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白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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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白景其一

  夜风呜呜地钻过门缝往屋里钻,春末的夜凉飕飕的,打在窗户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和着室外的虫鸣声,仿若是夜间精灵在奏响着一场声乐盛宴。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射进室内,昏暗中隐约可见一道宽厚的背脊侧躺在一张窄窄的木床上。那人身材颀长,腰窄肩宽,散落的长发遮住他的面容,并看不清其神色,但却莫名给人一种落寞寂寥之感。

    

    这是间极小的屋子,屋内布置也很是简陋,一床一桌一椅,再无其他。

    

    桌椅早已看不出是什么木料,甚至细心观察便会发觉,桌子的四条腿似乎并不平稳,那桌子微微朝一侧偏去,在呜呜的风声中,真让人担心是不是下一刻便会倾塌。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极其尖锐的声音,像是什么怪兽中发出,又像是从什么撞击发出,在夜里显得分外瘆人。

    

    床上侧躺的男子忽然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他飞快地下了床,然后重重地拍着门板,“出什么事了,快给我开门,开门——”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已经有许久未说话,带着沙沙的嗓音,高声呼叫着。

    

    过了许久才有人不耐烦地在外头回应。

    

    “大半夜里的,你鬼叫什么,再叫明日的饭也别想吃了,”一声粗鲁低沉的女声怒嚎道,“别以为是大小姐带回来的人我就不敢打你,再嚷嚷老娘就阉了你这个废物。”

    

    男子却丝毫不受这妇人的威胁,他又重重锤在门板上,焦急地问道,“冯姑娘如何了,方才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你说话——”

    

    “我呸,”门外的妇人像是忽然间被他的话激怒了,她抬脚便朝门踹去,“你这个祸水还敢提大小姐,就你也配,等咱们山主腾出手来了,就把你剁了喂狗,关在这里还浪费咱们山里的粮食,哼……”

    

    妇人又骂骂咧咧许久,最后狠狠啐了一口转身离去。

    

    屋内的男子抓着门板死死晃了晃,徒劳地听着屋外远去的脚步声倚着门板跌落坐在地上。

    

    他来这个神秘的南疆已经有月余光景,除了上山那日见过一面冯时的阿娘,也就是这南疆之土的山主,之后便一直被关押在此,在那之后,他在夜里听到过几回方才那种嘶嚎声。

    

    这一个月的功夫,他虽说没有再见过冯姓女子,可从平日里给他送饭的妇人口中探过话,隐约知道这声音似乎与冯氏禁地有关,而冯姑娘正是在禁地疗伤。

    

    白景其的神色有些恍惚起来。那日,他听了杨圣手的话便一路南下往南疆闯,待到到了南疆入口的那片丛林时,发现林中不仅草木幽深,甚至有不少毒蛇毒虫,马儿如何都不肯往前继续走,他只好弃车步行,抱着冯时也不知走了多久,竟然昏了过去,等到醒来时,人已经在山上了。

    

    就在那日,只在传说中听到的南疆山主出来见了他,只是简单问了他两句便把他丢在这里不闻不问了。

    

    这些日子,他除了能与负责给他送饭的人说说话,竟然再也未见过其他人。

    

    她到底如何了,白景其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

    

    他不是心冷之人,她是为了他才受重伤不起,虽有杨圣手的话,可他还在极为忧心,若是她没有活过来,他——

    

    不,不会的,他重重地甩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赶出脑中,正在他思忖着是不是想法子逃出这个小屋子时,就听到门外忽然响起了“咔哒”的开锁声,他忙爬起来,就见一直负责给她送饭的那个妇人冷冷地看着他,道,“跟我来。”

    

    白景其跌跌撞撞地跟上那走得极快地妇人,也不知在山林中绕了多久,他很快便发现自己压根分不清方向了。

    

    这山中竟然被人布下了阵。

    

    青龙帮曾经有个极精通奇门遁甲的奇人,他有段时间与他爹置气跟在那奇人身边好玩一般学了一段时间,可惜只懂点皮毛,却也让他能在心神不宁的此刻发现端倪。

    

    “我们这是去哪里,”白景其有些不安地道,“是不是去见冯姑娘,我能不能——”

    

    “闭嘴,”那妇人头也不回仍是走得极快,很快,白景其就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了。

    

    是南疆的禁地!

    

    他呆呆看着眼前笼罩在一片白雾中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些树影的丛林,而那丛林中,冯时正笑吟吟地朝他挥手。

    

    “别动,”那妇人低声呵道。

    

    白景其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朝前走了两步。

    

    这是——

    

    “幻术,”妇人解释道,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拉出一条黑色的布条来,“绑在头上,捂住眼睛,跟着我的脚步走。”

    

    白景其照办,亦步亦趋跟着进了林子。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的耳边便听到淙淙的水流声,那原先走在他身旁的妇人的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有人吗?”

    

    白景其试探地出声,除了自己的回声,剩下的便是一片死寂,便是那山中的虫鸣鸟兽声也消失不见。

    

    他屏住呼吸又细听了片刻,这才把黑色布巾拉了下来。

    

    原来他已经置身在一片视野极其开阔之地,目之所及,净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挺拔高耸几乎要冲入云霄。

    

    不对,本来是夜里,怎么会这般亮堂。

    

    白景其环视四周,就见天边大亮,虽是不能与白日相比,却也绝不是半夜应有的情景。

    

    就在他思忖着那妇人为何把自己引入这禁地,就见十几丈外隐约可见有屋角闪现。

    

    他顾不上多想,拔腿便跑了过去,甚至用上了轻功。

    

    冯姑娘定是在那里,我要去见她。

    

    他的脑中只有这个念头,很快,他便到了门口。

    

    这是间极小的屋舍,小小的木门虚虚掩着,竟然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从那屋里飘出来,不像是药香,倒隐隐有些腥味。

    

    白景其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掌便放在了木门上,他重重地一推,那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鼻尖的腥味更浓了。

    

    他不敢再耽搁,提步便往屋里冲,他朝着腥味发出的屋子走去,视线中很快便出现了他挂念了一个月的姑娘。

    

    “冯姑娘——”

    

    白景其两步冲了过去,坐在床边看着面色惨白几乎没有半点血色的女子身边,嗓子忽然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微微颤抖的手慢慢朝她的鼻息探去,然后身子一松,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滑落在地上。

    

    她还好好的,她肯定会没事的。

    

    白景其的脑中空白一片,眼中只有这个静静呼吸微弱的女子。

    

    他的目光慢慢地在冯时的脸上寸寸滑过,待到落在那乌青的唇上时,忽然泪如雨下。

    

    “对不起,对不起,”他低低呜咽着,哭得像个孩子,滚烫的眼泪落在那床上之人无力垂在身侧的手腕上。

    

    “你醒醒,”他紧紧地抓住冯时的手,“你说过的,咱们一起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做一对鸳鸯侠盗……”

    

    白景其垂着肩膀对着床上之人低低诉说着,他没有看到的是,那闭着眼躺着的人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眼角有水光闪过。

    

    “你再哭下去,她就要死了。”

    

    白景其恍惚间似乎听到屋里响起了另一道冷冷的女声。

    

    他慢慢抬起头来,就见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正挺直着腰杆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是冯时的母亲,也是他见过一面的山主。

    

    “您说,该如何救她,”白景其希冀地看着她,只等着她开口说话。

    

    “要你做什么都愿意?”冯氏山主忽然道,“哪怕是要你的命?”

    

    白景其先是一愣,随后问道,“舍了我的命便可以救她?”

    

    冯氏瞥了他一眼,上前走到冯时床前,给冯氏理了理鬓角,缓缓道,“自然,我家这傻子把我南疆救命的秘蛊竟然种在你身上,我只需要把你身上的秘蛊再剥离出来再经过独特秘制,给她服下去,至少有七成的把握,如何?”

    

    白景其静静听着,倏然偏过头去定定看着冯时良久,终道,“那便来吧,我这条命本来就欠了她的。”

    

    冯氏闻言,眉梢挑了挑,似乎意有所指地道,“你真的舍得?还是,只是为了报恩?”

    

    白景其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对她是什么感觉了,只是看着她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他便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活生生剜走一片,凉飕飕透着风,就没有再热过。

    

    “还在等什么,”白景其有些不舍地把目光从床上之人上挪开,抬头对风氏道,“等她醒了,你就告诉她,就说,”他说到这顿了顿,“就说我把她送回家就去了燕地,让她莫要来找我,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冯氏听着也不打断他的话,只到他说到后面喜欢不喜欢的话时,嘴角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我知道了,定会告诉她,”她淡淡地指了指她方才端进来的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喝了吧,会有些难受,不过,很快你就没有知觉了,不会痛苦太久。”

    

    白景其起身端起带着腥味的汤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很快,他的身子就像是被千百只虫子撕咬一般,钻心得痛,他跌落在地上翻滚着,很快便失去意识,恍惚间,他似乎听到耳边有人焦急地叫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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