言的查理斯太太,海琳娜将双手环在胸前,看来是没人,查理斯太太的报应来了。

    “那是瑞秋的信?”短暂沉默后,查理斯太太看到她手中的信,“太好了,我以为你没收到。”

    “如果不是为了瑞秋,我的确不会回来...”她脱口而出。

    她离开后再没见过瑞秋,直到那天收到瑞秋的信。克鲁索先生说它来自对街的查理斯女士,她拆开前还在想:查理斯太太为什么不亲自把信交给她?

    她很快想到原因——她搬离后就再没联系过查理斯太太,也算“邮局”的面包店成了查理斯太太最后的希望。

    起因是住在公寓的两人因一见钟情相遇,又因没彼此的联系方式失之交错。

    男方是画家,擅长速描,久不见心上人后,他萌生一个想法:或许他可以将女方的速写与他对女方的思念而作的诗寄存在街上每间商店中。

    他希望有朝一日当女方再次经过这条街时,店主能凭画像将画与诗交给女方。

    长期的等待,终有一日有人敲开了画家的门与心扉。

    画家问她如何寻到信时,她依偎在画家怀里说:“我在这条街游荡好多天了,直到临走前面包店店长叫住了我,他将画与信都交付了我。我一直在犹豫中徘徊,理性每次都比冲动略胜一筹。直到收到了你的画与信,那些等待都是值得的,还好我没错过你。”

    很多人半信半疑,就连一向相信克鲁索先生的海琳娜也是,她问过克鲁索先生事实是不是这样,但他总笑着不说话。不过面包店能让茫茫人海中,被命运错开的人再度重逢,那就一定有所意义。久而久之,它成了大家的邮局。

    瑞秋寄给她的信,查理斯太太接手后就没希望她能收到吧,毕竟她离开后就杳无音信了。

    她独自漂泊了一年,期间没向孤儿院寄过一封信。她找不到寄信的人,甚至寄给查理斯太太,用来说明近况生活的信。在查理斯太太眼中,她可能早搬离了柏林并在其它城市开始了新生活。

    信的内容一如瑞秋般简单明了,生日那天,她想见一眼海琳娜。

    “尽管是这样,能再见到海琳娜,我很开心。”查理斯太太说,“瑞秋也好久没见到你了。”

    沉默不言的人换成了海琳娜,她不知道查理斯太太为什么看起来很开心?

    “这孩子在你离开后变了许多。或许与你相处久了,你的优点,瑞秋没学到什么,她偏偏学到了你的固执和…不太合群。”查理斯太太苦笑着。

    “瑞秋总问我你的近况,她以为我们还有联系,就像过去离开这儿的孩子,他们会把近况写成信寄给我,但你没有。我知道你是很自立的孩子,即使不需要我的帮忙,你也会处理好一切。”

    “查理斯太太…”她想说些什么,却始终哽咽在喉。

    “我明明对瑞秋说过,信即使寄出去了,你也不一定能收到,可那孩子很固执呢。”查理斯太太说,“没办法,我只好硬头皮去做。我以为你搬走了,但看来你并没离开柏林,真是太好了。”

    “查理斯太太…”她欲言又止,“你变了好多。”她还是鼓起勇气说出来了。

    “人难免会变,但我从未变过,海琳娜。你长大了,我过去不得不扮演严肃的查理斯太太,监管你们的生活,但现在我要扮演知心的查理斯太太,帮你们分担生活琐事与烦恼。”

    “接手孤儿院事务前,我以为自己能成为一名舞台剧演员。海琳娜,你知道我们不该耽误别人…”查理斯太太哽咽起来,“时间过得真快,我还没和别人说过这些呢。”她又笑了起来,但海琳娜知道她是强颜欢笑,“我很擅长伪装,海琳娜,只是你从没看出来,也许我伪装得很好。”

    她望着查理斯太太没说一句话,那十分钟很漫长,就像她过去做完所有工作,把椅子搬到窗前,望着车水马龙,人流不息地街头,过完一整天那么漫长。等太阳坠落城市间,在天边留下一道火红余晖,那一天才算真正过去了。

    “瑞秋的房间还是过去那间,不过我希望你能陪瑞秋一晚。你们那么长时间没见面,一定有好多话想说。”查理斯太太说,“瑞秋可是唯一接纳你的朋友,你走后,自然也成了瑞秋最后的朋友。”

    “瑞秋最后的朋友?”

    “不是所有人都会牺牲自己去接纳别人眼中的怪人,”查理斯太太说,“我明明和那孩子说过,和你成为朋友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她像你一样不听劝。”

    “瑞秋…”

    “她就是这样一个孩子,也许她在坚持自己心中的正义吧?过几天就是她生日了,我想你的出现会是她能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

    可昨晚海琳娜彻夜未眠。

    年久失修的孤儿院不比公寓舒适安静,错杂的雨滴跳动在头顶棕红砖瓦上和院后火车站白铁皮屋顶上,松垮的砖瓦不时被积雨冲落到街上几片。

    绵柔的夜雨没停的迹象,她过去常抱怨这份喧闹,足以与院后穿行而过的火车轰鸣媲美。如今它却格外亲切,前几夜的枪响与惨叫在这里悄然无声。

    十一点一刻,她抱着双膝望向窗外,柏林街头安然沉睡在夜雨中。

    熄灯后的房间格外空旷,在水幕上流动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以往无雨的夜里,她能借皎洁的月光,在窗下读完一本有趣的书。

    环视四周,这里一成未变。梳妆镜依旧置放在窗旁,衣柜中没拿走的衣服散落在瑞秋的衣服中,瑞秋不喜欢的窗纱也没摘下,仿佛她只离开了一天。查理斯太太一定说过她不会回来了,但瑞秋还留着它们。

    她的确没离开过,即使从这儿搬走了,新住所也在对街,同样第五层楼。每日清晨夜晚,她仍会伫在窗前,尽管她现在自由了。

    瑞秋会在她出门前起床,隔在两人间的街道仿佛一面镜子,她推开窗对镜子梳妆打扮时,瑞秋也在做同样的事,但她只会梳理海琳娜教过她的发型。

    查理斯太太不久会将早餐送进房间,她们说不上几句话,查理斯太太就会离开。瑞秋用过餐后,会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书,坐到窗前翻阅起来。那曾是海琳娜的书桌,直到瑞秋后来住进这间房,瑞秋过去喜欢拉着海琳娜一起读书,就连写日记的习惯都是瑞秋教她的。

    海琳娜下班回到公寓,瑞秋会消失一段时间,她知道瑞秋在哪儿:坐在后庭院秋海棠连廊下看日落,这份静谧往往独属于她与瑞秋。她都挺怀念那段时光。

    她有天打扫地板时,无意透过窗看到对街出门取报纸的瑞秋,不过瑞秋没注意到她。

    “那个女孩好久没来了。”目送瑞秋回去,她打算继续工作,但克鲁索先生吓了她一跳。

    “真是奇怪的孩子。”克鲁索先生说,“明明很不喜欢面包店热闹的气氛,过去却时常光顾。”

    “她一定对你很重要吧,海琳娜?”克鲁索先生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她低着头双颊泛红,手中的扫把频繁扫动一片区域。

    “在意一个人根本藏不住,”克鲁索先生不会追问下去,他只是咯咯笑个不停,“你的目光会忍不住扑到她身上。”

    语毕,克鲁索先生会走到窗前,若有心事地望着对街。她有时好奇随克鲁索先生视线望去,查理斯太太那时总在打扫二楼走廊。

    “海琳娜,你醒了?”她回过神,现在是十二点一刻,瑞秋正坐在床上望着她,“这几日的夜雨很恼人,”瑞秋穿上薄衣,找把椅子坐在她身旁,“对不起,海琳娜,是我任性了,擅自决定让查理斯太太留你在这儿住一晚。”瑞秋悄无声息将头靠在她肩旁。

    “即使瑞秋不对查理斯太太说,我也会留下来陪你。”她本想这么回复瑞秋,说出口时却变成另一句话,“是我太容易被影响了。”她有点紧张,瑞秋的亲昵举动,她有一年多没感受过了。

    瑞秋笑了笑,看来孩子们对柏林危机四伏的现状毫不知情。

    “海琳娜…”

    “瑞秋!”

    短暂的沉默,她好不容易找到话题,瑞秋却抢先一步。

    “瑞秋,你先说!”她更紧张了,她开始困惑过去形影不离的两人,再次相逢却倍感陌生。

    “海琳娜先说吧。”瑞秋摇摇头,“我想听外面发生的事了,海琳娜离开一年多了,我想海琳娜一定在外遇到许多有趣的事,查理斯太太最近都不让我们出门了。”

    时针转到凌晨二时,她此间将这几年的经历向瑞秋娓娓道来。

    成年后的生活并没想象中那么可怕,大多数恐惧还是源自对未知的迷茫。她很快结识到一群可爱风趣的人:面包店长克鲁索先生,公寓管理员哈德曼先生,邻居克莱尔小姐,早起去公园听唱诗班歌声并做祷告,虔诚的基督教徒格兰迪太太…不是所有人都讨厌她,像瑞秋这样愿为她付出的人还有很多。

    面包店不高的薪水除了维持日常开销外,还能留下一笔可观的存款。克鲁索先生总说:“海琳娜,你是美人,但美人也需要工作,这样你才会吸引更多,真诚的成功男人与你结为灵魂伴侣。”

    她习惯了克鲁索先生的幽默,瑞秋却认为这很好笑。

    哈德曼先生是公寓管理员,她的房间是克鲁索先生从他那儿租的。与克鲁索先生的幽默风趣不同,哈德曼先生理性刻板。哈德曼先生初次见面时就吓到了她,前台后带着圆形镜片的男人身型高瘦,佝偻着背。

    她的目光只因好奇在哈德曼先生身上停留了几秒,哈德曼先生就察觉到:“你也觉得我很奇怪吗?”还好克鲁索先生在场,他花了很长时间解释两人的误会。

    “哈德曼先生后来有找海琳娜麻烦吗?”瑞秋的担心浮于颜表。

    “并没有。”她耸耸肩,屋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他人很好,如果有机会见见他,你一定会对他一整面墙的口琴感兴趣,他是个喜欢干净的人。”

    “你们后来能成为朋友真是太好了。”瑞秋松了口气。

    克莱尔小姐教会她如何打扮才会引人注目,哈德曼先生常因此与克莱尔小姐争吵许久,他认为这种美很危险。

    但格兰迪太太和克鲁索先生的消失,梅尔小姐的死,她都没提,还有拜尔·桑治,那位金色短发总会梳得光亮,桀骜不驯脸上浮着雀斑的年轻上校。

    “瑞秋听我说了这么多,我也想听听瑞秋过得怎么样?”她莞尔一笑。

    扰人心的夜雨愈加绵柔,街道渐渐静谧下来。两人有说有笑将分开后的生活,对彼此全盘倾诉后,海琳娜竟庆幸两人的再见竟恰逢在安逸的雨夜。

    “海琳娜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过得还好。”瑞秋笑着耸耸肩,或许瑞秋能骗过查理斯太太,但别想骗过她。那只是活在别人眼中的瑞秋,她的日记本就摆在书桌上,那里才是她真正的生活。

    她曾在休息日中午见过瑞秋被克里斯和一群孩子逼在走廊角落,克里斯就像过去对待她一样,在成群孩子掩护下,用剪刀将瑞秋的长发修得奇形怪状,他临走前还没忘嘲笑一番无力反抗的瑞秋。克里斯是在报复她,这是他与红发女孩的约定,但瑞秋没说这些。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瑞秋意犹未尽,她将手腕举到海琳娜眼前。

    “我当时可吓坏了。”她望着瑞秋手腕的浅褐色伤斑说,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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