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过于劳累
厉王府,伴随着第一缕晨曦微光的射入,府中下人们已经陆续起来,清扫积雪,准备早膳。
正殿寝宫外,一行侍女端着洗漱用具在外厅候着,听不见寝宫里面的动静,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打扰。
昔小玲早已经醒来,睁眼时有些恍惚,忆不起身在何处,望着满眼喜红怔怔发呆,视线自喜红勾玉流苏床帏看向外间,直到见到百子屏风旁的火红裘狐披风之时,才将一切的事情想起,抬手腕,上面沁包扎的手帕还在,手背上被烫的一片深红也在,嘴角勾起一弯自嘲的弧度,才来了南胡一日,就弄成这个样子。
正在思忖之际,就听到厅外声音:“王妃昨夜劳累,你们先退下吧,本王唤人,你们再进来。”是黎墨武的声音,他含糊的言辞让下人们齐齐的羞红了脸,下人们不知道昨夜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皆以为是洞房花烛夜过于绻倦,才让王妃过于劳累。
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昔小玲不用想就知道是黎墨武,昨夜虽闹得见了血才得以收场,但她知道他今日清晨会来,而且会和她扮演一对恩爱眷侣,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她知道他和她是同一种人,是那种为了权利之争而忽略个人情感的人。不然她也不能割舍紫圆缺,也不可能来到这宜都城。
一只手掀开大红色床帏,望向床榻正对上昔小玲看过来的眼,两人一个在帷帐内,一个在帷帐外,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昔小玲蓦然想起和黎墨武的初遇,在天紫马厩竹林后的内殿,他被九个****姬妾包围着,她一掀开帷帐就入眼满眼的艳丽,她仍记得那一****的面容:墨色的眸,鸦色的鬓,鬓如裁,眸如画,眸却比画清冷不见一丝****之色,鬓又比裁剪还要凌锐透着森森冷寂。
时至今日,再对视,一切竟变得如此不同,她那时死都不会想到会成为他的正妃,也不会想到会和他结盟。忆起往昔之事,昔小玲越来越觉得,和这样一个男人还是单纯的盟友关系最好,切莫不可纠缠不清,无论是夹杂着友情,还是衍义出爱情,都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醒了?”黎墨武说着,手里将帷帐的流苏勾到玉钩上,一步跨了进来。他就这样大刺刺的闯入她的,昔小玲心中有些微微不适,拥衾而坐,身上的亵衣不同往日,因为昨夜是洞房花烛夜,所以下人给备好的是一件红纱亵衣,亵衣下能见到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和浅红抹胸上鸳鸯戏水的刺绣花纹。
黎墨武呼吸微微一窒,随即将视线移到她脸上,见她清眸中有淡红血丝,眉心微皱:“休息的不好?房间太冷,还是床榻不习惯?”
昔小玲想说:是昨夜见到的人不习惯。话到嘴边却并没有说出来,大好的清晨,还是不要破话了气氛,毕竟马上就要进皇宫了。淡淡的回应:“都还好。”
黎墨武闻言侧身坐到床榻上,昔小玲下意识的往后靠了一下,黎墨武眸光闪闪,滑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却最终没有表露出来,看来经过昨夜的事情,两个人在相处上都各自做了让步。
昔小玲见他接下来的动作竟然是将手伸到被子里,登时警觉,左手想着薄衾锦被上一按,精准的按住了里面的那只手,道:“你要干什么?”言语间尽是防备。
黎墨武一楞,继而笑了,他知道她是多心了,也难怪她会多心,伸手一抓,自锦被下面的榻上抓起一块白布抽了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爱妃莫不是想多了?”
昔小玲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手里抓着的白布,道:“这是什么?”
她竟不知这是什么,旋即想到这类事情应该是她母亲在婚前告诉她的,她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黎墨武神情默了默,难得没有嘲笑她,在她面前将白布便展开便说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说着,抽出随身匕首,卷起手腕便划了一个口子,登时血珠滴溅,红布上染成斑斑红渍。昔小玲看着黎墨武的一系列动作,用看着痴人的眼神看着他,道:“你莫不是疯了?”
黎墨武看着眼前昔小玲,此刻她还真有十四岁少女的娇憨模样,心中一叹,就她这纯真心性,在天紫的时候竟然要勾引那个老皇帝呢,估计她勾引之后都不知那老皇帝会对她做什么。
黎墨武又拿起那个白布团了团,在展开时,白布变得褶皱不堪。扯起那白布挑着眉:“像不像初夜的处子之血?”
闻言,昔小玲的脸登时红如两片绯霞,洞房之事她虽不甚懂,但处子之血她完全知道是什么,娇声怒道:“黎墨武!”
黎墨武一脸无辜,道:“你不履行王妃的义务,我总该想办法交差吧,不然怎么打发的掉宫里派来的彤史女官啊。”王爷和王妃的洞房花烛夜是要记入彤史,今日一清晨彤史女官便到了府上,就等着收走这块沾着处子之血的白布回去复命了。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但是昔小玲仍控制不住羞怒的道:“你无耻!”
黎墨武一挑眉,邪魅无边,上挑的凤眸中风流恣意毕现,“莫不成,爱妃是不想我作假了?”说着倾身慢慢靠了过来。
被昔小玲伸手抵住胸膛,不让他再靠近过来,慌乱的说道:“你,你,你还是快去打发掉那些彤史女官吧。”
黎墨武心里憋着笑,唇角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看来她是真的慌了,他也不逗她了。站起身来,挥着那块白布道:“我去打发同时女官了,你准备起床吧。”
昔小玲瞪着他的背影,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拳头,混蛋!
她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会在床上和他争论了,这个浪荡的男人,指不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昔小玲心中暗暗想着。
黎墨武出了殿门,服侍昔小玲洗漱的下人们便端着一干用具而进,显然是他出去以后,将这些人唤进来服侍她起床的。
沁也一同进来了,见到郡主的面色红润,以为她昨夜睡得不错呢,也就安心了。因为时间有些来不及,不能用早膳,换上进宫的朝服,便坐上了驶往皇宫的马车。
南胡皇子每个人都有专属的颜色,是一周岁当日在抓选的,有些类似于天紫国周岁时举行的抓周之礼,抓到的颜色就是朝服的颜色,众皇子年幼时皆被各色耀眼的颜色吸引,唯独黎墨武,一把就将黑色抓在了手里,让围观的众人微微有些诧异,因为历来朝代,还没有皇子选过这个颜色。
因为黎墨武专属色的黑色,昔小玲的正一品王妃的朝服也是同色,外面罩着墨色硬质笼纱,衣袍的下摆绣着繁复的红色花纹,青丝盘成高髻,发上攒着乌木簪,簪上的花瓣样式是用红曜石镶嵌成的,内敛大气,和她穿着红色裙衫时候的样子大不相同。
黎墨武和她同乘一辆马车,看着她穿厉王妃的朝服的样子觉得甚是舒心。马车辘辘的行在宜都城的宽石路上,沿街便是各色商铺,昔小玲微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向外面的景色。
昨日鸾车入宜都城,昔小玲的心思全想着紫圆缺在交界处说的那番话,无暇看向窗外,今日心定,才想起来看一看这里和苍耀城有什么不同。
苍耀城的街巷皆用青石砖铺地,墙壁多为湛清色,沉稳、古朴而大气,而宜都城的主体颜色是象牙白,无论是地面还是墙壁,皆数是用同一种白色堆砌而成,昨夜又下了一整夜的雪覆在上面,盖住了褐色的屋顶,有些让人分辨不出来何处是雪何处是墙。
正当昔小玲看的入神之时,黎墨武淡淡开口道:“看久了会得雪盲症。”南胡的百姓已经适应了这里的颜色,但是外乡人来这里看久了就会眼睛不适,患上雪盲症,尤其是在下雪的时候,会更容易患病。
昔小玲闻言收回视线来,“为什么这里的墙是这个颜色?”她遏制不住好奇而发问。她自天紫皇家驿站放眼南胡疆界,满眼的土黄色,她以为宜都城也应该是那个颜色,竟未想到这里恍若雪城,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黎墨武未想到自己见惯了的东西,能引起她这么大的讶异:“城墙是用花岗岩砌筑的,花岗岩就是这个颜色。”
昔小玲忽忆起书卷上对宜都城的记载:寒若碎玉,固若金汤。难怪南胡的都城曾在被众兵围剿也未被攻破过,想来和这花岗石有很大的关系,火攻不燃,攀爬又甚滑,真真是个好东西。
黎墨武见她已经从外面的街巷收回了心思,开口嘱咐道:“入宫后,朝堂之上的事情你莫忧心,一切有我护你,但之后你要单独入后宫去拜见后妃们,一切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昔小玲还是难得见他有如此正色之时,收敛了风流恣意之态,看着顺眼了很多,尤其是他说‘我护你’的时刻。
点点头,“你放心,只要在朝堂之上穆大人不将我撕了,后宫之中我定能全身而退。”她淡淡的说着,在这样的时刻,她还能讥讽他,酸他,他不觉得恼,反而很放心。
曾经在不知道有她这个人存在的时候,他就认为,他的王妃绝不应该是那种弱柳扶风的娇弱女子,而应是能和他携手斩断荆棘、铲平前路的女人。
还好,她是。
她是昔小玲,同时也是这样的女人。
厉王府的马车缓缓驶进南胡皇宫,和宜都城里面其他的建筑相比,皇宫城墙的颜色成白,想来是花岗石纯度更高,所以看着更加尊贵、奢华。屋顶和窗檐用木制结构,飞檐外挑,屋角翘起,铜瓦鎏金,用鎏金经幢,盘蛇,蝎子、蜘蛛和野狼铜像做脊饰。屋顶采用歇山式和攒尖式,特有的异域建筑风格。屋檐下的墙面装饰有鎏金铜饰,柱身和粱枋上布满了鲜艳的彩画和华丽的雕饰。宫宇叠砌、迂回曲折,内部廊道交错,殿堂杂陈,空间曲折莫测,置身其中,倍觉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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