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得知真相
坐落在京城西北角的羊角胡同往北一片是外地来的客商居住汇聚之地,人称小江南,倒不是此地与南边一般精致,相反,此地的屋舍很是简单,被人这般称呼,只是聚集在此地的南方人极多。
也正是其离宫门远地处偏僻,房价相对便宜,不少客商或买或赁于此。
羊角胡同再往里,是一条极其热闹的街市,今日这街市比往日更喧闹。
街边上是刚放完还未来得及清扫的鞭炮渣子,街道上三三两两围成团的路人面带喜色地说着什么,成串的孩童满地跑着打闹,有那淘气的趴着身子正在地上捡着没有燃完鞭子。
“这是我先看到的,”有个稚嫩的童声尖叫一声,就朝身旁一个胖小子扑了过去。
“啊,你放手,狗蛋,明明是我捡到的……”
不过片刻,两个孩童便滚作一团扭打,你捶我一拳,我踢你一脚。
还在聊天的大人们总算听到动静,一位肥肥胖胖的妇人颠颠跑了过来,随手拎起那瘦小的狗蛋。
狗蛋被人腾空提起,脚还在乱蹬,“娘,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放手……”
众人也围了过来,有人笑着道,“狗蛋,人家捡的便是人家的,你哭什么……”
“好了,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就为了鞭子抹泪,”有人笑着道,“给你吃糖,”说着,一把糖就递到狗蛋眼前。
狗蛋破涕为笑,伸出脏兮兮的手就把糖一把捧住抱在怀里一溜烟跑了,躺在地上的胖子也爬了起来,急急追了上去。
那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让厉二哥破费了,小孩子不懂事……”
“嗐,一把糖不值什么,”男子嘿嘿笑着,道,“今日那梅府娶媳妇,我帮着搬抬桌椅板凳,倒是还得了好几个封红,这糖只多不少。”
“你说的是才搬过来几个月的胡同口的那户人家?”有人好奇地问道,“我今日也瞧见了,倒是也还体面,那嫁妆二十几抬,满满当当,看着就插不进手去。”
“就是那家,”那厉二哥道,“今日花轿过来,你们应该也瞧见了,就是这户人家,”他砸吧着嘴,“我听人说,这家当家的极有本事,到京城不过半年,那什么点心铺子生意极好,今日那媳妇就是那点心师傅的女儿,倒是办得热热闹闹。”
“我知道这户人家,”有人插话道,“我家婆娘娘家的二婶子就在那家帮厨做粗活,啧啧,没本事他一个外地人能在京城又是开铺子又是买房的,我听说那家与燕王府有些亲戚关系……”
众人就七嘴八舌艳羡起来,也不知谁说了句“晚了回家去”的话,众人也就散了。
被人羡慕的梅家宅子里一片红彤彤,燕王府临时借调来的小厮婆子正收拾着院子。
梅琦正看着人拆喜棚出神,身后有人低低道,“累着了?早些回去吧,这府里的事袁叔都安排好了。”
梅琦回过头来,冲着袁见远嫣然一笑,“多亏了你让袁叔带人来,今日虽没有多少客人,却也不能怠慢了。”
杜铛头在丰乐楼时的朋友,特意上门的谢夫人,相识的街坊邻居,还有华家来的管事,喜宴倒也热闹。
“娶个媳妇真是不容易,”梅琦长叹一声,“养个儿子也不容易,我都累坏了。”
袁见远见她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不由嘴角微翘,“你只管看着便是,都已经吩咐好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操心太过。
梅琦白了他一眼,她是大哥唯一的亲人,她不操持着,谁来操持。
不过,想着大哥乐得跟个傻子一般,她不由又有些发酸起来。
她好像有些明白婆婆对媳妇的微妙心境,既怕她对儿子不好,又怕她对儿子太好,真真是矛盾至极。
好在,她总算是完成一桩心事。再报了家仇,她也不算辜负了这具身子欠的恩情。
想到那还没头绪的仇家,她心中的喜气也不由淡了两分。
“见远,你老实与我说,我的身世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早已有猜测,可从未开口问过,大哥梅子平的婚事成了,她总要面对夜里那噩梦。
袁见远往院子里看了看,拉着她在院落角落的石桌前坐定。
梅琦心下一沉,忽然有些不敢听下去。
“阿琦,我迟早要告诉你真相,今日你既然问了,我也不打算再瞒着你,”他仔细打量着梅琦的神色,许久才道,“你确实不是梅家的姑娘。”
梅琦睫毛轻颤,这个事实她早已接受,就是怕梅家的灭门与自己有关。
她满眼希冀地看着袁见远,只等他接着说下去。
此时院子里已经收拾妥当,静悄悄的院子里几乎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红彤彤的灯火映照在梅琦瓷白的面庞上,像是那脆弱易碎的瓷碗。
袁见远心中莫名闪过一丝不忍。
梅琦静静地看着他,极力压下心中的不安。
“十五年前,芸娘与果娘带着个孱弱的女婴去了梅家,那以后,外头便有了梅家太太产下次女后身子虚弱在寺庙里养着的传言——”
“芸娘与果娘是从京城去的西丰?”梅琦的声音极冷静,手却微微发颤。
袁见远点头,“是从京城去的,”他握住梅琦的手,“梅太太其实是去了不韦山脚下,后来由我师兄领着上了山。”
“你当年也在山上,还记得?”
袁见远有刹那的不自在,他细细回想着,只记得是个头发稀疏极其瘦弱的小女孩,整日跟在他身后叫着哥哥。
“我不大记得了,”他道,“这些都是听师父与我说的。”
“那你说过的那些杀害梅家的军中之人是——”梅琦不再在这上头打转,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自己担惊受怕的根源。
“不知,”袁见远摇头,忽然问道,“你那玉锁今日可带着?”
梅琦一愣,从脖颈处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荷包来,她打开荷包,从里面拿出那澄澈的玉锁来。
“便是这个,上回咱们从临宁港出来时,差点遗失了,”梅琦举到袁见远眼前,“我的身世与这个有莫大关联?”
袁见远接过玉锁,对着灯光又细细打量。
“这个玉锁,四爷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什么——”梅琦失声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脸色也越来越白。
四爷,京城,军中,灭门,她把这些线索串了起来,心中隐隐有个可怕的猜测。
她哀求般看着袁见远,只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袁见远怜爱地看着她,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阿琦,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他安慰着她。
梅琦却是颓然地摇头,“不,我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
“阿琦,阿琦,”袁见远几乎把梅琦半拥在怀里,“你不用想太多,便是子平兄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与你——”
“不,”梅琦死死咬着嘴唇,“要不是收留了我,梅家夫妇不用死,大哥也不会成了孤儿,要不是我——”
“嘭——”有匣子落在青砖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匣子咕噜噜滚着,落在离梅琦脚边不远处的空地上。
梅琦的心渐渐落去谷底,她艰难地抬起头去,就见梅子平面无人色地站在廊下。
“大,大哥,”梅琦嘴角发涩,她慢慢站起身来,就要提着步子朝梅子平走去。
却见梅子平连连退了两步,他用手掌挡在身前,嘴上不知在说些什么,眼神空洞,似是魂也没了。
“子平兄,你听我说,”袁见远上前一步,就要分说,梅子平已高声道,“不用多说,什么都不用说,”他眼圈泛红,却不多看梅琦一眼。
“小妹,”他嘶哑着声音道,“你早些回去吧,今日也辛苦了,有什么事你嫂子明日再理理,”说着,也不等梅琦回答,拔腿便回屋去了。
梅琦身子一软,跌落在石凳上。
没了,她没了大哥,从此后又是一个孤儿。
梅琦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梅家,如何登上马车,直到袁见远重重地拍着她的肩膀,她这才回过神来。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梅琦茫然四顾,这才发现密闭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袁见远与她二人。
“阿琦,你听着,”袁见远神情严肃,语气认真,“你应该就是华妃十五年前产下的公主,当年的知情人不知为什么过了十五年才发现了你还活在世间,他暗中派人杀了梅家一家,你与子平如今处境极危险,这玉锁万不能让第二人发现,还有,”他凑到她耳边,“莫要让四爷知晓了。”
梅琦混沌的大脑猛地听到四爷二字,眼皮不由一跳。
“你是说——”她目露惊恐地望着袁见远。
“不,不是他,他不知情,”袁见远道,“未免节外生枝,你小心些总没错。”
梅琦郑重地点头,她必须小心,不能再连累的大哥与嫂子。
“回去歇着吧,下回只怕外祖母也不会让你出门了,”袁见远给她理着并无半分乱的发髻,“等我,嗯?”
梅琦胡乱地点头,拖着疲乏的身子进了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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