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落定
袁见远面上带着笑听着皇帝回忆往事，手心却有些冒汗。
“你样貌随你了父亲，都是生着副招惹小姑娘的面相，这京中只怕也有不少姑娘打着你的主意吧，”皇帝笑眯眯地说着话，像是世交的长辈打趣晚辈一般，随性自在。
袁见远尴尬地笑了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摸着头，低声道，“见远可没有随意招惹小姑娘，皇上笑话臣。”
目光混沌的皇帝眼神忽然锐利起来，他微微坐直了身子，“没招惹小姑娘？朕家中那个如今可还是对你念念不忘。”
袁见远鬓角就冒出汗来，他急忙跪倒请罪，“见远不敢，请皇上明察。”
“你看看你，朕不过随意说说，快起来。”
一旁服侍的四喜忙走了过去，扶起袁见远。
“不用紧张，你就把朕当做家中的叔伯，说说闲话，”皇帝极其随意地道，“哎，朕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很招惹小姑娘喜欢的，四喜，你说是不是？”
四喜是当今还在潜邸时服侍的老人，闻言不由笑着点头，“皇上年轻时可不是迷得京中的小姑娘们神魂颠倒，如今宝刀未老，也还是京中闺秀的如意郎君。”
皇帝大笑起来。
“你这奴才倒是嘴甜，朕如今老了，”皇帝不知怎的，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那昏花的眼里就沁出泪来，“四喜，给朕捏捏肩膀，哎——”
四喜公公轻手轻脚走到皇帝身后，动作熟练地给他捏起肩膀来。
“见远，你今年二十有二了吧，可有中意的姑娘？”皇帝忽然问道。
袁见远低垂的头就垂得更低了，“见远一切听皇上，听长辈安排。”
皇帝耷拉的眼皮一跳，笑着道，“你这孩子，老实与朕说，若是有哪家中意的姑娘，朕与你做主便是，你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必如了你的意。”
袁见远身子僵了僵，似乎正在犹豫着如何开口。
皇帝眼中就闪过丝笑意。
“别怕，只要是你喜欢的，便是你父亲不同意，朕也成全了你，”皇帝继续添了一把火。
袁见远双脚互换着重心，好半晌才抬起头来，有些迟疑地道，“见远，见远听皇上的……”说着，声音也越来越低，似乎有难言之隐。
皇帝眼中的精光飞快地闪过，沉默了片刻，幽幽道，“也罢，你父亲向来独断专行，你不敢说出口，”他似乎很是怜悯袁见远，“我听说你喜欢养在华老夫人院子里的一个远方表亲，可有此事？”
袁见远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嘴角抖了抖，磕磕巴巴道，“见，见远就是觉得那姑娘有趣。”
他这表情显然取悦了坐在上头的皇帝，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你这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如今，比你小了几岁的小四都成了婚，倒是剩下了你，哎——”
他叹着气，“你父亲让人给你算命说不宜早婚，你这都二十二了，朕在你这个年纪，老大都开蒙了，实在算不得早婚。”
袁见远显得有些不安，他袖中的手抖动着，眼睛却不敢看皇帝。
“你只告诉朕，是不是真喜欢那个姑娘？”
皇帝似在与他确认着什么，再一次问道。
袁见远的脸就唰得涨红了。
“那朕便成全你，”皇帝笑着道，“今日若不是远在燕地的老太太给朕请奏，朕竟然不知你心仪个小姑娘却不敢与家里说起，也是朕疏忽了。”
袁见远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他咽了咽口水，解释道，“皇上，见远确实喜欢那姑娘，可——”
“别担心，”皇帝笑着安慰他，“如今你府上的老太太已经把你的生辰八字送了过来，让朕与你做主，如此，朕干脆让太后娘娘下一道懿旨给你们赐婚，你老子不敢抗旨。”
袁见远扎着手还要解释，皇帝却像是有些累了，他朝袁见远挥了挥手，“你回去吧，这事朕给你做主了，”又道，“便在京里先拜堂成亲，过些日子再回燕地。”
说着，不待袁见远再说话，就阖上了眼。
袁见远只好躬身谢过，转身就要退出去。
他还未出门，身后传来皇帝苍老却不容反驳的声音，“明日便去宣旨，你回府里好好准备办喜事，若是有难处，只管去找小四，他也是闲着。”
袁见远口中称是，脚下的步子却有些踉跄。
皇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看着袁见远怆然地离开，又看看放在案几上的信笺，眼中就露出得意的笑来。
袁克昊啊袁克昊，你不是千方万计防着朕么，可架不住有个没出息的儿子和不安分的庶母。
想到那个如今在燕地地位最高的妇人，皇帝的嘴角就翘了起来。
先皇一辈子碌碌无为，也就做对了这一件事。
当年南疆送来的女子，先帝分别赐予燕地蜀地韩地，如今那冯姓的女子还活着的也就只剩下燕地这一位了。
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送去燕地的这冯氏女也着实厉害，不仅顺利地生下了儿子，如今隐隐有要压过人丁单薄的长房之势。
燕地如今内讧，当年兵马最强壮的藩地不知如今是否还有先祖的荣光。
燕地的继承人娶个无甚家世的野丫头，他倒要看看燕地传到他袁克昊儿子的手中会是如何光景。
想到那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的南疆夷人，一身明黄的当今便忍不住冷笑数声。
自以为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可到底谁才是谁手中的棋子呢！
病怏怏的世子爷带着貌美无娘家支应的小夫人回去与府中长辈斗法的模样，定是极有趣吧。
“皇上，您该用药了，”四喜瞧着屋角的漏壶笑着提醒。
“哦，”他终于从胜利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扶朕起来。”
得意的皇帝不知道的是，待那怆然的袁见远出了宫门在马车里坐定，他脸上的笑意就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
袁见远仔细回想着今日的对话，理了理思绪，敲着车壁道，“去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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