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情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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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情势

  此后时日,一向冷清的侯府骤然变得热闹起来。一则朝事风云变幻,朝中官员分为三派,一派是以福亲王为首的亲王党,渐露野心意图颠覆朝政;一派是以骠骑大将军方晗为首的保皇党,力守风常洛皇位,一派是左右逢源明哲保身的中立者。

    

    朝堂内外,亲王党与保皇党两派明暗交锋,各不相让,甚至连进大殿之门时同等级别的官吏宁愿挤得皱眉,亦要并肩同过,以示不服输之决心。

    

    眼下局势如此紧张,稍有差池即是粉身碎骨,谁都不敢掉以轻心。是以每天下朝之后,她便一心扑在政事上,忙得几乎没有用饭时间,刚送走李大人,又来了张大人,刚回复一本文书,又来了一封急信。

    

    “福亲王之心,路人皆知。京中行走用黄盖红帏十人抬轿,所过之处百官下跪,不跪者当场杖责。”御史大夫高进义愤填膺,“依仗手中权势,颠倒黑白,肆意枉法,草菅人命,纵国家于危难,置百姓于水火。其行肆无忌惮,其心蔑视天子,其罪死有余辜!眼下此贼蠢蠢欲动,有不臣之心,将军何不调兵火速回京,以勤王名义诛杀此国贼,肃清朝纲?”

    

    方晗不动声色:“高大人可有切实证据?”

    

    高进自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递于她:“这是我等收集福亲王党羽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证据,请将军过目。”

    

    方晗翻了翻,将册子合上,叹道:“高大人,我知你除贼心切,但这些证据只足以剪除对方些许党羽,到时福亲王一概推说不知,皇上又能奈他何?”

    

    高进打开册子,指着其中的几页账目道:“将军请看,这些款项最终都并入了宝隆钱庄,而据在下查实,宝隆钱庄的幕后庄家正是福亲王。此钱庄不仅有许多来路不明的收入,而且暗地印发假银票,数额巨大。”说着,他又将夹在册中的一张银票拈出,向方晗道,“这就是宝隆钱庄印发的假银票,每张面值五百至二千两不等,与真票极为相似,肉眼难辨。”

    

    高进又道:“此外,宝隆钱庄还暗设地下赌场,往来之人非富即贵,一夜输赢达百万两。而古国自奉明帝时就颁下规定,皇亲国戚不许经营嫖赌之业。”接着,他压低声音又道,“在下查实,今年五月初,百刀山庄曾接到秘密订单,要求他们于九月底打造五千刀枪运往京城。只是在下还未追到这些兵器所在。”

    

    他悲声道:“将军,现在是十月中旬,说不定那批兵器已到京城。福亲王谋反就在旦夕,将军须早做立断先下手为强,不然我等丢命事小,皇上受辱家国有危事大啊。”

    

    方晗听得一颗心越来越沉,默了许久,道:“高大人暂回,容我思量再作决定。”

    

    高进抱拳决绝道:“只要将军举兵入京,在下愿为马前卒,以文弱之躯为大军开道。”

    

    送走高进,方晗返回堂中,一边沉沉思量,一边向里间道:“人走了,出来吧。”

    

    彭古意这才从内室转出来。他知她辛苦,于是熬了燕窝粥为她补身子,结果他前脚刚端着粥进入,后脚高进就来了。方晗冲他使了个眼色。他会意,身形一转,闪入内室之中。待两人商议完毕,这粥已无多少热气。

    

    方晗自他手中接过那碗粥,于书案前坐下,执汤匙一口一口用起来。

    

    彭古意忙按了她的手:“粥凉了,我替你热热吧。”

    

    方晗轻推开他的手:“不用,还温着呢。”她边漫不经心地用粥,边忧心着道,“高进所言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有些事情并不简单,我若调兵来京,势必要有皇上命令,有皇上手中的另一半兵符为证。高进不知的是,西北军的兵符早已不在皇上手中。这也是当初福亲王任我从军西北的缘故,因为纵使我将军中势力培植得如何强大,没有另一半兵符,我便无法调兵入京。不然,这谋逆之人不是福亲王,而是肆意调兵的我和领命前来的西北军。”

    

    “当年,先皇病重弥留之际,福亲王入宫痛陈太子对己不满久矣,口口声声说‘待太子登基新皇即位,臣弟必死无葬身之地。与其如此,臣弟愿追随皇兄于地下’。先皇念及手足之情,赐他丹书铁券,并立下遗诏,不论福亲王犯下何种重罪,皆能免除一死。”

    

    “因先皇缘故,皇上动不得福亲王性命,那么就只能一举剪除其党羽,将福亲王完全孤立,留他残年度日。”方晗愁眉紧锁,连连叹道,“但福亲王多年经营谋划,朝廷内外遍布其党羽。皇上若不能一举铲草除根,势必打草惊蛇,说不定会让福亲王狗急跳墙,起兵反叛。”

    

    彭古意沉思片晌,道:“那……皇上可以下诏镇压,应该镇得下去吧。”

    

    方晗摇头长叹:“古意,你没打过仗没上过战场,你不了解战争的残酷。一旦起了战乱,军士洒血埋骨,百姓流离失所,千里沃野一夕沦为荒场。一旦战事开,古国十年之内再难睹此繁华。依皇上之意,这仗能不打,尽量不打。”

    

    彭古意亦忧心,提议道:“那……刺杀或者下毒?”

    

    方晗道:“我们想得到,福亲王自然也想得到。王府防卫如铜墙铁壁,明卫暗卫层层,动不到他半根汗毛。王府一应饭菜酒水皆由心腹专门负责,食用之前以银针当场验试,根本无毒可下。”

    

    彭古意想了又想,只觉无法可施。

    

    “古意,裁衣店的师傅到了,你和那臭小子一起来量下身段。”侯爷一边亲自登梯粉刷露出斑驳痕迹的墙壁一角,一边向这边高声道。

    

    彭古意应了两声“就来”,拉起方晗出了院落,转至偏院。

    

    另一则让侯府变得热闹起来的正是不日后两人的成亲之事。方晗忙于国事,自是无暇顾及。五日时间筹备婚事,本就很仓促。而侯爷为了省几两雇工钱,愣是要将所有活计一应揽下,跛着一只脚忙前忙后,并放出话来,五日后他定能将荒凉的侯府收拾得喜气洋洋焕然一新。

    

    未来的岳父大人如此努力,彭古意自不敢怠慢,将剩余的活计一并扛起,又是写喜帖又是订花轿酒席又是筹备迎亲队伍等等,刚送走谈吹打的李师傅,又迎来了裁喜服的张师傅,中间还要挤出时间关心媳妇今天是否吃得饱穿得暖,忙得脚不沾地。

    

    方晗在正院迎送同僚。彭古意居偏院,接待往来的管事师傅。宣武侯府无论前门,还是后门,近日皆是人来人往。

    

    量衣的皮尺刚要贴上她身,彭古意忽地笑道:“师傅,不用量了。七尺,二尺二,二尺,二尺七,错不了。”

    

    闻言,那裁衣师傅拿开皮尺,打量方晗一番,将这尺码记下,转而为彭古意量衣。

    

    待那裁衣师傅离开,方晗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尺寸?”还这么精确。

    

    彭古意扬眉:“那晚刚量过啊。”

    

    方晗:“……”

    

    忆起当日情形,她不由红了脸。但被这般调戏,心有不甘,她轻咳一声,佯作若无其事地反问:“那彭公子还满意吗?”

    

    彭古意砸了砸嘴,似在回味,正色道:“有些仓促,我没品清楚。要不今晚再量一次?”

    

    方晗闹了个大红脸,瞪他一眼,转身就要回正院。不料刚走两步,她又停住,戏谑地看他:“对了彭公子,你那天不是说有件东西落在了我这里?是什么呀?怎么还不拿走?”看你能扯出什么理由。

    

    彭古意笑了:“不拿走了,放你那里吧。”

    

    方晗不依,向他摊出手:“你的东西你自己拿好,万一丢了岂不是又来怪我?”

    

    彭古意缓步行近,握住她的手,俯身咬耳道:“将军真的要听?”

    

    他挨得如此之近,呼吸绕在耳际,苏苏麻麻,她心跳突地加速,但仍强作镇定着:“自然。”

    

    他无声而笑,拉着她的手按向自己胸口,低缓轻呵:“心落在了你这里。好像拿不走,将军可愿代在下保管?”

    

    她忽地抬眼,只是刚对上他的眼睛,又忙忙低头,心瞬间跳乱了节奏。

    

    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呼吸相闻,耳鬓厮磨,像极了那晚辗转缠绵的一瞬。

    

    两人呼吸渐渐加重。

    

    初尝情爱,方知滋味销魂蚀骨。

    

    那晚天色昏黑,又烛光尽熄,所以他不曾看清她当时如花般盛开的娇艳模样。此刻见她两颊如云,眸若含水,贝齿轻咬朱唇,欲拒还迎模样,不由心驰神荡。

    

    于是身子一转,将她抵在桌沿。禁不住俯身,衔了她的唇去吻。

    

    她微微闭了眼,两颊晕红如胭脂,藕臂攀上他的脖颈,去回应,去承接。

    

    柔情万种,辗转旖旎。

    

    “古意,王师傅到了,你怎么还不来……”侯爷自梯上滑下,将水桶和刷子丢在旁边,举手就去推门。不料抬眼撞见房中一幕,他“蹭”地一下背过身子,“咳咳咳咳咳,爹老了,爹瞎了,爹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说着拔腿就要开溜。

    

    然而溜了两步,他又转回来,“砰”地一声带上门:“下次记得挂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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