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云涌
日子又飞快地滑过几日，京城忽然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中。
连绵的春雨丝毫没有贵如油的意思，淅淅沥沥下了几日半点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这日天公似乎也忍受不了这般缠缠绵绵，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倾盆的雨水将整座城池冲刷得纤尘不染，也将那贡院里的士子浇了个透心凉。
有那想趁机博个好名声的御史上言，请求礼部设法妥善安置士子，平王只冷冷驳道，“春闱是为朝廷集选英才之士，日后为圣上分忧，为天下黎明百姓谋福祉，若是这点苦头都不能忍受，圣上与天下百姓如何放心？！”
平王这话一出，立马得到不少朝臣的声援。
“身子骨都不行的英才，如何能为圣上尽心当差，不取也罢了。”
“平王所言甚是，臣等附议。”
……
关于春闱的议题便这般轻轻落下。坐在最高处的皇帝像是睡着了一般，对底下的波涛视而不见。
他正阖着眼养神，忽然大殿里传来工部尚书马文林激动的声音，“皇上，近日雨水泛滥，荥阳县已经上报说饶水堤坝的水位已涨超去年划的最高线位，老臣担忧其将不稳。”
他的话刚落音，朝中诸位大臣便窃窃私语起来。甚至有人轻声谈论起十几年前那场祸事。
十五年前，当今才登大宝不久，正是内忧外患举步维艰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本就年久失修的河堤冲垮，那年春天不知死了多少人，百姓们卖儿卖女，只求一口吃的，当年的那场祸事甚至一度让荥阳十室九空，便是后来当今多次实施休养生息之策也未能恢复生机。
皇帝显然也想起了往事，他的眉心拧成一团，静静听着底下众臣子的议论，许久，只道，“此事便交给工部，老四也跟着一道多学学。”
这便是要把此事交给福王殿下的意思了。
朝中俱是人精，定王这些日子在军中的声望一日比一日高，平王趁着礼部主持春闱之事，招揽了不少士子，在朝中文官一系更是颇受推崇，如今圣上把福王推到跟前，难道是动了让三位殿下各凭本事要考量三人的意思？
一时间众臣子心思各异，开始各自打着心中的小算盘。
散了朝，刘承福站在宫门口望着黑压压的天，心下不由烦躁起来。
双流高举着雨伞，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毫不留情打在他脸上，不过片刻，他的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他也抬头望望天，不由撇撇嘴，这有什么好看的，自家主子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双流犹在腹诽，小腿就被人狠狠踢了一下，“还愣着做什么，天上有仙女不成。”
双流夸张地龇牙咧嘴，“爷，小的记得那笑笑生的话本子里头说这般雷雨天多是有道友在此渡劫，嘿嘿，说不准真有仙女飞升呢。”
刘承福嘴角一抽，一巴掌就拍在双流头上，“净看些乱七八糟的玩意，爷让人跟着人学识字可学得如何了？”
双流这回是真跨了脸，“爷，你让小的跑腿打架还成，那什么说文解字，它认得小的，小的不认得它，太难了。”
他头痛不已，爷近日也不知怎的，三天两头与王妃别苗头不说，还忽然起了让他识字的心思。
不说他确实没有那个天赋，便是真能学会识字，他也愿意当个睁眼瞎。这些年他能留在爷身边伺候着，除了机灵有眼色，还有一条便是他嘴严且不识字。
是以，如今能进出爷的书房，除了负责日常清扫的便只有他了。
他自然不知自家爷是打的什么主意，可多年来的直觉告诉他，若想以后还留在爷身边近身服侍，识字于他并没有多大好处。
刘承福哪里知道这小子腹中的弯弯绕绕，他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油滑小厮的头，“回去，”说着，率先跳上了马车。
双流嘿嘿笑着，抖了抖雨伞急忙也爬了上去。
马车行驶至朝阳街时，他们马车后忽然疾驰来了辆极普通的黑漆马车，车上并未有任何标记。此处虽然不算狭窄，但并行两辆马车却也有些拥挤了，若是车夫驾车技艺不过关，一场惨祸即将发生。
听到动静，双流忙探出头去，就见那马车丝毫不曾有放慢速度的迹象，他黑着脸就要与对方车夫撕扯，耳边忽然传来自家主子温润的声音，“让他们先过。”
双流张口呆望这自家爷，不由开始怀疑是他的耳朵出了毛病。
却见他们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那辆黑漆马车毫不客气就往前冲去。
“跟上去！”
双流这才把张开的嘴合上，原来如此！
他两眼亮亮地望着在雨中疾驰而去的马车，暗道，等着吧，看咱家爷如何收拾你这没眼色的家伙。
两辆马车就这般在雨中一前一后跑着，双流伸长脖子望了望窗外，慢慢拧起了眉头，“爷，有些不对劲，这都要到郊外了。”
要真打起来，他们搬救兵都来不及。虽然爷身边有暗卫护着，可若是对方人多势众，又早有准备，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双流顿时急了起来，他忙给自家主子使眼色。却见尊贵的福王殿下仍懒懒地靠在车厢壁上，仿佛对眼前的境况全然不知。
“爷，”双流顾不上尊卑，急忙推了一把刘承福，“咱们这是要——”
“你怕什么，”刘承福似乎是看够了这小子的抓耳挠腮，轻笑一声道，“你家主子总不会卖了你。”
双流此时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岔了，不禁嘀咕道，“也不知道谁家主子这般喜欢戏弄下人，真真是——”
“你小子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刘承福眯着眼看着他，“是不是——”
“不是，小的不敢，”双流当即矢口否认，“小的是说，您最是英明神武，小的敬仰万分，嗯，万分敬仰。”
刘承福斜了他一眼，淡淡道，“原来从师傅那还是学了些东西的，从明日起，每日多识十个，不，二十个字。”
双流肩膀一垮，哭丧着脸，“爷，要不让小的去刷马，去清扫净房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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