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试探
等俞氏在正院的炕上坐定，眼前的那双眼睛还是挥之不去，她忽然目无表情地道，“妈妈，你去前院瞧瞧爷回来没，若是回来了，请他来我屋里。”
“夫人，”姜妈妈嘴角翕翕，可看俞氏那不容置喙的神色，到底不敢再多劝，慢慢出了屋子。
俞氏靠在大靠枕上，缓缓闭上眼。
有些她以为早就过去的事，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阿娘，您是不是很累啊？”不知何时进来的徐静姝坐在炕前，有些不安地抱着俞氏的胳膊。
俞氏猛地被女儿的声音惊醒，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来，“阿娘无事，你怎的就回来了？”
徐静姝今日接了镇国公林家二房大小姐的帖子去赏梅，按理这个时辰还在林家。
徐静姝皱了皱鼻子，抱怨地道，“林家的梅园虽是很大，可不知怎的，开花的并不多，再说，说是赏梅，不过是大家坐在一起闲聊罢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俞氏闻言不由失笑，她摸着女儿黑鸦鸦的青丝，道，“傻丫头，女儿家不过寻个由头坐在一起说说话解闷罢了，”她看着女儿一脸的稚气，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阿娘，我又不傻，”徐静姝听着不乐意了，道，“不是说些这家的香脂好用，便是那家的成衣款式新颖，还有，”说到这，她忽然想起几位姑娘的龃龉来，“阿娘，就在花厅里，谢三与张二当场争执起来，一说张家闺阁不严谨，一说谢家爷们没出息，说到最后，还牵扯进来两位皇子。”
“说是上回圣寿节，大皇子投机取巧，二皇子灰头土脸，”徐静姝一边说着眼睛亮了起来，道，“还是四皇子孝心可嘉，不仅自降身份学那市井艺人彩衣娱亲，还寻得肖似太后娘娘的观音菩萨……”
俞氏本要训斥女儿莫要学那些姑娘在家听得只言片语便在外妄议皇子，听到四皇子的事，一颗心瞬间沉落深渊。
徐静姝并没有发现母亲的异常，她说了一番众女子的争论，最后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总结道，“我也觉得四皇子不错，不像那两位心机深沉，看着让人也舒坦。”
俞氏忽然插言道，“静姐爱慕四皇子？”
徐静姝没料到母亲忽然有此一问，呆了片刻，脸渐渐涨红了，抱着俞氏的胳膊娇声道，“阿，阿娘，您说什么呢，我……”
俞氏却是神色严肃，眼睛死死盯着她。
徐静姝被母亲锐利的眼神注视，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我，就是觉得四皇子挺和善的，对人也好。”
“你何时见过四皇子？”俞氏的脸色更冷了。
徐静姝一怔，呐呐道，“就，就是上回去撷采坊，张家姐姐也在，在门口碰到了，怎，怎么了，阿娘，我们就见过一面……”
且当时还戴着帷帽，话也没说过，应该没什么吧！
却见俞氏微微皱起眉，神色晦暗，嘴角微微抽动，好半晌才道，“静姐，你回去自己院子吧，阿娘累了。”
徐静姝担忧地抱住俞氏的胳膊，轻声问道，“阿娘，您怎么了，是不是谁惹您生气了？那，那下回我不去撷采坊就是，您——”
俞氏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拍着女儿的肩膀道，“阿娘没事，静姐回去吧。”
徐静姝在母亲坚持的眼神下，一步一回头出了屋子。
刚走到院门口，便见到父亲徐二老爷被姜妈妈迎着进来了。
徐静姝草草问了安之后，一溜烟跑到徐二老爷身边，轻声道，“阿爹，您回来了，”又对他挤了挤眼睛，“阿娘不高兴了。”
徐继业也学着她的样子挤了挤眼睛，用口形道知道了。
他一路进来，只见正屋里静悄悄，一个服侍的都没有，徐继业听着身后“砰”的关门声，忽觉得气闷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轻声道，“这是怎么了？”
俞氏随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缓缓道，“老爷，咱们静姐也十二了，是不是趁早寻户好人家。”
徐继业的心微微放松了些，随口道，“也不急，静姐性子绵柔，要慢慢寻摸户人口简单，家风清正的人家。”
俞氏忽然道，“老爷觉得四皇子如何？依着静姐的品貌也不是不可以一争。”
徐继业刚喝到嘴里的茶差点直接喷了出来，他胡乱地擦了擦嘴，急急道，“静姐可不能嫁入皇家，她的性子不适合。”
“到底是不适合，还是，老爷觉得咱家姐不够格去争四皇子妃位？！”俞氏眼中光芒一闪，又飞快地垂下眼皮。
徐继业的手就僵在半空中，半晌，才神色肃然地道，“你想到哪去了，咱们静姐这般好姑娘，自是不差的，”又耐心地道，“我徐家这些年屹立不倒，靠的就是小心谨慎，如今局势不明，大哥也绝不答应提前站队的，不能因为静姐一人把整个徐家都搅进皇子的纷争之中。”
俞氏看着他，并不说话。
既如此，那她娘家送来的寿礼如何到了四皇子手中？！这也是不参与皇子的纷争？！
俞氏很想大声质问丈夫，可到嘴的话，如何都说不出来。
“荃慧，你听我说，静姐的婚事我回头便去与大哥商量，定找个合乎你心意的女婿，静姐也是我的女儿，我还能不为她打算，”徐继业看着妻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忽然有些头痛起来。
他们夫妻十几年，妻子的性情他再清楚不过，平时日好说话，可一旦碰上儿女，便是说什么都不肯让步。
这是俞氏第二回与他赌气，上一回是十五年前，那时他年轻气盛不肯轻易低头，虽说是他的错，却也僵持了大半年才慢慢和缓。
如今他早已过了而立之年，膝下孩子也大了，如何还会与妻子那般意气。
他正想着如何劝解妻子，便听到她幽幽的声音响起，“我昨夜梦到那没缘分的大郎了。”
徐继业身子一僵，愕然地看着她。
“他问我为什么不要他，为什么……”俞氏说着，不由哽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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