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徐家二
一行人只把那正在院子里晒书的余家娘子吓了一跳,“静姐,你这是怎的了,这可怎么是好,”又吩咐儿子,“茂哥蒙哥,快,快去叫你爹回来,让他赶紧去请村头的郎中来瞧瞧,你妹妹伤着腿了。”
“我家汉子已经去请了,”周婶子就道,“你也莫要慌,可能没有大碍的,这村里的郎中,不说别的,这跌打损伤最是拿手。”
余家娘子对着周婶子好一阵道谢,“多谢周嫂子背我家静姐回来,要不是您,我都不知我家这个死丫头一个人要怎么办才好。”
“余嫂子客气了,”周婶子眼珠子在这余家的院子里转了转,笑道,“倒是赶巧了,是青哥恰巧碰见静姐摔倒了,这才叫了我,”说着,把站在她身后的梁山青推了推。
“多谢小哥相助,”余嫂子屈了屈膝,郑重地道谢。
梁山青忙恭敬地拱了拱手,“婶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不敢当个谢字。”
余嫂子看着不由有些诧异,这小哥倒像是个读书人。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到郎中来亲自看过,又确认余家的伤药极好可用,送走几人,余家嫂子这才回了屋里。
她收了笑板着脸道,“阿娘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去外头瞎晃,今日也是你运道好碰上了人,下回你打算如何?”
被训斥的余姑娘也就是徐静姝嘟着嘴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再说了,下回哪里还会摔到,我肯定好好的,”又向一旁的徐茂眨眨眼,“大哥你说是不是?”
徐茂翘着嘴角低下头去,徐蒙却悄悄冲她眨了眨眼,就听母亲俞氏已道,“你们几个都给我老实些,”她看了眼徐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日子跟着那隔壁那几个小子整日不是下水摸鱼就是上树掏鸟蛋,昨日里还跟着人上山打兔子去了……”
俞氏一一数落着儿女,底下几人却是相互交换眼色。
蒙哥,你打兔子居然带我玩。
大姐,你居然会爬树了,我都不会。
下次一起去。
……
俞氏只说得口干舌燥,却见这几人笑嘻嘻,脸虽还是板着,心底却也是极轻松,只是看到女儿那裹得严严实实的脚脖子时,又正色道,“都给我听好了,再带着伤回来,就在家禁足一个月。”
“什么禁足一个月?”男子温润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兄妹三人眼中俱是露出喜色来。
“阿爹——”
“爹你回来了——”
“爹——”
进来的正是徐继业,他看着屋里母子几人这模样,猜测着只怕又是谁在外头闯祸了,不由道,“荃慧,你也别操着这份心,这俩猴明日起就给我去学堂管着那帮小猴子。”
他说着话,目光忽然落在徐静姝的脚踝上,有些惊讶道,“静姐这是怎的了,可不打紧?”
说着,就朝俞氏看去。
俞氏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家闺女说是走路不小心扭着了。”
徐静姝的脸悄悄红了,手却偷偷去拉弟弟徐蒙的衣袖,站在一旁的徐茂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郁郁起来。
“爹,我能不能不去那什么学堂,”徐蒙垮着脸夸张地道,“那些小孩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徐继业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上次他让三个孩子去学堂带着村里的小孩读书,静姐还好,领着孩子念百家姓像模像样,茂哥性子本就沉稳,勉强算是能对付,可蒙哥就不行了,他的性子跳脱,不知怎的,与几个好动的孩子闹成一团,等到他到的时候,那学堂几乎成了茶馆。
等到三个孩子各自回了自己的屋,俞氏给徐继业倒了杯茶,“你还的身子可吃得消,教孩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慢慢来便是。”
他们离京前,徐继业伤了腰,就是到了这南边也在吃着药。
徐继业笑着摇头,“我已经无碍了,就是委屈了你与孩子们。”
俞氏却是面色平和,如今的日子虽清贫些,可她的心结却是解了,能在京城那场动乱中全身而退一家人一起生活已是不易。
“再过些日子就是大哥的周年祭,您看——”
俞氏说起了这些日子她最忧心之事。
徐家早在那一场大火里覆灭,若是要强行祭祀,只怕会惹人怀疑,他们夫妻活了大半辈子,早已不惧什么,可三个孩子却不能因此被连累。
她自然想忘却前尘往事一家人重新开始生活,可丈夫到底姓徐,徐家如今嫡枝几乎殆尽,她拿不准他的意思。
俞氏小心翼翼地看着徐继业,只等着他开口。
却见对面之人苦笑一声道,“当今能为我们二房做到如此已是极限,我又何苦为了那虚名害人害己,就这样吧,”他不想再说下去,转而问起他最关心的事,“茂哥是男子,他的婚事倒是不打紧,蒙哥还小,静姐不能再耽搁了。”
俞氏也在为这件事心烦,他们一家搬到这穷乡僻壤里来,几个孩子的婚事成了她的心病。
媳妇是娶进门的,只要姑娘家品性不差,有什么不懂的再慢慢教便是,可静姐是嫁到别人家去的,夫婿若是有半分不妥,他们夫妻俩便是悔青肠子也是毫无用处。
“这事只能慢慢寻摸着,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俞氏捏了捏眉心,“再过些日子,我去镇上走动一番,不求男方多富贵,只要身家清白,家宅和睦,长辈懂理,小姑子不难缠,男子还算有几分本事,我也就不挑了。”
徐继业听着有些好笑,“你这要求还不算多,就是咱们在京城那会,这样的男子也不容易找,何况是现在。”
俞氏张了张嘴,也有些挫败。早知如此,她便早早地给静姐定下婚事嫁了,也不用如今这般尴尬。
可一想到京城这大半年发生的事,她又很快把脑中这个念头按下去。
就在俞氏琢磨着该如何去打听这片州县的青年才俊时,徐继业忽然道,“昨日夜里,皇上得了长子……”
俞氏闻言身子猛地一颤,她抬起头来,声音有些颤抖地道,“是…是么,真好,他也有了孩子,”心中却像是打翻了灶台上的调料瓶子一般,什么滋味都有。
徐继业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没有说话,两人间的气氛却陡然间凝重起来。
他们一家隐姓埋名来了这荒野之地,静姐与茂哥也曾问过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他只好把事往大哥身上一推,毕竟,战功彪炳的武定侯忽然在叛王封地身死,这多少会让人有些不好的猜测,更甚者,平叛军回了京城之后,徐府也曾夜里遭了贼。
两个孩子也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对府上之事自然有了些自己的猜测。他们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对在山村的生活并未有任何半点抱怨。
再后来,他们一家五口被人送出了京城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莫说身边服侍的,就是长房的武定侯夫人及其子嗣也无人活下来,一家人更加对京城之事讳莫如深。
可徐氏夫妻两怀揣着那个一辈子都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如何真能心安地生活。每过半个月,徐继业都会去县城一趟,一来是为了采买些日常用品,二来也是不想全然做了那聋子,这些日子,关于京城的消息夫妻二人也知晓了不少。
皇上发落了朝中尸位素餐之人,皇上纳了新美人,种种消息,虽说滞后许多,却仍是传到了二人耳中。
俞氏看着丈夫徐继业欲言又止,良久,只是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把过去的恩怨放下,宫里那位太后娘娘也是可怜人,除了深宫中那所谓的封号,她的余生也就只能与青灯古佛作伴。
“早些歇着吧,日子总是会好起来的,”俞氏笑着对徐继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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