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陷入沉寂
这个秘密,本应该在六年前坦白,可他错过了望魂坡,不仅错过了知晓这个秘密,更错过了她的爱恋。
“不是我哥哥,因为,我父王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孩子,不是什么龙凤胎,也没有什么小世子,自始至终就只有我一个人。昔恒少是我,昔小玲也是我,之前在皇宫内作为质子的昔恒少,是我女扮男装的。圆缺,难道在我叫你圆缺的时候,你没有认出我来吗?”
这个惊天的秘密说出来,紫玄上惊呼出声:“什么?”
而本应该更加震惊的紫圆缺,却毫无反应。“圆缺?圆缺!圆缺……”小玲一声一声的呼唤这个名字,可拥有这个名字的人,却永远陷入了沉寂。
小玲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她的话,临死前是否知道根本就没有昔恒少,当年那个依赖他的安静小男孩,就是他眼前之人假扮的。
军医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但是仍慢了一步,他伸手在紫圆缺的脖颈处探了探,摇摇头,道:“郡主,人已经走了。”
昔小玲恍若未觉,整个人僵直在那里,伸手覆住搭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她感觉到那手的热量在一点点流逝,她不想这个最温暖的人变得冰冷,另一只手盖了上去,却仍护不住那手上的温度。
双眼刺痛,眸中仿佛有一层血膜,连眼白处都猩红一片,看着妖艳至极。小玲的视线也被这血膜覆上了,所有的东西都便成了猩红颜色。
“圆缺,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的手冰冰的。”她低呼出声,望着那张白玉般的面容,过往的一切,一幕幕的在她眼前回放。
她记得第一次见面,父王带她入朝面圣,她小小的人儿,对大殿内的一切都很好奇,看看那明黄的龙椅,看看雕金的红柱,又看看各色的朝服。
正当她看的出神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人摸了一下她的发顶,她仰脸看去的时候,见到一张舒雅冠玉的面容,正含着笑在看她,看见她看向他后,说道:“回神啦,皇上在问你话。”
小玲闻此,慌忙的向龙椅上的人看去,听见龙椅上穿着明黄龙袍的人哈哈大笑,说道:“圆缺,没事,她还是个和未尧年纪相仿的小孩子,留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小玲那时记住了这个温润如玉人的名字——圆缺。
下朝后,他经常来父王和她所住的驿站中来找父王,从他和父王的谈话中,她看得出,他很敬慕父王。从父王对他的态度中也看得出,他是一个父王很欣赏的人。
她记得,那时他每次来拜访父王,总会给她带来些苍耀城中稀奇的小玩意或好吃的小点心。
可能,他对这些事情已经了什么印象,她却记得很清楚,她记得他银白衣服上的竹子暗纹,记得他每次从她身边走过,衣袖间的缕缕竹子清香。
后来,父王离开苍耀回朝音城时,太后开口喜欢她,将她留在宫中教习,明面上是荣宠至极的一件事,实际上是变了相的留下来当质子。可她真的很想和父王一同会朝音城,她朝音城中的小马还没有训好,叔父说要教她的箭法还没有学会……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她不想留下。但父王说,让她留下是皇命,皇命的意思就是不可以违背。
她站在皇城上,看着昔家的旌旗远去,她多希望自己是其中一员啊,她想哭,可是她生来没有泪水,所以流不出,她想喊父王回头,将她带回去。可父王临别前叮嘱她,要乖乖的,很快就接她回去。
就在她觉得,自己恍若大海中飘荡的无依无靠的一叶扁舟之时,忽然一个衣袖揽住了她,一片温暖将她罩住,她闻到一阵竹叶的清香,抱住他银白的衣袍,她所有的脆弱暴露无遗,她就紧紧的抱着,恍若一个溺水的人,抱住救命稻草一般。
渐渐的,她适应了宫中的生活,可思乡的心却丝毫未减,她连做梦都梦到自己纵身在朝音城内,梦见父王、母妃宠溺的脸。那是一片灰暗没有色彩的日子,在那些日子里,唯一的盼望就是他进宫来。
每次他进宫拜见太后,都会来她的宫中看看她,问问她的起居、问问她的功课。
身边的小皇子、小帝姬都叫他为皇叔,她偏偏不叫,她叫他圆缺,这个她第一次见面就牢牢记住的名字。
他纠正她好多次,还教育她说于礼不和,可她偏偏不改,后来没有办法了,她叫他圆缺他也答应。
他会给她带各种好吃的,有时还会抽空带她出去玩,虽然很多时候都要带上未尧才会被准许出宫。
慢慢的,她与他相熟了很多,她不用伪装安静,可以在他身边笑、在他身边闹、甚至和他任性。每每这个时候,他总会摸着她的头说:这样多好,这才是小孩子的样子。
她还知道,只要她提起的事情他都记得,连她无意识说的话,他都会记得清清楚楚。有一次,他让侍从送来了芽糖,她觉得特别纳闷,因为她最不爱吃的点心就是芽糖,后来问过才知道,他从带她的嬷嬷那里听说她晚上做梦的时候喊了‘芽糖’。
上元七年,胡夷叛乱,他奉命去平叛,走得匆忙都没有见她一面,直至年关才归。这段漫长没有他在的日子里,她才意识到他在她生命中的重要性,才意识到她对他有多依赖。
平叛成功,年关归来,他为她带了父王亲手为她削的木剑,还捎来父王的思念和信件。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喜欢他的,也没有意识到从何时开始,她对他已经不单单是依赖,而是希望长久陪伴。有一次看戏文,上面有‘童养媳’这个词,她问他:“圆缺,我像不像你的童养媳?”
他笑了,揉了揉她的头,道:“恒少,你是男孩子,女孩子才能叫做童养媳。”
她很想告诉他,她就是女孩子,可,临行前父王的嘱咐犹在耳边:夕儿,一定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是女孩子,否则,咱们昔家就要面临欺君之罪。
她不太明白什么是欺君之罪,只是看着父王神情严肃,知道一定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
所以,她克制住了,换了个说法说道:圆缺,我有妹妹叫昔小玲,住在朝音城的王府内,以后让她做你的童养媳好不好?
他闻言,仍旧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将她的话当成了童真童语没有应答。
这些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没想到她还记得,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
“圆缺,我就是恒少啊,我就是恒少,你醒一醒,睁开眼看看我。如果你能睁开眼,我就不再怪你当年没有守约,也不怪你在底州城用箭射我。你醒一醒,我求求你醒一醒……”无论她用怎样低微的声音哀求,那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却没有丝毫动静。
如同睡去了一般,他走的平和,似乎能因为救她而死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解脱一般。
她渐渐认清,他真的死了,永远不可能再活过来,不可能再指责她败坏昔家声誉,不可能对她气急败坏。也不可能质问她明明女儿身,为何会是昔恒少。
而她,将带着她对他的愧疚活完这一辈子。
昔小玲自认这一世,她仰可对天俯可对地,坦坦荡荡不亏欠任何人,可,直到此时她终认清,她亏欠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紫圆缺。
她屡屡欺骗他,年少时女扮男装骗他,恢复女装后,她设计拿回昔家血玉。可到了最后,他却用命来救她。而她,连说一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
双眸刺痛干涩,如同干涸枯竭的河床。终于那河床上有温热的液体流过,一滴、一滴,有泪从眼角低落,落到她握住圆缺的手上,落在他银色的竹纹衣袖上,也落尽了她鲜红色的裙袍里。
她伸手手接住这十多年来都未曾见过的液体,猩红的视线,连同看着那泪滴都觉得是猩红色。原来,她是有眼泪的。
“郡主——”正对着她的元宝声音陡变,眼神惊惧的看着她。
黎墨武站在她身后,看她一声声低呼紫圆缺的名字,心中五味杂陈,早已经打翻了醋瓶子,却没有相拦,一边想着:和一个死人计较,岂不是有失风度。一边拼命的遏制自己的嫉妒。听到元宝的呼声后,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围了上来。
当看到她脸的时候,也低呼出了声音:“小玲——”忙半跪着身体,伸手按住她的肩头,使得她的脸正对着自己。
只见她的眼角处有蜿蜒的两道血红,黎墨武拿手指轻拭了一下,那血红有腥气,是血。他心大惊,急呼道:“军医,快传军医。”
而昔小玲却丝毫察觉不到自己的异样,以及黎墨武的焦急,手依旧握住紫圆缺的手,怔怔的看着眼前猩红色的黎墨武,“厉,圆缺死了,他死了……”
那名被传来一直紫圆缺的军医还未走远,听到传唤赶了回来,见到桓郡主的状态后被吓了一跳,忙近前查看,可昔小玲全部注意力都在紫圆缺身上,哪能容他查看。
急的黎墨武没要办法,只好敲晕了她,将她抱进了内殿。下令将紫玄上和皇宫内的后妃们收监等候发落。
苍耀城的城门上的紫字皇旗终被墨色‘厉’旗所取代。
苍耀城中的天牢内,这里一直都是关押这最凶险的犯人,昔家全族被押入皇城时,临行刑的前一夜,也是关押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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