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身亡
且不说京中各位朝臣如何想在新帝跟前怒刷存在感,天底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颍州。
这日,战场双方刚生火埋锅做饭不久,朝廷军这边便得到极其振奋人心的消息——伪太子身亡于敌军城内。
城外一阵欢呼,这是两军在颍州对峙以来,朝廷方面取得的最大胜利。
城内却与城外的气氛恰好相反,定王阴着脸看着被人抬进来的嫡长子,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错着牙怒骂道,“蠢货,蠢货,谁让他混在出城迎战的队伍中,竟然还被人认出……”
屋里所有人屏气凝神,只恨不得自己是那地上爬的蚂蚁,没有半分存在感。
“皇…上,如今最重要的是军心,也不知消息如何就泄露了,只怕是——”一位身材魁梧作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忧心忡忡地道,“臣方才去城楼上瞧过,敌军一片欢腾正大肆庆贺。”
“哀兵必胜,”定王咬牙切齿道,“传令下去,逆贼杀死太子,朕亲自出城讨伐,半刻钟之后,整军开城迎敌。”
“是,”中年男子面露喜色,行了个军礼后大步朝外走去。
“皇,皇上,太子怎么办,”一位面色黝黑五短身材的青年忧心忡忡地道,“要不要通知娘娘,还有,后事——”
“这都什么时候了,”定王挥手打断他的话,“你也是镇国公府出来的,怎么如此不知轻重,太子也算是为国捐躯,等朕杀回京城,再给他风风光光补办一个葬礼便是,”话毕,抬腿便朝外走去。
青年怔怔看着床上直挺挺的大少爷,忽然悲从心来。
大少爷为何会上战场,还不是王爷常常说虎父犬子,大少爷太窝囊,丝毫没有他的半分魄力,大少爷想向父亲证明自己,哪怕他再三阻拦也毫不动摇。
青年慢慢走到床前跪倒,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随后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几百里外的定王府里,林氏闭着眼静静听着张嬷嬷对着一张张美人图逐一念着家世关系图,心下早已冰凉一片。
这皇位还没影子,他倒是迫不及待地享用起三千佳丽来。
林氏想起他出征前自己去求他时的情景。
“你身为皇后给朕打理好后宫就行了,其他的事莫要伸手,还有,林家的事朕早有安排,你休要上窜下跳,你可别忘了,历朝历代的皇上可不止立一位皇后,朕念着夫妻多年的情分,这才对你多加容忍。”
“白氏的身子越来越重,她又年轻不经事,你好好照看着,待她平安生产,朕有厚赏。”
“春哥是朕的嫡长子,可不是那整日逗鸡遛狗的富贵闲人,这回,朕便带着他上战场,也激激他骨子里的血性。”
嫌弃她,嫌弃她的儿子,临走前却记得嘱咐要照看好他的美人,他可真是她千挑万选的好夫婿。
“夫人,您别难过,往后爷院子里的美人只会越来越多,这美人就像是那地里的韭菜一般,割一茬长一茬,您要为了这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张嬷嬷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色,轻声劝解道,“您还有几位姑娘两位哥儿,那些个玩物又有什么打紧。”
满腔愤闷的林氏被这一番话劝得哭笑不得,“嬷嬷您真是,这都说些什么,我——”
“娘娘,枥香院的侍书来了,”小丫头清脆的声音在帘外响起,林氏与张嬷嬷俱是诧异,张嬷嬷像是想起什么,面带怒容地道,“让她在外头等着,娘娘一天不知有多少事要理——”
“让她进来吧,”林氏疲倦地道,“爷既然吩咐了,这也是我的本分。”
张嬷嬷嗫嚅着,到底没再说话。
就见一位桃眼杏腮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林氏跟前,“皇后娘娘,白娘娘有些不舒服,求您救救白娘娘,奴婢给您磕头了。”
林氏听着这不伦不类的称呼,只觉一阵好笑。她冷冷看着小丫头额头很快就青了一片,终是道,“白氏昨夜里就请过大夫,大夫说静养些日子就好了,你回去好好与你家主子说,养好腹中的胎儿才是要紧,其他的事,等爷回来再说。”
小丫头磕头的动作就是一顿,张口还待要说,就听帘子重重被人打起,皇后娘娘身边的大丫头云锦面色苍白地冲了进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云锦跌跌撞撞走到林氏身边,“有北边的信来了。”
“在夫人跟前胡沁些什么,”张嬷嬷不满地训斥道,“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云锦虽没有再说话,嘴唇却抖得极厉害。
林氏打发小丫头出去,这才飞快地打开信看起来。
她面上青白一片,身子猛地朝后倒去。
“夫人——”
张嬷嬷惊呼一声,与云锦二人手忙脚乱地去扶林氏。
“出什么事了,”张嬷嬷厉声问云锦,“说了多少次,外头的消息先禀了我,你,”她数落着云锦又高声吩咐去请大夫。
“嬷…嬷嬷,”云锦咽了口口水,磕磕巴巴道,“是,是大少爷没了。”
“什么大少爷没了,你这个死丫头,什…什么,什么…没了?”
张嬷嬷身子一软,差点没能扶稳林氏,她看看面如金纸的夫人再看看如丧考妣的云锦,背心忽然凉飕飕一片。
等到服侍好林氏躺下,在等大夫来的空隙,张嬷嬷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死抓住云锦的衣襟道,“你听谁说的,消息可准确,今日的信是由谁送进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只问得云锦心浮气躁,她也希望这消息是空穴来风,是有人刻意散播谣言动摇夫人的地位,可送消息进来的是跟着夫人从镇国公府嫁过来的陪房林强,他与跟着爷身边当差的林弼算是有着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
“你说话啊,”张嬷嬷见云锦愣愣地立在当场,重重推了她一把,“这都是要命的大事,你还在想些什么,夫人如今倒下了,你可别忘了后院里还有几个姐,还有个还不认人的二少爷。”
云锦一呆,不由哭出声来。
“是…是林强家的送过来的,说十万火急,颍州如今都传遍了,皇上痛失爱子,含着悲恸领军于颍州大败逆军,歼敌数千……”
云锦的声音断断续续着,床上的林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你是说…爷打了胜仗,在春哥没了之后…”
微弱的声音在忽然寂静下来的内室里幽幽响起。
二人忙回过头去,就见林氏已坐直了身子。
张嬷嬷忙走了过去,扶住林氏的肩膀道,“夫人,您先歇着,大夫很快就来了,您莫要担心,后院的事有奴婢看着,出不了大错,”一面说着,一面还给云锦使眼色。
云锦能跟着林氏嫁入王府,自然也不是个笨的,她赔着笑连忙点头,“嬷嬷说的是,这天高地远的,有些消息难免就失真了。”
林氏摇头,“你们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云锦与张嬷嬷对视一样,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林氏凄然一笑,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张嬷嬷,您去外院吩咐一声,准备好马车,我要出门,”又吩咐云锦,“给我收拾几身简单的衣裙,我要去颍州。”
“夫人——”
张嬷嬷与云锦俱是大惊失色。
“如今这外头正乱着,您若是有个好歹,可让老奴怎么活,让府里的小主子怎么活。”
云锦也忙道,“张嬷嬷说得有理,您可是府里几位主子的依靠,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咱们在府里好好等着爷的消息,就如今这势头,不过月余说不定就打到京城了,到那时,您正好与国公府阖府团聚,岂不是正好。”
“对对对,云锦的话有道理,就是这个意思,老奴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您就好好歇着,老奴方才好像听说二少爷正哭着找您,老奴这就去——”
张嬷嬷一面说着,一面给云锦使眼色,示意她去把二少爷抱过来。
林氏似乎被二人说动了,她坐在那里没有动。
张嬷嬷试探地去拉她的胳膊,就听林氏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云锦忙掏出帕子与张嬷嬷一左一右地给她擦着泪。
良久,林氏收了泪,她哑着嗓子道,“我的春哥如今一个人孤零零躺着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一定很怕,也很冷,我怎么能丢下他一人,他多可怜,他只有我,那个猪狗——”
“夫人,”张嬷嬷额角一跳,忙打断道,“您有些心神失守,等大夫来给您开了药再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云锦也跟着点头,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林氏忽然抬起头来,看着身边两位她平时最信任的仆从,一字一句道,“我今日若是出不了这个大门,宁愿跟着春哥去了。”
张嬷嬷看着这个由她一手奶大的孩子此时正红肿着眼绝然地看着自己,终于点头。
“您先歇着,外头由老奴去安排着,侍卫随从携带衣物吃食,这些都马虎不得,夫人放心,老奴陪着您去。”
云锦只急的嘴角冒泡,可张嬷嬷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吩咐道,“你陪着夫人,我出去安排着。”
林氏闻言眼中满是雀跃,她重重地点头,“嬷嬷您去,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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