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与严风约定的是第二日赴约。
待陆绎前脚上马去了北镇抚司，我后脚便上了严家的马车。马车徐徐而行，与陆绎的马背道而驰，往严府的方向走去。
车中，我垂眸看着腕上的手环，心思却沉浸在头一夜的情景里。
夜间，陆绎方到子时才回，听见他衣服悉碎的上床声，我忙起身掀开被子盖他身上。
“还没睡着？”他轻身问，长臂伸来搂住我。
我自然而然靠在他胸口问他，“小蓝那边怎样了？”
他道：“明日皇上会去道宫扶乩，到时候蓝青玄自有安排。”
“然后你会借机把颜绍琼的供词递上去？”
“嗯，约莫在后日吧。”
“陆绎。”
我轻声唤他。
“怎么了？”
“若是严世蕃拿你的性命要挟你，你会把证据呈上去吗？”我问他。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你如此聪慧，应当知道我的心吧？”他道。
我又问他，“倘若严世蕃拿蓝青玄的性命要挟你呢？”
他笑了笑：“怎么突然有此一问？”
“你回答啊。”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你当初劝我举荐蓝青玄入宫，不是已经告诉过我他的志向了么？”
“那你还是会弃车保帅，让他做沉地鱼尸吧？”
他沉默不语。
良久，我又问他：“那严世蕃若是拿我的性命来要挟你呢？”
他突然低笑：“你怎么了？”
“回答啊。”
“怎么可能？”他道，“我怎么可能给他这种机会？”
“倘若万一呢？”
“你到底怎么了？”他看着我。
“回答我。”我道。
他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娘亲是怎么去的吧？我怎么可能让你重蹈娘亲的覆辙。”
我道：“但扳倒严世蕃对你来说也很重要，如果这次放过了颜绍琼以后就难了。”
“是啊。”他手抚上我脸颊，“所以，这次你一定要乖乖听话，好好呆在府中，我已在府中安插了许多锦衣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有人护着你，洗澡有人护着你，出恭也有人护着你，睡觉也有我护着你。答应我，你要乖乖的，知道吗？”
他凝视着我，双目如渊。
我没有答应他，而是起身亲了亲他的唇角。
“你今夜怎的这般主动？”他低声哑笑，“先答应我，嗯？”
我仍旧没有答应，而是吻住了他。
是夜，我主动亲他，吻他，主动替他散开了发髻，主动宽了自己的衣，主动贴近他温热的胸膛。我的手插进他的发丝，吻落在他的鬓边，眼角，眉梢，鼻梁，嘴唇，喉结上，又落在胸上，腹上，他的身体因情动而微微紧绷，我亦因他而柔软湿润。我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的身体，他的热情，舍不得他一刻离开我。
“快，叫哥哥。”他俯身在我耳边，气息喷洒。
“哥哥，哥哥，”我轻声唤他，吻住了他，并送上自己温软的身体将他紧紧包裹。
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真实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才能拼命地去抓住一些预感自己将要失去的东西。
……
午时，马车到了严府。
我被严风带入严明秋的闺房。
“妹妹，好久不见啊。”严世蕃站在房中等我。
我道：“你不是想要陆绎手中的供词吗？现在就告诉他去，他一定会把供词给你。”
“妹妹着什么急呀。”
说着，他踱步走来，执起铁扇，抵到了我的脸上，我双手早已被绑缚，无力反抗。
“让哥哥先看看你这张脸啊。”
他眼神突而狠厉，铁扇一挥，瞬间我感到一道刺痛袭来，脸上如刀划过一般，火辣辣地疼。
“你想干什么！”我怒喝。
“哟？”严世蕃眼神惊诧，突而发笑，“我道这是一张面具呢，原来是一张真脸啊！啧啧啧，陆绎这小子有几分本事啊，居然搞了个一模一样的真人来，我倒小看这小子了。”
“少废话！”我冷笑，“你有什么本事就一块使了吧，谁怕你！”
我心里想着这严世蕃挟持我前来，不过是为了陆绎手中的供词。陆绎明日就要去宫中觐见，严世蕃应该会立刻给我上刑。不就是爱别离吗，咬咬牙就挺过去了，这世上也没听说过痛死的，不是么？
哪知，严世蕃却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只阴阴笑道，“别急啊，游戏还没开始呢。”
说着，他从我发髻上取了根簪子下来递给严风，“拿去，扔在西郊的那个大粪坑里头。”
“你想干什么？！”我怒喝。
他笑，“我就是想看看堂堂陆家大公子掏大粪是什么样子，一定很好笑吧？”
“疯子！”
这严世蕃没有立刻对我动粗，而是把我绑了起来，口中塞了棉花，将我扔在了堂中一个屏风后。
他自己亦在堂中等。
两个时辰后，我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似外面进来了一大队人马。
“哟！陆佥事带这么多锦衣卫来我府中，所为何事啊？”听得严世蕃的声音问。
又听得陆绎的声音，“听闻严府今早接内子回娘家探亲，陆某此番前来为接她回家。”
严世蕃一笑，“原来陆佥事气势汹汹的是以为我藏匿了你的夫人啊？别怪我提醒你啊，你既是北镇抚司的人，当知道这说话做事是要讲究证据的。”
“陆府所有的人都看到，是严家的马车将她接走了。”陆绎道。
“可是，”严世蕃笑道，“严府所有的人都看到，我妹妹方才出了府啊。”
沉默片刻，也不知陆绎是信了还是没信。
“陆大人带这么多锦衣卫来，不会是想搜查严府吧？”又是严世蕃的声音。
“敢问严大人有何证据证明内子出府了？”陆绎问，“又敢问马车出府后去了哪？”
“严家上下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啊，”严世蕃笑，“而且，听下人说，马车出府后，拐了角，去了西郊的那个大粪坑，陆佥事要不要去看一下啊？”
良久，再没有声音。
又过一阵之后，离去的脚步声响起，陆绎带着一众锦衣卫走了。
他一走，严风把我从屏风后拎出去扔在地上。
严世蕃大笑，“不愧是锦衣卫的女人，真忍得住看自己的夫君去掏大粪坑啊？”
我怒目，但亦无可奈何，倘若陆绎找到了我，那我避着他来严府又有何意义？
严世蕃蹲下身来看着我，“你说陆绎这小子多傻呀，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怕一会儿他就会跳进大粪坑捞你呢，你说堂堂陆家的大公子在粪坑中找人，啧啧啧，不敢想不敢想啊。”
说罢大笑。
我知道陆绎没那么傻，也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严世蕃，但是，如严世蕃所说，他一定会去西郊粪坑找我，就因为他要赌一把。
我问严世蕃：“你这样折辱他有什么意思？”
“没意思啊。”他笑，“就是玩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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