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一触
这日，宜兰宫里一片欢声笑语。
平王领着府上的女眷孩子们齐齐汇聚在宜兰宫。
“祝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平王躬身给兰妃祝寿，面上满是春风得意。
他身后站着两位扶着腰的妇人，正是新入门不久的曾氏与陈氏。
定王妃米氏嘴角含笑，并肩立在平王身旁，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兰妃今日生辰，因后宫里还有位分高的太后娘娘，再着也不是整寿，不过是在宫里摆上几桌宴席，后宫中的姐妹们坐在一起说说话。
今日一大早，平王府的人便先行入了宫。
兰妃看着站在她跟前玉树兰芝般的儿子，只笑得眼角那细微的皱纹也露了出来。
便是那生不出儿子的米氏杵在她眼皮底下，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好好好，”她欣慰得连连点头，“看着你儿女绕膝，我比什么都高兴，”说着，目光就落在平王夫妻身后那一双挺着肚子的妇人身上。
她斜了一眼米氏，开始日常敲打，“爷们忙在外头的大事上，内院的事，你这王妃要好好打理后院，也不给爷们添乱……”
米氏极恭敬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应诺。
站在身后的曾宝意却在无人注意的角度撇了撇嘴。
窝囊的王妃，愚蠢的婆母，自负的夫君，这就是她曾宝意下般辈子需要面对的。
若是她嫁给了小师叔，定然又是另一番景象。
想起袁见远，曾宝意心中飞快地闪过心痛，昨日阿爹给她送消息来说世子夫人只怕是不大好，让她想办法怂恿着王爷给世子爷寻摸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只要抢在福王殿下之前，还怕燕王世子爷不承情么。
倒时，不说让燕地支持平王登大宝，哪怕只是保持中立，那也算是极好的结果了。
可要她亲手将另一位女子推向他，她如何甘心。
她打发走送信的小丫头，面上答应得极好，心底却是畅快起来。
那个不明来路的表小姐，也便只有华府才有这般厚脸皮充做娇养的姑娘家，最后还不知行了什么大运，居然真让她嫁入了燕王府。
老天爷果真是有眼，她就是嫁入燕王府又如何，还不是没命消受这泼天的富贵。
曾宝意冷笑连连，忽然被身边的陈氏重重推了一把。
她茫然地抬起头，就听米氏责备地看着她，“娘娘正与你说话，你想什么去了？”
“没事，头一回进宫有些紧张也是人之常情，”兰妃笑盈盈地冲曾宝意招手，“好孩子，到本宫身边来，一看你便是有福气的……”
曾宝意垂下头，偷偷看了一眼平王，见后者含笑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兰妃身边，“娘娘——”
她轻声细语地道，“妾蒲柳之姿，不敢当娘娘盛赞。”
“当得，自然当得，”兰妃拉着她的手，又仔细打量着她的面色，“是个美人坯子，你好好养胎，不用怕，万事有本宫给你做主，”话虽是对曾宝意说，眼神却落在米氏身上。
曾宝意几乎要大笑出声，她极力压下微翘的嘴角，装作害羞低下头去。
殿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米氏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平王却是一副娘娘训你那是对你好的表情，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并不搭话。
正在这时，宫嬷嬷笑着禀道，“娘娘，各宫的主子们给您贺寿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十来位宫装女子款款而来，大殿里很快又热闹起来。
众人一番见礼，平王笑着告辞出去了。
曾宝意跟在米氏身后，与陈氏一道顶着宫中诸位主子意味深长的目光，好在兰妃心疼她们二人腹中的孩子，及时解围，“华姐姐怎么还未来，可是有事耽搁了？”
就有人笑着道，“华姐姐贵人事多，一时走不开也是有可能的，”随后又架了一把火，“听说福王殿下今日也进宫了，许是也有好消息与华姐姐禀告。”
立马有人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虞氏进门几个月就有了身子，在场之人均有耳闻，这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又落在米氏身上。
米氏进门两年才生下个孩子，还是个姑娘，那之后便再未有动静。
兰妃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就在米氏几乎要被头顶火热的目光烧穿之时，华妃娘娘终于在一众嬷嬷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妹妹，真是抱歉，我来晚了，”华妃笑盈盈地道，“这是姐姐新得的江南上供的云锦，妹妹若是不嫌弃，便拿去做身衣裙。”
话毕，她身后的华嬷嬷就把手中的布匹递给了兰妃身边服侍的。
“姐姐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坐在华妃身旁的付美人捂着嘴笑，“这云锦便是我也眼热得紧，皇上上回赏赐下来的也就两匹，都孝敬了太后娘娘。”
付美人夸张地指着那匹布，“是福王殿下孝敬您的吧，要我说，福王殿下不仅一表人才……”
殿中众女人神色各异，或不屑或鄙夷或嫉妒地附和着，倒把今日的主角给忽略了。
曾宝意冷眼看着各位妃嫔打着嘴角官司，几乎要忍受不住之时，有小宫女来禀告说外头摆宴了，请诸位主子入席。
曾宝意松了一口气，她缓缓跟在众人身后往殿外走去。
一番推杯置盏好不热闹，曾宝意借口不舒服，禀了兰妃，领着身边服侍的丫头离了席。
喧闹声被甩在身后，她的脚步也轻快起来，曾宝意随意走着，不知何时竟到了御花园。
“姑娘，咱们回去吧，”曾宝意身边的丫头流云迟疑着，还是道，“御花园里要是撞到外人便不好了。”
她能跟着曾宝意入平王府，自然是极谨慎的人，平日也常听人说后宫的龌龊事，此时不免想得有些多。
曾宝意也与流云想到一块去了，她点头转身要走，眼角余光忽然见到一抹熟悉的衣摆。
“姑——”
“嘘——”
曾宝意不知怎的，极快地捂住流云的嘴，冲她轻轻摇了摇头，两人弯腰藏在一丛半人高的忍冬后。
“我不是说过，没有事不要主动找我，”平王压低声音看着眼前小腹隆起的小于美人。
小于美人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半晌才声音极轻地道，“我是收了你的消息才来这的。”
平王的脸颊抽动一番，似乎在极力忍耐，“我没有让人给你带信，下回莫要擅自出来，好好在偏殿里养胎，有娘娘护着，你平安把孩子生下来是正紧。”
小于美人猛地抬头，忽然拔高声音道，“王爷这些日子进宫也太过频道了些，若不是我亲耳听人说，还道是宫里有人乱说话，”她眼中像是含着一团火，她直直盯着平王，“王爷，偏殿的美人美不美，是不是比我美多了。”
“你胡说些什么，”平王四处张望着，紧紧捂住小于美人的嘴，“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死可别拉上爷。”
小于美人挣扎着，眼中的泪就滑落下来，一滴滴打落在平王的手背上。
“嘘，别哭，”平王似乎有些心软，他的脸色总算和缓下来，他把她搂在怀里，“再忍忍，很快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老头子这些日子身子可不大利索……”
藏在忍冬后的曾宝意只觉头晕目眩。
这个自大愚蠢的男人想做什么，他这是在玩火！
他便是这般管不住下半身，一府的女人不够他玩的，竟然敢玩后宫的女人。
她头目森森，一股凉意顺着背脊冲上头顶。
缩在她身旁的流云早已抖成筛糠，咯咯的牙齿打架声显得分外刺耳。
曾宝意一个机灵醒过神来，她悄悄挪了两步，正要拉着流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见一双绣着鸳鸯戏水的绣鞋正在她们二人藏身的忍冬丛对面的杜鹃花丛缝隙里闪过。
曾宝意大骇，她几乎要惊叫出声，被人发现了。
她心神剧震，脑中一片茫然。正不知所措间，却见那本不该出现在一起的二人分手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她的膝盖一软，整个人便跌落在地上。她回头望去，那双绣花鞋早已消失不见。
“姑娘，咱们怎么办？”流云面色惨白带着哭腔问道。
曾宝意有片刻的茫然，随后气若游丝地道，“咱们赶紧回去，莫要让人发现了。”
回到宴席上后便是漫长的煎熬，曾宝意魂不守舍地陪着众位妃嫔说笑，直到喝过两轮茶，忙完大事的皇上过来给兰妃庆贺芳诞。
曾宝意与一众平王府的女眷跟着米氏避到了内殿，直等着皇上离开后再与平王一道回王府，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就在米氏犹豫着要不要派人去瞧瞧时，兰妃身边的服侍的宫嬷嬷仓惶不定地闯了进来。
米氏大惊，这位宫姑姑在娘娘跟前服侍了二十几年，从她嫁给平王后，这还是她第一回见她如此失态。
不知为何，她的心忽然砰砰乱跳，心底隐隐有种预感，只怕是出大事了。
“王妃，您赶紧跟着老奴去外殿，外间出大事了，”宫嬷嬷紧紧抓住米氏的手，拉着她便要往殿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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