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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客栈里,一个身穿褐色长衫的老人看着已经贴了三天的告示,徒弟和昀王世子一起落得崖,如今世子已经找到了,难道小徒弟出了什么事情?
老人的胡子花白,年约甲子,手里端着的茶杯也没了滋味,时间越长越担心,这会儿哪儿还有心思喝茶,可这个地方是离告示最近的,哪怕有什么蛛丝马迹也能看到,可是到如今看的人多,却没有一个来领赏的。
告示前,一个半大的少年分外惹眼,一身紫色的交领长袍,袖口,领口皆是银色滚边,绣着古朴的流云纹,玉色腰带裹身,头发仅用一根木簪子束起,黑发在风中飞扬,俊美的让人不敢亵渎。
鬼医摇了摇头,虽说小徒弟是因为世子才遭了横祸,可是这原本就是无妄之灾,世子也不过是个孩子,却被府里的人下这样的重手,实在是可恶。
今日他自告奋勇去守着告示,却不知道他身上那种与身俱来的贵气让这个小镇上的原住居民寒颤,再加上他不善言笑的表情更是被周围的目光盯得有些烦躁,此时身上的冷气更是加剧几分。
胡寡妇今日跟着秦二柱到镇上就是为了找这告示,可没想到刚走到附近就见到了个这么俊美的小少年,少年脸色阴沉,目光中含着威胁,可胡寡妇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这个毛还没长齐的,还在她面前装什么老成。
上前准备摸一把,却被一把剑挡住了,剑上寒气四溢,让胡寡妇的心颤了颤:“误会,误会,就是看公子可爱,想亲近亲近。”
秦二柱有些奇怪,胡寡妇连自己的孩子都不亲近,怎么会想亲近这个少年,不过是长得漂亮些,到底不如他们力大活儿好。
将胡寡妇往自己身边揽了揽,指着告示道:“就这个,字我不认识,听人说过,忘了,不过,你真的知道这孩子在哪儿?这可是五十两。”
“当然知道。就是楼家寨楼二哥见得孩子啊,叫什么苏慕心?”胡寡妇将秦二柱的手拨开,走到告示前一把将告示撕了下来,“走,咱领银子去。”
身后的紫衣少年自幼体弱,为了强身健体也学武艺,耳力甚好,胡寡妇嘴里的名字让他身子一震,却也有些不明白,这是他的新招,可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名字?
胡寡妇跟着茶楼的伙计上了二楼,鬼医之前就看到这妇人撕了告示,虽然心里激动万分却还是忍了下来:“你们是来领赏的?”
“是,苏慕心就在楼家寨,前些日子被楼二哥捡到了。”胡寡妇盯着鬼医,看他从哪里拿钱,这干枯的身板,这宽大的袖子能遮得住银子吧?五十两可是不少。
“噗——”
鬼医终于明白了楼下少年的意思,这妇人只能当做是来捣乱的,摇了摇头:“你走吧,别再这儿捣乱,我找的人叫晁无咎,是我的徒弟。”
“不是,那孩子跟楼下的小哥儿年纪一样大,还会打猎,就是没有记忆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苏慕心。”胡寡妇急了,这可是五十两,她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银子了,忙将自己打听来的一股脑倒了出来。
“滚,别再让我说第二遍。”鬼医心里庆幸终于找到人了,原本掏银子的手在看到楼下少年的动作时又停了下来,将眼前人挥了出去,五十两银子他还看不在眼里,只是楼下少年不允许他给。
胡寡妇的发财梦支离破碎,眼神都有些发红,正要撕扯却被茶楼里的伙计直接拉了出去,秦二柱的眼睛瞪了瞪却也没敢说什么,虽说他有一把子力气,可禁不止人家人多啊。
二人离开,鬼医付了茶钱,朝楼下走去,这人肯定是自己的徒弟,不然苏慕心之名从何而来,楼下的少年才叫苏慕心,是昀王府世子,被人追杀,阴错阳差下,两人一起从山崖上滑落,还好两人命大,一个被他找到,一个被楼家寨所救。
苏慕心听得分明,之前的妇人说的是楼家寨,之前她冒犯了他还想拿银子,那妇人太贪婪,在丈夫眼前还敢动手动脚,若是再有了银子,这一家就算毁了,却没料到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两口子。
胡寡妇走一路骂一路,银子没捞着不说,还累的要死,这段路幸好还有秦二柱时不时的背她走一段,不然她得走到什么时候。都是夜城一家害的,肯定是伤了夜家的风水,她这运气都不好了。
夜城自从进了夜家二房,脸上的笑容多了,干活也有劲儿了,房子周围的荒地都是二房的,只是没有银钱盖房,如今还在空着,可这么一大片倒是白瞎了,夜城想种些菜蔬去卖,就算不值几个钱,也能自己吃。
夜清清看着父亲干活,脸上挂满了笑容,如今几个哥哥被五叔按在屋里跟着他念书,而爷爷奶奶对他们更是好,什么东西都紧着他们几个,夜清清怕打扰了哥哥们读书,才走了出来,父亲拔草她就捡起来扔到一边,父女俩配合的还算默契。
正忙着见胡寡妇走了过来,由秦二柱半抱着,也不怪胡寡妇,往日这个时候这里哪有什么人,夜二爷爷,夜二*奶奶早就下地了,而夜帆那个病秧子则在屋里养着,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可今日夜城偏在这里开荒种菜,被撞了个正着。
两人见了夜城父女连忙分开彼此,胡寡妇走过夜城身边时还瞪了一眼,吐了一口口水:“真是晦气,之前也没这么倒霉,今日倒霉事儿全让我碰见了。”
夜城默不作声,闷头刨着地,夜清清攥紧了拳头,从空间里拉出来一根荆棘条甩了出去,啪的一声打在了胡寡妇的小腿上,原本走了远路的胡寡妇哪里守得住,一个趔趄就倒了下来,秦二柱被她一带也摔到了地上,两人滚成一堆。
夜清清笑的肚子疼,可面上不动声色的继续捡草,胡寡妇和秦二柱终于爬起来时,一看身边的荆棘条,胡寡妇更是相信了自己今日倒霉的说法,哼了一声扭着腰往家里走去。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楼家寨,直冲楼恒的家而去,不少人叹息,之前楼二哥捡了个孩子村里人没少说风凉话,如今人家家人找上门了,又替楼恒惋惜起来,养了这孩子大半年,全白搭了。
也有人想着,既然能坐着马车来,这孩子的家境想必还不错,酬金应该不少,楼二哥也能赚一把,人不能留下,银子谁也不嫌多。
院子里楼恒正在收拾着猎物,镇上的消息他也听说了,只是想去亲眼看看,心里总是不踏实,还没等他收拾利索,一老一少就进门了,门前的马车晃得楼恒眼疼,闭了闭眼,该来的终于来了,只是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
“你——”
从屋里走出来的人看到鬼医和紫衣少年,眼神一个恍惚,鬼医上前一步,拉住晁无咎的手:“无咎,师傅来晚了——”
“你是?”
“把手伸过来。”
鬼医诊完脉从袖中取出一套银针,手指飞舞,晁无咎的头上就多了几枚银针,不过一盏茶功夫,晁无咎就有了不同,眼神变得有神起来,朝对面的少年撇了撇嘴角,没想到失忆后居然用的他的名字。
等鬼医一行人从屋里走出来上了马车,楼恒也没有出来相送,直勾勾的看着桌上的一张银票,可惜他需要的不是银票。
夜家庄里乔根和夜城一家也不会想到,之前与他们有过相处的那个苏慕心已经成为了另一个人,正在出柳川县的路上。
刚要出柳川县,一个熟悉的身影,让苏慕心皱起了眉头,晁无咎斜靠在马车上表情戏谑:“怎么,认识?你这真是仇人满天下?都到了这里还还有?”
“梅远平——”
只见不远处一对人马,领头的是一个身着素衣的男子,不过二十几岁,倒是俊秀修长,浑身带着一股书生气,文质彬彬的,正是苏慕心口中的梅远平,梅状元。
“谁?没听说过。”晁无咎捏了个小几上一个核桃,两个手指一捻,核桃啪的一声分成了几半,苏慕心摇了摇头,“今年的新科状元,听说就是出自这里的,没想到他会回乡。”
“哦,就是攀上了丞相府,可惜又刚死了妻子的那个倒霉蛋。”晁无咎突然来了兴致,朝那对人马看去,只见梅远平正拉着一个八岁左右的孩子轻声的说着什么,果然是个性情温润的公子,难怪会被京城榜下捉婿。
“可惜了——”
晁无咎挑了挑眉:“有什么可惜的,死了妻子不是正好,还能再攀一家,反正京城的权贵多如狗,随便拉一个就是,还能踩着岳父上位,多好。”一边说一边吐一口核桃渣儿。
苏慕心摇了摇头,他可惜的是那位小姐,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这位新科状元看着温润如玉,可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就刚才拉着的那个孩子,那孩子看着他分明是警惕的眼神,连身子也紧绷了起来,给他一种违和感。
“算了,别管人家了,跟咱们又扯不上什么关系,还是想想回去怎么处置那个老太婆吧?要不要我给你配点药。”晁无咎不在看外面的情形,继续捏着核桃。
“回去再说!”苏慕心的脸色立刻变了,浑身冒着冷气,让同在一辆马车里的晁无咎打了个哆嗦,看着他摇了摇头继续跟核桃死磕。
马车从梅远平身边走过,梅远平眉头皱了一下,却没有在意,等吩咐完梅晚廷,再转身时,发现马车已经上了官道,马车上的标志让他眉头紧缩,这不是昀王府的马车?难道?
“老爷,已经收拾妥当了,我们可以继续走了。”一个下人过来回话,梅远平点了点头,朝梅晚廷手里抱着的牌位摸了摸,温声道,“好,走吧,这是夫人第一次跟我回老家,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梅晚廷浑身一个哆嗦,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眼前的人并不如他表情这样,他的妻子不过才十六岁却染疾去世了,更是巧舌如簧的将妻子的娘家人安抚了,没有一点怀疑,而他虽然成为了他的继子,却始终害怕着他。
由身边的人伺候着上了马车,梅晚廷坐在马车里默不作声,他是过继给牌位上的女子的,他见到她时已经在棺木里了,很美的一个女子,名字也很美,谢晚凌,可惜年纪轻轻就没了,而他叫她一声娘。
梅远平身边的一个小厮见他走过来,脸上挂着笑:“怎么?还看的出来么?”这声音分明是个妙龄女子,柔媚动听,梅远平朝她笑笑,将人揽进怀里,“除了我谁也看不出来,放心吧,这是谢家的要求,我必须要做。”
“我知道,不就是个牌位么?她活着的时候我就没把她放在眼里,死了还怕她不成,有本事从棺材里跳出来找我。”女子的笑声挠的梅远平一阵心情荡漾,扫了一眼后面跟着的人们,顿时没了旖旎的心思。
“这话在我身边说说就算了,可别让人听见了。”梅远平将小厮往身边一揽,一把把她抱上了马车,那小厮却笑着道,“你还真以为你岳父岳母有多喜欢她,不过是为了面子上好看,不过是个庶女,他们就府上还不是多得是。”
“什么庶女?谢晚凌是嫡女。”梅远平有些纳闷,他的妻子若不是嫡女,他能借着她的身份上位,又长的美丽动人,他为什么娶她?
“切,你才去京城多久,谢晚凌可是你岳母记名的嫡女,你只顾着她是嫡女,却没想到这个嫡女不是那么名真言顺吧?”
小厮的话让梅远平一怔,他考上状元的时间不久,之后就被榜下捉婿,之前觉得谢晚凌漂亮,身世也不错,谁知道她居然敢动他的发妻跟孩子。对,梅远平之前就有妻子孩子,只是没想到会上京来找他,偏遇上了谢晚凌。
“好了,别再提她了,已经是个死人了。”梅远平有些烦躁,家里如今刚知道他新娶了妻子,如今妻子没了,也不知道发妻孩子的事儿隐瞒好了没有?
自从来到夜家二房,夜城一家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几个孩子跟着夜帆也开始认得几个字,甚至还能拿树枝自己写几个,让夜城的干劲儿十足。
二房的情况也不好,田地没有几亩,还有个病秧子杨帆,过得也是十分艰难,如今添了夜城一家,这粮食就开始缩水了。夜城也有些着急,想着跟乔根再去山上找点东西补贴一下,不然迟早会拖累爹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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