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忆往四
“不,你师父什么都没说,”华老夫人摇了摇头,“你师父性子你应是清楚,他啊,只要涉及到病患之事,都是闭口不谈。”
袁见远点头,这确实是师父的行事。
“回来后告诉我,说是怀相不大好,让我莫要送入口的东西进宫。”
“不过,”华老夫人说到这,脸上的笑意就没了,“待到她诞下四皇子被册封为华妃,你师父才神色严峻地与我说了当时的脉相,言语中颇为责备我胆大包天,卷入宫闱之事。”
“我这才知道,华妃后头又找过他拿了催产药。”
袁见远了然,华妃娘娘只怕一早就知道师父的身份,利用外祖母的愧疚之心,请动杨圣手把脉断胎儿性别,得知怀的是公主,早就做好万全之策。
“她本就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做出这等欺君罔上混淆皇室血脉之事来也不算奇事,”华老夫人回忆着往事,有些黯然地道,“可是她这般做,生生把整个华家拉下了水,也是我大意了。”
“外祖母不用自责,”袁见远安慰她,“有些事是人力不可控的,再者,”他忽然语意一转,“这件事不会被人揭破,福王就是皇上的第四子。”
华老夫人见他面沉如水,浑身散发着势在必行的气势,忽然想起她那早逝的女儿来,眼角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兮姐若是还在,见到这样的见远,不知多骄傲。
她一直空荡荡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填满一般,脸上就不自觉露出丝笑意来。
“见远,”华老夫人怜爱地看着他英俊的脸庞,“那位姑娘你是打算让她认作华家的远亲,从华家出嫁?”
“见远是如此打算,”袁见远说起这个,耳根微微有些发热,“我打算想办法让皇上赐婚,日后她在燕王府也体面些。”
华老夫人却皱起了眉头,“让皇上赐婚只怕是——”
原还可以通过华妃来促成这件事,因着梅琦的身份,这条道算是行不通了。
袁见远就笑了起来,“见远已有安排,只是要劳烦外祖母陪着见远演上一场戏了。”
华老夫人有些好奇起来,“你父亲那关,你道如何?”
袁见远眼睛微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相隔千里,难免有些事是没法子及时传回去的,我只好先做主了。”
一想到那位莽夫被自己的儿子坑了,华老夫人心情就无端愉悦起来。
“你只管说,外祖母定然全力配合着你。”
袁见远哪里知道华老夫人为何忽然态度全然转变,但这已是他最想要的结果,他自然不会再多问。
祖孙二人又细细说了一阵安排,这才惊觉外头已经黑透了。
“瞧我,都这般晚了,”华老夫人就道,“你饿坏了吧,你大舅在外头准备了晚膳,先去用些,省得伤了脾胃。”
“无碍,”袁见远笑道,“我就不留在府上用膳了,还有些事要尽早安排下去才好。”
华老夫人也不多留,陪着他走到二门口,就在袁见远要转身之际,她叫住了他,“你师父那你替我转告他一声,等你的婚事定下来,我就搬到城外的温泉庄子去住着。”
“外祖母,”袁见远惊讶地看着她,“您这是——”
华老太太脸上带着轻松的笑,“趁着这段日子,我把府里的事理顺了,就带着你二舅母去外头养养身子,她,也不容易,今日被人算计这事,如今还蒙在鼓里,也算是福气,我也不打算告诉她。”
袁见远点头,今日进去二舅母屋里的妇人,必定是她闺中便交好的姐妹,与其让她知道真相后伤心,不如什么都不告诉她。
那暗自算计她之人,想来这辈子也没脸再与她相见。
“是小汤山下的那座温泉庄子?那里离白云观也不算远。”
华老夫人笑着点头,“那里正是个好去处,我也想通了,京城的事就让你们去折腾。”
此时正在白云观与慧能真人下棋的杨圣手却是不期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那鼻腔里喷出来的水沫星子溅了对面慧能真人满脸。
杨圣手干枯瘦瘪的脸上难得地露出尴尬之色,他忙站起身来,伸出自己的胳膊就要用他那灰扑扑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宽大衣袖去给慧能真人擦脸。
慧能真人神色不变,只微微偏过头去,躲过那只吃鸡腿后没擦过的油腻腻的手掌。
“砰!”
杨圣手宽大异常的袖袍似是无意扫过棋盘,只听得见“啪啦啪啦”的棋子落地声,黑白的棋子杂乱地散落在青砖地板上,似乎是在嘲笑着室里大眼瞪小眼的二人。
只见杨圣手“嘿嘿”干笑着,搓了搓手掌,极其遗憾地砸吧砸吧嘴,“哎呀,真可惜,我刚想出破解之道,怎么就扫乱了,扫兴,扫兴至极。”
他的头摇得如那风中的杂草,见之让人不由心生怜意。
慧能真人向来没有表情的脸颊连连抽搐两下,斜了他一眼,好一会才道,“你这个臭棋篓子悔棋不说,如今倒是学会了小儿的行径。”
“我怎的了,好些人想与我下棋都没有这个福分呢,你倒还嫌弃上了!”杨圣手摇着头,一脸你怎么这般不惜福的表情。
慧能真人被他堪称铜墙铁壁的面皮打败了,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恢复往日的淡然。
“见着人了?”
“没见着。”
说到此,杨圣手脸上的疲赖之色消失个干净。
“那兔崽子也不知道打哪得来消息,躲着我呢,好些日子没出来了,只怕是缩在那里头,”他说着,手指便朝皇宫的方向指了指。
“莫要强求,这都是天意,”慧能真人叹了口气,“你啊——”
“天意?我呸!”杨圣手最听不得天意天命之类的话,他是敢从阎王手中抢人的人,怎会肯相信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当年我奉师父之命下山来逮他回去,这小子像条泥鳅般滑不溜手,可到底也没在京城惹出大事来,后来实在是逮不住他,我这才匆匆回去复命,再后来山里发生了许多事,我也就无暇顾及他,若不是这回我那徒弟给我送信,还不知他又回来了。”
“十几面前时机不对,”慧能真人道,“如今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周以度,你……”
“若不是你留他在白云观,他如何入了那位的眼,”杨圣手愤然打断他的话,“你这是为虎作伥,唯恐天下不乱!”
他不韦山活人无数,怎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带着满身仇恨的小子搅得满城风雨。
良久,静室内只余下轻轻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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