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即将
夜渐渐深了。
皇宫里某处极其僻静的宫殿里，有两道黑长的身影在窗纸上晃动着。
“时机是不是到了？”一道尖细的声音嗡嗡透过窗户传出来，“您可要说句准话，大家等这一日已经太久了。”
“等了几十年这几日便等不得了，”略带沙哑的嗓音嗤笑着，“等我的信号，莫要妄动，功败垂成也不是没有可能，哼。”
屋内随后响起了低低的咒骂声，片刻，破旧的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一身太监打扮的中年男子匆匆出来了。
屋内，一位干瘦的道士打扮的老头坐在太师椅上，对着跳跃的灯火正出神想着什么。
“师父，我饿了，”童子清脆稚嫩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那老头却浑然不觉。
童子恼怒地跺了跺脚，三两步走到老头身边，对着老头的耳边便高声吼道，“老头子，饿死你徒弟啦——”
老头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捂住耳朵道，“你这个兔崽子，你师父的耳朵都要被你吼聋了，你赶着投胎呢，”说着，一巴掌就朝童子拍了下去。
那童子显然极有经验，像是早有防备，如同一条泥鳅般滑走，身手利落地躲过这要命的大掌。
“嘿嘿，”童子舔着脸笑嘻嘻道，“再不吃东西，我便真要去投胎了，你老人家想什么呢，不会是又有什么好玩的不带着我吧。”
自从他们年前进了宫，便再也未出去过，这老头像是躲讨债的债主一般，整日窝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凉宫殿里，没意思得紧。
老头挖着耳朵对着童子吹胡子瞪眼，“这个月的丹药可炼完了，就知道吃吃吃，也不见你浑身多长二两肉。”
童子丝毫不惧，伶牙俐齿反驳道，“我怎么没炼，还不是你，又往里头加了别了料，本来我上个月就已经炼好了，又要重新开始，真是累死人。”
老头一噎，点着童子的额头，“不炼是吧，糖——”
“炼，怎么不炼，”童子的胸膛一挺，“糖醋排骨我要吃，现在就要，还有，那个东坡肉明天要吃。”
老头哼了哼，摇摇晃晃往外头走，“那你就给老头子听话些，老老实实呆在里头不要乱跑，”一面说着，一面摇头。
宫殿外，黑黢黢的枝条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簌簌的声响，老头仰着头看了一眼在夜幕中沉寂的宫苑，忽然道，“是该有个了结了。”
这座古老而又静默无言的宫苑里，不知承载了多少人的梦与血泪，也承受着太多人的憧憬。
此刻宜兰宫偏殿里，挺着高耸的肚子的小于美人正看着贴身服侍的嬷嬷收拾小衣服。
“嬷嬷，这是不是太小了些，”她用手指比划着，“还不到我的半臂长。”
那嬷嬷小心地折叠着新做的小衣服笑道，“刚生出的孩子就这般大，美人到时便知道，孩子若是冬日出生，还要做长半寸，小皇子这是挑了个好时节，不冷不热的，最是有福气。”
小于美人含笑低下头去，手掌不自觉轻轻抚摸着高耸的腹部，“嬷嬷说的是，他来的正是时候，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
这时，一位圆圆脸的宫女端着个托盘进来了。
“美人，这是小厨房刚刚熬的燕窝，”她笑着把小碗端了下来，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小于美人笑着点头，就对那嬷嬷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月霞伺候着。”
那嬷嬷垂下头应是，脸上却闪过一丝不忿，背着小于美人，狠狠瞪了一眼月霞。
月霞眨眨眼，朝她投去一个挑衅的笑容。
等到宫殿内只剩下两人，月霞侍候着小于美人用过燕窝，笑道，“美人这些日子气色越来越好了，定能生个活泼机灵的小皇子。”
小于美人闻言，嘴角就翘起一个梨涡，“我只求他平安喜乐，若是个小公主，那也是极好的。”
月霞眼中的笑意更深了，“美人说得也是，宫里头的公主少，小公主定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小于美人静静听着，莹白娇嫩的面上露出丝恍惚来。
“……有件事，奴婢也不知当不当说，”月霞斜眼打量着她的神色，似是有些犹豫不决。
小于美人拉回思绪，诧异地问道，“有什么事你便说吧，我听着呢。”
她以为又是月霞有事求她，并未放在心上。
这位颇懂药理的宫女确实有些本事，自她来了她身边，她的身子一日日好起来，腹中的孩子也极好，就是太医院擅长妇科的张太医也道她怀相极佳。
这小宫女虽有些本事，却也不是没有让人拿捏之处，她极爱财，也正是如此，她才敢放心地用她。
一个人无欲无求之人，谁敢用！
小于美人闲闲看着炕上小筐里的小衣服，只等着月霞再提要求。
却听月霞吞吞吐吐地道，“今日奴婢去浣衣局，听那里的姑姑说，咱们西边那位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送衣裙过去洗了。”
宜兰宫偏殿如今总共住了三位如小于美人一般身份低微却极其貌美的嫔妃，俱是兰妃拉拢来固宠所用。这些日子，皇上流连后宫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兴致来了，甚至一夜御三女，不过半年光景，后宫的嫔妃相继有三位有了身孕。
兰妃娘娘虽是一宫之主，许是也有了危机感，这才收拢了几人企图拖住皇上的脚步。
如今来看，似乎也颇有成效，至少与留芳宫相比，宜兰殿已是抢了先手。偏殿那两位美人生得娇娇弱弱，便是女人见了也忍不住怜惜三分，更何况向来怜香惜玉的皇上。
小于美人脸上的漫不经心不见了，放在腹部的手掌就僵住，随后神色几经变幻，忽然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娘娘这些日子是不是心情极好？”
月霞歪着头，像是在仔细回想，当即重重地点头，“应是不错，”她笑道，“今日我去外头碰到娘娘身边侍候的兰草，像是平王这些日子经常进宫陪娘娘说话，王府里已经有两位怀上了，娘娘这几日正在挑选老成的嬷嬷去王府侍候着……”
小于美人的眼睑跳着跳，强笑道，“那便好，娘娘心情舒畅，咱们也跟着高兴。”
月霞的目光却落在小于美人有些发白的指尖上，眼中隐隐有笑意滑过。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还怕不会生根发芽！
阿爹，阿娘，你们的大仇很快就要得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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