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事
山峰耸立,连绵不断,煞是雄伟秀丽。云雾缭绕,如临仙境,别开一番眼界。
山顶之上,赭红色凉亭之中,设有一张朱红色案几。有三人围案而坐,主座是一位道长模样的年轻男子,客座是两名侠士打扮的一男一女,旁边垂首立着两位小童,伺候着。
这两位客人自然是逗留在君临城的彭古意与方晗,而那主人则是一方名观观主云虚子。
云虚子长坐而起,将初温的酒推向彭古意两人,颇自得地笑道:“两位,品一品本观的桂花酒。”
方晗执起杯,先瞧了瞧这酒的颜色,又抿上一口,品了片刻,赞道:“色美而澄,味香而醇,入口浓厚,回味悠长,好酒。”
云虚子笑道:“方姑娘倒是识货之人。这桂花酒可是本观独有,别无分店。取观中‘空心潭’泉水,融观内千年桂树的新鲜花瓣入酒,三年始成。一般人可喝不到。”
方晗又抿了一口,亦笑道:“道长这次算是破费了。”
云虚子摇了摇手指:“无妨,我跟两位有眼缘,当然要拿出好东西分享。”
昨夜,方晗两人从观中返回城内。因为无事,又加之事情进展顺利心情颇好,方晗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然而彭古意似乎睡得并不好,一大早就起了床,立于窗畔俯观周围景色,眉宇间有若隐若现的愁绪。
听到方晗那畔有响动,彭古意将那愁绪匿去,敲了敲墙壁,道:起了?
方晗隔着墙应了一声。
彭古意看了一眼桌上帖子,默了默,道:醒的正是时候,云虚子下了帖,邀我们下午去赏山水。
墙那侧的声音有瞬间的停顿,随后听得方晗道:古意,你有没有觉得这云虚子怪怪的?
彭古意神色淡淡:云虚子也是一方豪杰,有点个性在所难免。
方晗“哦”了一声:我不太想见他。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刘兴的事他算是帮了大忙,按理说,该我们请才是,倒让他抢了先。
彭古意笑了笑,笑容亦淡淡:下次再回请。
这畔,方晗举起酒杯,笑意盈目:“道长帮了我们大忙,还让道长破费,我和师兄心中着实惭愧,不如明日由我们师兄妹回请。不知道长可有闲暇赴约?”
云虚子想了想,点头道:“我是闲云野鹤之人,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
方晗道:“那明日中午,天香酒楼二楼雅阁,我们师兄妹候道长前来。”
云虚子摇了摇头:“不妥。”
方晗笑:“有何不妥?”
云虚子道:“时间不妥。我白日请了你们,你们再白日回请我,多没新鲜意思。方姑娘,彭公子,依我看不若这样,明日黄昏后天香酒楼相见。如此一来,把酒言欢之余,还可逛一逛城中花灯会,岂不是一举两得?”
方晗目光亮了起来:“明天有花灯会?”
云虚子摇头晃脑吟道:“突兀球场锦绣峰,游人士女拥千重。鼓吹连天沸五门,灯山万炬动黄昏。热闹可谓至矣!”
彭古意有心事,只是一杯杯饮酒,并不多说话。此刻见她兴致高涨,笑了笑,道:“京城每年元宵节都有花灯会,看了这么多年没有看腻歪吗?”
方晗嘻嘻笑道:“我喜欢热闹嘛。”
她性格外向,自小喜欢热闹,过年过节谁家嫁娶谁家生娃,她都想跟过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然而老天不遂人愿,偏偏让她入了牧府,到了牧云凉身边。自此,凑热闹这一爱好也被剥夺了。
因为牧云凉并不喜欢热闹,他喜欢安静。
他喜欢的,自然也是她喜欢的。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相处原则。
她试着反抗过,但一触及他那不咸不淡的目光,就立刻蔫了,乖了,不说一个字了。毕竟这是在别人家里,哪能由着自己的性子?
算起来,这京城的花灯会她只看过一次,当然,也是同牧云凉一起看的。
那年她十三岁,他十七岁。
那时,她还是“他”,尚未被认出是女儿身。
京城,元宵节。
皓月高悬,彩灯万盏。锣鼓声声,鞭炮齐鸣。
“他”心痒得坐不住,虽然装出一副认真读书模样,但眼睛却一直向窗外瞟,那书读了大半天还停留在同一页。
忽然,窗外传来几声黄莺啼啭。时值正月,京城天气尚有几分寒意,哪有什么黄莺飞来。
听闻此声,“他”顿时眼前亮起,觑眼看向外,果然见高高的墙头上有几个熟悉身影晃动。正是自己那群狐朋狗友。如此热闹元宵,他们自然是要闹一闹的。
“他”面色一喜,冲外面的人做了个鬼脸,放下书卷就要跑去跟朋友们汇合。
然而,“他”并没能出书房,因为有人挡在了“他”面前。
玉簪束发,锦衣华丽上绣繁复莲花纹路,他长身立于门外,瞧着“他”,眼中有浅淡笑意,轻启唇,嗓音清泠:“去哪里?”
“他”立刻住了脚步,挺直身子,讨好地笑笑:“二哥,我就出去随便走走。”
牧云凉缓步行入门内,执了那案上书卷翻阅一遍,似笑非笑:“功课都做完了?”
“他”立刻没了底气,哭丧起脸。
正在“他”要放弃挣扎之际,牧云凉又淡淡道:“今晚闲来无事,我陪你一起。”
“他”高兴起来:“真的?”虽然不能同狐朋狗友们一起去热闹,但总归能出去逛一逛了。
牧云凉袖着手,开始向外走,坦然自若:“我何时骗过你?”
“他”翻了个白眼,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没骗过我?”
牧云凉脚步停住,慢慢转过身。
“他”大骇,忙赔笑道:“二哥,我胡说的,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牧云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片刻,这才又重新拾起脚步,不急不缓地向府外行去,向外面的热闹天地行去。
外面确实热闹非凡。
整条御街两侧,彩灯万千,连绵似山如水,焰火辉映,映出一片金碧辉煌。街中杂以舞火把、火球,耍火龙、火狮等把戏,再加上奇术异能表演,只听乐音喧杂十余里,引来万众围观。
一路行来,细细看去,只见有一侧街悬挂出一溜儿五色灯彩,彩灯上贴着谜语,供人猜射。
街道尽头的高台上,横放在各色小礼品,以奖赏猜中的人。
“他”正东张西望着,一眼便看中了高台正中一物。那是一把短剑,约有十寸长短,样式古朴,通体纯黑,虽不甚起眼,但识货的人却能透过剑柄与剑鞘处的古老的岁月痕迹,看出其中藏着的锋芒。这是一把好剑。
“他”不禁动心,偷偷瞟了一眼牧云凉。却见牧云凉于熙攘的人群间,于漫天的灯火热闹中,静静地行走着,目不斜视,心无旁骛,愣是将喧闹的元宵节过出了寂寥冷清之感。
长身玉立,眉眼温润,姿容俊俏,十七岁的牧云凉已有儒雅美男子的气质与风范。一路行过,一路引得春心萌动的少女们频频回头,秋波暗送。
“他”想要那把剑,但见牧云凉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也就不敢多嘴坏他心情。这次他能陪“他”出来逛一逛,已是百年不遇,“他”又怎能再奢望更多?做人要懂得知足。这个道理“他”很早就明白了。
于是又瞟了两眼之后,“他”依依不舍地跟牧云凉走了开。
走了十余步,牧云凉又停下来,不急不缓地折身回去。步入那条侧街,步入熙攘人群中,在那一排排贴着谜语的灯笼前住了脚步。
他淡淡地扫一眼这些谜语。
见此,旁边负责照看这些谜灯的人将纸笔递过去,又指了指那高台上的小礼品,笑道:“公子可将谜底写在上面,若猜中了,便可在那里选彩头。”
牧云凉不接纸笔,转了身子,立于街道入口,背对这些谜灯,缓缓吐出一个字:“念。”
那人一愣,随之反应过来。在这里照看谜灯街多年,他亦有些见识,当即笑道:“好,我念谜面,公子回答。”
旁边一青巾书生过来凑热闹,高声道:“我来揭谜底。”
那人行至一排谜灯钱,轻咳一声,朗声道:“一钩新月挂西楼,猜一字。”
牧云凉道:“禾。”
书生揭谜底,点头:“谜底为禾。”
那人行向第二个:“一入西川水势平,猜一字。”
牧云凉:“酬。”
书生揭谜底,笑道:“谜底为酬。”
那人再向前:“一月复一月,两月共半边,上有可耕之田,下有中流之川。六口共一室,两口不团圆。猜一字。”
牧云凉:“用。”
书生揭谜底:“用。”
那人加快脚步,加快语速:“拉胡琴,猜一成语。”
牧云凉:“左右开弓。”
书生揭谜底:“左右开弓。”
那人:“徐先生,猜一成语。”
牧云凉:“三人行必有我师。”
书生揭谜底:“三人行必有我师。”
那人:“飞流直下三千尺,猜一组离合字。”
牧云凉:“写水泻。”
书生揭谜底:“写水泻。”
那人:“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猜两组离合字。”
牧云凉:“古文人做,诗言寺。”
书生揭谜底:“古文人做,诗言寺。”
有热闹处,便有围观群众。这条侧街不多时就聚集了乌压压的人群,此时,见牧云凉不假思索地给出百分之百的正确答案,人群中顿时起了一阵喝彩声。
有一素衣文人打扮的青年不甚服气,大踏步挤入侧街,将那念谜底的人一把推开,道:“我来出几个这里没有的灯谜。西湖六月景色,猜一诗句。”
牧云凉:“接天莲叶无穷碧。”
素衣青年:“皓月当空。”
牧云凉:“千里共婵娟。”
有一提着药箱的大夫正好路过,也挤了进来,高声道:“老朽出几个跟我老本行相关的灯谜。春夏秋,猜中药名。”
牧云凉:“隐冬。”
大夫道:“嫦娥下凡。”
牧云凉:“熟地。”
大夫道:“峨眉淡扫入宫门。“
牧云凉:“轻粉、朝天子。”
那大夫拱了拱手:“服,服了。”
又一身着华服的男子挤了进来,摇了摇手中的华丽羽扇:“我来出几个动植物的。多兄长,猜一动物。”
牧云凉:“八哥。”
“佛手,猜一植物。”
“仙人掌。“
“华而不实,猜一植物。”
“无花果”
“轻描柳叶,猜一动物。”
“画眉。”
……
那晚,牧云凉一口气猜掉了大半条街的灯谜,外加无数好事者临时增添的项目,半点磕绊没有。
围观群众一口老血:给公子跪了。
末了,依照规矩,猜中者该上台去选礼品了。
牧云凉眉目恬淡,立着不动,依旧背对谜灯,背对那高台。
“他”当即会意,笑呵呵地挤过去,招着手道:“我来,我来。我跟他一起的,他是我二哥。”
这种碾压式胜利根本不需要再挑选。那看护人直接将高台上的礼品一股脑儿全塞了过来。
“他”一手攥着那短剑,怀抱着一堆几乎将自己淹没的小礼品,连声嚷道:“够了,够多了。剩下的我们不要了。”
有才子现世,自然有佳人前来邀约。人群熙攘中,只见一袅娜女子挪着莲步行来,屈身作礼,启朱唇搭讪道:“公子才学无双,小女子心甚慕之。不知小女子可有荣幸邀公子到前方朱亭一叙?”
牧云凉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只淡淡向“他”道:“走了。”
女子眼圈红了,声音颤了,不胜娇柔我见犹怜:“公子……”
牧云凉径自从她身旁行过,熟视无睹。
女子见搭讪才子不成,心中一动,决定曲线挽救,向随后跟过来抱着一堆小礼品的“他”嫣然一笑:“这位小公子,不知小女子可有荣幸……”
有美人搭讪,“他”喜得眉梢高扬:“有有有,美人想去哪里一叙?”
不知是否错觉,牧云凉的背影僵了一下,接着,他停了步子,又要缓缓转身。
“他”一眼瞥见,顿时从美色/诱惑中清醒,一溜烟儿追了上去,还不忘向那女子飞一个媚眼,高声表示歉意:“美人,今晚没时间了,等改日,改日再叙。”
牧云凉在前面走,“他”抱着一堆东西随在其后。
行至游人稀少处,牧云凉放缓了脚步,淡淡道:“你喜欢女人?”
“他”点头:“当然啦。我一个男子不喜欢女人,难道喜欢男人?”
牧云凉脚步更缓,回头打量“他”,神色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他”将他的话品味一番,慢半拍惊道:“二哥,难不成你喜欢男人?!”
牧云凉干脆停了脚步。
“他”骇得一跳,忙解释道:“二哥,你放心,无论你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在我心目中,你都是我最敬爱的二哥。”
牧云凉抄了手,静静地打量“他”。
“他”忙又道:“二哥,你放一万个心,这件事我绝对保密,我发誓,我对天对地对月亮发誓。”
牧云凉眼中蕴起浅淡笑意,唇畔轻勾。
“他”骇得向后一跳:“二哥,你不要杀我灭口,我真的什么都不会说。”
牧云凉掠“他”一眼,语气淡漠道:“无论我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都与你无关。”
“他”禁不住拍胸口,想松口气,谁知手中拿着满满的东西,手臂一动差点让那堆小礼品撒掉,忙收拢手臂,不敢再乱有动作。
牧云凉又道:“不过,你不许喜欢女人。”
“他”惊奇:“为什么?不喜欢女人,难不成要我喜欢男人?”“他”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二哥,我想要萌萌的软妹子,我不想搞基。”
牧云凉脸色肃起:“闭嘴。”
“他”闭了嘴,可怜巴巴地望他。
牧云凉道:“记住,不许喜欢女人,也不许喜欢其他男人。”
连性取向都要被管着,“他”不禁万念俱灰,有气无力道:“那我要喜欢什么?知道了,我去孤独终老。”提到孤独终老,“他”又记起自己天阉与人妖一事,更加黯然伤神,“二哥,我有自知之明,我只是看两眼而已,不会祸害别人的。”
牧云凉见“他”如此伤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方晗,你可以喜欢我。”
“他”龇牙笑了笑:“虽然知道你是安慰我,但我还是挺开心的。不过算啦,我自己的事自己承担,哪能拖你下水?你还是早日给我娶房嫂嫂进门吧。”
牧云凉不为所动,正色道:“我说了,你可以喜欢我。”
“他”一阵心累,鼓起勇气再次拒绝:“可是……我真的不搞基。”
牧云凉:“……”
拒绝了牧云凉,还拒绝了两次,“他”心中着实忐忑。因为按照以往,敢于对牧云凉说“不”,那绝对要付出点代价。
然而,今晚不知是牧云凉心情好,还是牧云凉心情好,竟然没怎么跟“他”计较,只是神色奇怪地看了“他”两眼,随后继续向前走了。
两人行过一座石桥,桥下有碧水潺潺。桥两岸围着许多游人,水中迤逦飘着许多点燃的湖灯。当有湖灯飘过桥洞或者有两盏并排飘过桥洞之时,两畔的人群就会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他”觑牧云凉一眼,又觑了一眼,生怕他再记起刚才之事跟自己算账,于是忙岔了话题,提议道:“二哥,我们也来放一放湖灯吧。”
牧云凉淡漠着表情,兴致缺缺。
“他”怂恿着道:“二哥,这函水河证姻缘很灵验的。我听人说,在这花灯节怀着虔诚的心放湖灯,若湖灯能过那桥洞,就说明未来能寻到好姻缘。若两盏湖灯同时放下,并排飘过桥洞,那放湖灯的两人就能结成美满姻缘。”
“他”腾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牧云凉:“二哥,我们也来放一放吧。”
牧云凉瞧着水中飘飘摇摇的金色湖灯,不说话,也不动作。
正在“他”以为放湖灯无望之时,牧云凉忽然开了口:“好。”
“他”抱着一堆小玩意,腾不开手。于是这湖灯就由牧云凉挑了两盏,放在水畔。
牧云凉敛衣屈身,将其中一盏湖灯点亮。
“他”艰难地腾出两根手指,拿了火折子,试图去点那湖灯,但两手指不够灵巧,点得颇为艰难。这时,牧云凉伸出手。
“他”忙道:“二哥,这是我的湖灯,我得自己点。”
牧云凉动作并未停顿,伸出的手却是握住“他”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牵引着“他”的手指,将那湖灯点燃。
两人同时推灯,任那湖灯一路飘向桥洞。
眼见那湖灯即将飘入桥洞,“他”心情激动,禁不住一阵欢呼,欢呼之后,忽地惊叫一声:“二哥,我们刚才是不是同时方放的湖灯?”
牧云凉袖着手,看那两盏平稳漂流的湖灯,毫不理会。
“他”回忆着刚才的情景,转眼又见两盏灯相依相并着向前,顿时恐慌了:“哎呀呀,同时放的湖灯。万一我俩的湖灯同时飘过桥洞,那……难道我们真要在一起搞基?”
牧云凉面色不虞,瞥了“他”一眼。
“他”收到危险讯息,立刻闭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湖灯悠悠地飘,最初,那两盏湖灯并在一起,甚至入桥洞之时,尚且在一起。然而经过桥洞之际,其中一盏被其他人的湖灯碰了一碰,竟有倾覆之兆。
只见那盏湖灯随水流摇着,飘着,好半晌才稳定下来,接着,慢悠悠地飘出桥洞。
而与它并排的那盏此时早已不知飘往何方。
眼见这湖灯有惊无险,“他”长舒一口,笑道:“终于都飘过去了。二哥,看来我们将来都有好姻缘的。”
牧云凉沉默着。
“他”又嘻嘻笑道:“这湖灯还挺灵的,那两盏竟然没有同时飘过桥洞。刚才真是骇我一跳,眼见它们并排漂流,我还以为要一块过去呢。若是一块飘过去,难不成要我们真去搞基?”
不知是斑驳灯光缘故,不知是夜深了的缘故,隐约中,“他”瞧见牧云凉眸光明明暗暗,变幻不定。
看看时间不早,“他”也玩得尽兴,当然最重要的是牧云凉不喜欢热闹,今晚肯这般陪“他”出来游逛许久,恐怕已经到了他的忍耐极限。于是笑着道:“二哥,这花灯节也逛了一遍,我们回府吧。”
一如来时,牧云凉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抱着一堆赢来的小礼品。
途中,牧云凉一言不发,浑身低气压。此时,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心情极度不爽。
只顾自己玩得开心,却忘了他不喜欢热闹。“他”心下几分愧疚,道:“二哥,你别不高兴,我以后都不去了。这花灯节看一次就行,反正每年都一样,没多少新鲜意思。”
牧云凉顿下脚步,转身,凝目看“他”。
依稀火光中,皎洁月光下,他眼中似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有些不懂,有些惴惴。
片晌,牧云凉转开了眼,忽然开了口,一字一句沉声道:“天命算什么?天不遂我愿,那我就逆了这天,改了这命。”
“他”听得莫名其妙,但犹不忘凑上去笑着拍马屁,竖拇指道:“牧公子,够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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