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帝立修剑学院 人界历380年 2
“央都圣托利亚”是整个诺兰卡鲁斯北帝国，不，应该是整个人界中最大的都市，它被一个直径十公里……以这个世界的长度单位来说的话就是十千梅的正圆形城墙包围着。
当时那个浮游城艾恩葛朗特的第一层直径也差不多是十公里，也就是说，这座城市与那个广大的地域不管是形状还是面积上都相同。以一个虚拟世界里的都市来说，它实在是大得过分了，人口似乎有两万以上。
而且，这座都市有着非常特殊的构造。这个圆形的市区，被一道十字形的墙壁分成了四等分。也就是说，换个角度来看的话，这是城市是由四个圆心角为九十度的扇形街区构成的。更让人惊叹的是，这四个被称为“东圣托利亚”、“西圣托利亚”、“南圣托利亚”和“北圣托利亚”的街区，便分别是将广大人界依照东西南北分割开来的四个帝国的首都。
也就是说——四个拥有着近乎完美的扇形领土的帝国，其首都都在人界的中央，以仅仅一墙之隔的距离结合在了一起。
在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我也不得不惊叹了。首都中自然有着皇帝坐镇的城堡，作为各国的主力军，几个骑士团也都在这里设置了总部，如果爆发战争的话，那可一下子就要进入最终决战了——这些话我差点就对尤吉欧说了，但是在最后一刻才醒悟过来。这个世界别说杀人了，连盗窃都不会发生，那帝国之间自然不可能爆发什么战争了。
虽然要跨越分隔几个首都的那道大理石墙——那似乎是叫“不朽壁垒”来着——也就是国境的话，需要专用的证书，但在我生活的这个北圣托利亚里，不时地能看到黑发的东帝国人、皮肤晒得黝黑的南帝国人以及瘦削的西帝国人，这些人里既有来交易的商人，也有纯粹的观光客。他们算是外国人，但是语言却是完全相同（尽管多少有一些口音），因此很少与本地人发生什么冲突。
至于让国家之间没有战争，甚至生不出任何敌对之心的原因，肯定是那座在央都的正中心——也就是人界最中心耸立着的纯白巨塔。
公理教会中央大圣堂。
因为塔顶总是高耸入云端而显得模模糊糊，所以完全看不出到底有几百米高。如果从塔底往上看的话肯定会十分壮观，但是正方形的教会属地也被高耸的墙壁包围起来，完全不可能窥探到内部的情景。将圣托利亚市区分割开来的“不朽壁垒”，和大圣堂外围白墙的四个角紧密结合在一起……其实更像是“不朽壁垒”以大圣堂为起点向四个方向延伸。
值得一提的是，这道不朽壁垒不只是在央都市区里有，它还笔直地延伸出去，贯穿了草原、森林乃至沙漠，最终连接到七百五十公里外的“尽头山脉”，如此大的规模实在是让我吓了一跳。这个世界自然是没有什么大型建筑机械，光是想象建造这种东西需要多少时间与人力就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也充分说明了，公理教会的权威是如此的绝对。
人界的中心耸立着如此宏大又壮丽的巨塔，能从上面高高地俯瞰四帝国的皇帝所居住的城堡。对这个世界的居民来说，国家的不同，也就相当于我心中的“东京都人”和“埼玉县人”的区别而已了吧——我不由得会这么想。
之后涌现出来的疑问是，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把这个人口不满八万的人界分成四个帝国呢？这个答案迄今还没有找到。而在帝国的上面还存在教会这么一个最高统治组织的理由，也依然是一个谜。
以前丽娜学姐告诉过我，公理教会除了“祭司”和“元老”这样的文官之外，还有着名为“整合骑士”的武官，只是人数不多，似乎连百人都不到。相比之下，四帝国的骑士团和卫兵队合计应该有两千人左右，但是从记录上来看，皇帝们从来都不曾对教会掀起反旗。到底是因为连皇帝也完全无法违抗教会和禁忌目录呢，还是区区几十人的整合骑士就已经比两千人的军团更为强大呢，又或者两个理由都有呢？
从修剑学院属地的任何一个地方抬起头来，都能看到如同要破天而出的中央大圣堂威严地耸立在你眼前。结束了和丽娜学姐名义上的最后一次练习后，我走出上级修剑士的宿舍，一边在春寒料峭的黄昏中快步行走，一边眺望着那被染上了橙色与靛蓝的白色大理石巨塔。
是什么人在最上层俯瞰着这个人界呢？是和我同为现实世界人的观察者呢，还是UnderWorld人，也就是人工摇光呢？为了确定这一点，就算能够顺利地赢得之后的战斗，也要花上一年半的时间。当然，如果我推测的千倍加速没有错的话，现实世界里不过才十小时不到，然而从我的主观视点来看，这实在是太长了。
从卢利特附近的森林觉醒以来的这两年里，有许多个晚上，我都被因为无法了解现状而产生的不安，以及想见到明日奈和直叶、还有双亲和朋友的渴望折磨得浑身颤抖。
但同时地，在大圣堂的顶端找到“出口”这件事，也让我打从心底感到些许恐惧。毕竟，从这个世界退出，就意味着要与在这里遇到的许多人分离。卢利特村中已经很久没见过面的塞鲁卡和其他孩子们，学院里交到的几个朋友，在这一年里当着侍从练士、与之互相关照的索尔狄丽娜学姐，还有我的“搭档”尤吉欧。
我从很久之前，就不再认为他们只是一个个AI了。他们虽然和我在灵魂的容器上有些不同，却依然是不折不扣的人类。在卢利特和萨卡利亚以及圣托利亚度过的这两年里，我都抱持着这种坚定的想法。
不对，这应该不只是因为我对尤吉欧他们的感情，我一定是对这个不可思议的宏大而美丽的世界本身……
我停下了这个想法，深呼吸一次，将它深深地隐藏起来。
往我前进的方向抬头看去，一栋老旧的建筑物映入我的眼帘。它是一栋石制的两层楼房，屋顶上铺着绿色的石瓦。这就是诺兰卡鲁斯修剑学院一百二十名初等练士所生活的宿舍。
虽然为了避免麻烦，我想从二楼的窗户直接回到房间，但是宿舍规定却禁止这么做。在这一方面，初等练士宿舍和建立在远处高台上的高等练士宿舍，比起自由自在的上级修剑士宿舍要严厉许多。如此严格的规矩，就连当初旧SAO的血盟骑士团公会总部都要甘拜下风。
我下定决心，走上正面入口处的石阶，极其慎重地推开那扇对开门。就在我蹑手蹑脚地在门厅里走了没几步的时候——从我的右侧传来一阵小小的干咳声。我胆战心惊地转过脸去，和坐在前台的一名女子对上了视线。她一头茶色的头发紧紧在脑后束起，脸色显得十分严肃，年龄看起来是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
我赶快将左手伸向左腰，右拳抵在左胸前，摆出“骑士礼”的姿势，同时大声宣告。
“桐人初等练士，于此刻回归宿舍！”
“然而你似乎已经比期限晚了三十八分钟啊。”
这个世界不存在时钟，要想知道时刻，只能听街道上各个地方以及这个学院里安置的“告时之钟”每隔三十分钟响起的旋律。要想知道确切的时间，只能使用专门的高位神圣术。但她——这个宿舍的舍监阿兹莉卡女士，似乎通过了系统外技能或者其他什么方法知道现在时刻是下午五点三十八分。
我保持着骑士礼的姿势，然后微微压低声音说道：
“因为我的指导者，塞路尔特上级修剑士做出了延长指导时间的指示。”
听到我的这句辩解，阿兹莉卡女士以蓝灰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不管是这种严厉的感觉，还是名字的发音，都不得不让我想起某个人来。本想在离开这个宿舍前问问她“您在北方有没有阿萨莉亚修女这样一位亲戚”，不过很遗憾的是难以找到这样的机会。原因是每次和她说话总是会被她训，就像现在这样。
“接受修剑士的指导是侍从练士的义务，所以也没有办法。但是桐人初等练士，你是不是并不以为这是什么义务，反而将它当成了违反门禁的许可证呢……这个嫌疑，你在这一年里都始终未能洗清啊。”
我解除了行礼，将右手伸向后脑勺，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怎，怎么能这么说呢，阿兹莉卡老师？我就只是为了将剑技练得更熟而已啊。违反门禁只是一个附带的结果，绝没有将它当成主要目的，嗯。”
“原来如此。既然这一年里你都是不停地练习而迟到，那肯定已经很熟练了吧。我现在很想确认这个成果，能不能请你不吝赐教，来当我的练习对象呢？”
我的身子再次吓得僵直。
阿兹莉卡女士的天职是“诺兰卡鲁斯帝立修剑学院·初等练士宿舍舍监”，并不是剑技指导官，但是在这个学院里工作的成年人，基本都是这里的毕业生。也就是说，他们在剑术上的心得全都非同一般。而每个人都知道，她这个诺尔奇亚流的高手，对那些只是轻微恶作剧而没有违反宿舍守则的学生进行过无比可怕的特别指导。
那么违反宿舍守则的学生到底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呢——幸好，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这个世界生活的人们，也就是人工摇光们，有着“绝不会反抗上级规则”的特性。只有我这个摇光容器不同的人类除外。
现在想来，这一年里从来不曾违反过宿舍守则，实在是一个小小的奇迹。我忍住说出这个感想的冲动，用力地摇起头来。
“不，不敢当，阿兹莉卡老师。我才刚刚结束了第一年的课程。”
“是吗？那就等你将第二年的修炼课程全部完成之后，再让我见识见识吧。”
“……是的，届时请您务必赐教。”
我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一边不停祈祷她在这一年里忘掉刚才的约定，一边往后退去。然后阿兹莉卡女士终于将视线拉回到手头的文件上，说道：
“还有十七分钟就是吃饭时间了，尽量不要迟到。”
“是，是的！告辞了！”
我最后行了一礼，迅速转身以宿舍守则所能允许的最大速度冲上了正面的大楼梯。二楼的206号室是我和尤吉欧生活的房间。虽然是十人间，但是其他八个人都是很随和的人。这也难怪，位于女生专用楼层，也就是一楼的106号室，以及我住的206号室里，住的都是平民出身的学生。剩下的一百人都是贵族和富商的子弟，所以我们自然不会在房间里起内讧……这就是原因了。
我在二楼的走廊不停地躲过那些谈笑着地向食堂走去的学生，迅速冲进了西侧角落那扇门的时候——
“你太慢了，桐人！”
是这么一句话迎接了我的到来。
说这句话的人，自然是坐在右边倒数第二张床上，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年……哦不对，是我那个已经半脱离了“少年”这个领域的搭档，尤吉欧。
他站起身来，双手叉腰。和两年前相比，他的身高高了三厘米，体格也变得健壮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不过尽管如此，他那柔和的五官以及清澈的眼神，依然和我与他初遇时没有什么两样。在萨卡利亚卫兵队度过的第一年下半年，以及在这个学院度过的第二年中，他都没有少挨人白眼。但即使如此，他那率真而坚韧的灵魂却不曾有任何扭曲。
而我在人格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比较可怕的是身体和我的搭档一样长高，而且还鼓起了肌肉。落到这个世界时我是十七岁，也就是说现实世界的我和UnderWorld中的我已经有了两岁的差距。
从SAO花了两年才得以脱离，当时已经让我感到有很大的不协调感了。而按照现在来看，这次要花上三年或者四年……我在想着这些事情的同时向搭档走去，然后一边用右手打出道歉的手势，一边找着借口。
“抱歉，让你久等了。这次丽娜学姐的训练有点特别……”
“算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我倒也可以理解。”
尤吉欧轻轻瞪了我一眼，然后他突然露出笑容。
“其实呢，我也迟到了二十分钟。在格尔戈罗索学长的房间里聊得太兴奋了。”
“什么啊，原来你就在我楼上呀。不过还真让我有点意外，我本来以为罗索先生的最后一次指导肯定是要用剑来进行的。”
我从尤吉欧的身前走过，向放在最里面那个带书桌的一体型床铺走去。把练习用的皮手套、护肘和护膝除下，丢进了抽屉里。如果在现实世界里这么对待剑道防具的话，它们可是很快会释放出扑面而来的“香气”，但是在这个不存在细菌的世界就不用担心这种事情。在练习结束时变得汗涔涔的制服，也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晾干——不过丽娜学姐直到最后也没有流一滴汗就是了。
看到变得一身轻松的我抬起头，尤吉欧苦笑着回答：
“罗索学长可是一个很严重的理论派啊。不对，这个说法有点不准确，应该说他对技巧和心理准备都是同样看重的……”
“哦，这我能理解。感觉那个人的巴鲁提欧流比诺尔奇亚流还要注重一击必杀的样子。”
“嗯。我们的艾恩葛朗特流的精髓是随机应变，不过，‘身为剑士，有时候必须要从静止的架势突然发动全力一击！’这句话是学长一直对我说的。而今天就是过去那些指导的总结。”
“原来如此，看来的确如此。这么说来，感觉最近你的进攻变得更加有力了。不过这样的话，在随机应变的艾恩葛朗特流里融入千变万化的塞路尔特流的我要怎么办呢？”
我们聊着这样的话题，一起走出了房间。
同室的八人似乎早已经前往食堂了，走廊上一个学生都没有。食堂有规定，晚餐必须在晚上七点之前吃完。虽然在六点的开始时间迟到并不算违规，但是错过晚餐前的祈祷还是会让我有点踌躇。毕竟在贵族学生们看来，我和尤吉欧都是那种“平民出身却还敢成为仅有十二人的侍从练士之一的嚣张混蛋”。
我再次以最快速度向位于东侧角落的大食堂走去。平民学生的房间之所以会距离食堂最远并非偶然，听说高等练士宿舍也是同样的构造，但是从四月开始我们就不用走那么远的路了。因为我们已经决定，要在月末的晋级考试里进入前十二名，成为上级修剑士。
尤吉欧显然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他小声对我说道：
“这样的‘走廊竞走’也快结束了啊。”
“嗯，上级修剑士宿舍和这里相比简直是完全自由的。不过，尤吉欧，其实我虽然想成为修剑士，但是有一件事情让我有点受不了……”
“不用说我也知道，是侍从练士的事情吧。”
“完全正确。虽然服侍丽娜学姐，受到她的指导让我很开心……但是这立场调换过来就……”
“也是啊……如果是一个贵族学生的话，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终于走完了长长的走廊，推开眼前的门，一阵嘈杂与热闹的气氛瞬间将我们包围。食堂贯穿一二楼，在整个宿舍里，只有这里是男女共用的设施。一百二十个学生里有大半都是只和同性在同桌吃饭，但是也有人拥有着与异性同坐一桌依然能谈笑风生的高级技能，这一点和现实世界的学校没有什么不同。
我和尤吉欧快步走下楼梯，在柜台拿了晚餐用的托盘，迅速地挤到墙角的空桌边。随后六点的钟声响起，我们为没有迟到而松了口气。
担任宿舍总长的男生（肯定是高等贵族）站了起来，开始向公理教会祈祷，全员合唱圣辞“阿维，阿德米那”，只是我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等祈祷结束之后，终于进入了用餐时间。
今晚的菜是淋上了香草酱汁的炸白鱼和沙拉，用根菜类蔬菜煮的汤，还有两个圆面包。这和卢利特教会以及萨卡利亚农场提供的食物没有什么差别，虽然我当初看到有一堆贵族子弟的学校也吃这种东西，感到有些意外，但是看他们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对此感到不满，像是觉得理所当然一般。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贵族们的生活都如此朴素，似乎是由UnderWorld独特的“空间资源”概念而造成的。简单来说的话，这是一个“一定的区域在一定的时间内能生成的物体质量有其上限”的系统，也就是说，不管是作物、家畜、野兽或者鱼，都只能收获（或者说狩猎）到某个上限。
食物的总量是固定的，如果被贵族大量独占，没有平均分配给平民的话，那么必然会出现饥饿的人，人的天命就会减少。而“无正当理由地削减他人天命”是被禁忌目录严格禁止的，哪怕是贵族和皇帝也无法违反这条法则。因此，这个世界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禁止贪图独占与维持天命息息相关的食物……嗯，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吧。
所以，尽管对食物并不挑剔，也不代表贵族们都是品行高洁的人。
“真是太让人羡慕了呢，莱欧斯大人！”
听到后面突然响起的这个声音，我和尤吉欧同时露出了疲惫的表情。
“我们如此辛辛苦苦地打扫食堂，却有人那么晚才优哉游哉地跑来吃饭，哎呀呀，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另外一个声音回应了这句明显是说给我们听的话。
“哎，别这么说嘛，温贝尔。某几位先生身为侍从练士，肯定付出了我们所不知道的辛苦啊。”
“呵呵，的确如此呢。听人说啊，侍从可是要任凭指导生使唤，绝不能有任何违反呢。”
“万一跟上了一个出身平民，又或者是触犯禁令的指导生，还真不知道会被怎样呢。”
如果对这刻意的对话产生反应的话，那就正中对方下怀了。所以我只是一直背对着这两人，不停地舞动着手里的叉子。但尽管如此，我心中依然感到愤愤不平。如果只是找我和尤吉欧的茬还好，但是“出身平民”很明显是在暗示尤吉欧的指导生格尔戈罗索学长，而“触犯禁令”则是在说我的指导生索尔狄丽娜学姐。
他们的讽刺技术不仅如此，最开始说的话里最关键的地方就是“那么晚才优哉游哉地跑来”。这个食堂里除了我和尤吉欧之外还有十个侍从练士，但快到晚饭开始时才来的侍从只有我们了，就凭这一句话就很明确地限定了对象。
在萨卡利亚城里也有许多讨人厌的家伙。在剑术大会上和我比赛的伊格姆·萨卡莱特那种小聪明已经算还好的了，在进入这个学院后，那些视我们为眼中钉的人表现出来的扭曲劲儿，甚至让我们感到佩服。之所以“这个世界的居民是人工摇光，也就是AI”这样的认识能够几乎完全从我的脑海里消失，也许就是因为这些家伙的言辞间表现出来的讽刺吧。
“反正也不需要忍太久了，桐人。”
尤吉欧在我旁边一边啃着面包一边说道。
这短短的一句话里，包含了“我们会成为修剑士，从此不再和他们住在同一个宿舍里了”这样的意思。对尤吉欧来说，这样的话已经显得很是挑衅了，但这绝不是毫无根据的妄想。
一百二十个初等练士中仅有十二个的“侍从练士”，这是当年被选为“上级修剑士”的十二个二年级生，从入学考试成绩名列前茅的新生里各自指名一人的系统。
成为侍从的话，在从打扫宿舍、保养练习道具等杂务中解放出来的同时，在放学后要前往身为自己指导生的修剑士的房间，负责为其打扫，照顾其生活起居，以及担任其练习对手。
虽然两个人依然在我们身后不停地说着坏话，但没有被指名为侍从，就表示他们入学的成绩比我和尤吉欧要差。之后的测定比赛也只是保持在二十到三十名，所以在尤吉欧的预想里，他们自然不会在修剑士选拔上和我们有什么瓜葛。
不过，实际上到底会怎样呢……
[img=700,1036]https://rss.sfacg/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9/01/dd977861-46d2-4c43-a811-1e683b4d386f.jpg[/img]
我一边在脑海中自言自语，一边拿起右手的刀子，用擦亮的银器反射出身后的景象。
在稍远的一张桌子上，有两个男生依然在不停地说着什么，偶尔会看向这边。左边那个将灰色头发梳成大背头的叫温贝尔·吉泽克吧，我记得是来自四等爵家族；而右侧那个有着一头微卷金发，长度过肩的则是三等爵家族的长子莱欧斯·安提诺斯。这个学院没有一等爵家族的子弟（听说这种地位的人都会给孩子找私人教师）二等爵家族出身的也只有以沃罗·利凡玎为首的数人而已，所以三等已经算非常高的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高等贵族的孩子也并不都是那种德性。虽然我没怎么和沃罗首席打过交道，但也知道他是个很沉静的武人，和莱欧斯同为三等爵家族继承人的丽娜学姐也是品行高洁的典范。
这样一想的话，温贝尔和莱欧斯也只不过是“没有实力只会耍嘴皮子的贵族少爷”罢了……但我不由得产生怀疑，难道真的这么简单吗？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和他们从来没有在比赛里遇到过，所以也说不出什么来，但我还是不由得认为他们可能在每一季的测定比赛，甚至从最早的入学考试开始就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原因是因为入学考试里分数最高的十二个人，必然都会被指名成为上级修剑士的侍从。虽然在学院里这是一种荣誉，但是对于光看自尊心强度甚至可以排到学院第一的莱欧斯他们来说，是很可能因为讨厌被指导生们呼来喝去而故意降低排名的。
当然，我没有什么根据。但是在实技训练时我看到过他们的“招式”，当场让我感觉到了一种类似恶寒的压力。那就是只有高等贵族才会拥有的绝对自信，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想象的威力。
“喂，桐人，你盘子已经空了。”
尤吉欧用手肘顶了我一下，我才发现左手的叉子已经往空的沙拉碟里捅了好多次。我慌忙垂下右手的刀，准备去切炸鱼，却发现鱼也早已不知去向。看来我是太过在意莱欧斯他们，就连一天里第二开心的晚餐时间都未能好好享受，这不就相当于被他们成功挑衅了吗？
最开心的是和丽娜前辈的练习，但今天也已经结束了——
不，并非如此。虽然作为侍从，我的正式任务已经结束，但是明天的安息日，依然有一个重要的约定——我将向她展示我的全部剑技。
然后我终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于是放下了刀和叉，将脸凑到尤吉欧旁边。
“喂，尤吉欧，我有话跟你说。吃完晚饭的话，陪我去院子里一趟。”
“嗯，行啊。我也刚好想知道桐人的‘田地’到底怎么样了。”
“哼哼，那可是发展得很不错哦，绝对能赶上毕业典礼的。”
“哦，那我很期待啊。”
我们两人结束了低声的谈话，一起拿起托盘站了起来。在从依然说个不停的莱欧斯两人身后经过时，他们制服上浓郁的动物性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我们不得不加快脚步将其摆脱。
将餐具放回柜台，走出食堂的时候，我们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
几分钟前钟已经响过一次，看来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半。从现在开始到晚上十点熄灯的这段时间基本上是自由的，但是无法离开初等练士宿舍，八点必须回自己房间。因此要么就是自发练习，要么就是用功学习——但我在晚饭后的功课只有一门。
在宿舍的西侧（也就是和食堂相对的另一边）墙壁上开了一道小门，门外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它被高高的铁栅栏围了起来，虽然没有屋顶，但却依然算在宿舍内部。
正方形的花园被四个花坛分割开来，每个花坛种着一种植物，生长状况从生根发芽到绽放花朵不一而足。这些需要专门安排宿舍生来照顾的植物并不只是观赏植物，四种植物的花全部都是在神圣术的课程中所要用到的触媒材料。因为开花的时期各自相差三个月，所以一年到头都能得到收获。用指尖将晒干的果实捏碎，就能向四周放出神圣力，学生们则以这些资源来练习术式。
当然，地面和阳光也能提供资源，但是都市地区的地力很微薄，阳力则受天气的影响。如果要让一个学年总共一百二十个学生一起使用术式的话，就需要空间神圣力之外的能量源头。
现在是春天，东北方的花坛里，蓝色的银莲花正在绽放。它和夏天开花的万寿菊、秋天开花的大丽菊以及冬天开花的卡特兰都是典型的优先度很高，也就是能放出大量资源的花。
在UnderWorld估计长达三百八十年的历史中，动植物产生了很多独特的变化，但是眼前的花朵依然保留着和现实世界相同的名字和形象，从这点就可以看出这些植物有多么重要。只不过，对于它们的生态特征是否也是从现实中继承而来这一点，我可没有什么把握。
毕竟这些花在花瓣掉落之后，全都会结出相似的球状果实。将果实摘下晒干后剥开表皮，就能看到里面有一个直径两厘米左右的玻璃质球体。将它用指尖捏碎，就会有闪闪的绿光（也就是神圣力）播撒出来……这点怎么看都应该是这个世界的独创要素吧。
在神圣术的课程里，老师曾经透露过，除了“四大圣花”，还有一种花一年能开许多次，结出能够提供更多资源的果实，这种奇迹般的植物名叫“玫瑰”。但是那种花别说平民了，就连贵族，甚至是皇帝也不准进行栽培。要想看的话，只能去荒山中寻找那些稀有的野生种。这么说来，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后，还从没见过真正的玫瑰。知道这一点后，我也能理解为什么这花会被拿来给神器起名了。
我一边抚摸着可爱的银莲花，一边沿着花园里的十字小道笔直往西走去。尽头的栅栏前有着一个很大的金属棚，里面整齐地放着铲子和喷壶等园艺工具。
我和尤吉欧走到棚的角落，在一个放在不起眼位置的小花盆前蹲下身来。
“真的啊，长得真不错，花蕾已经开始膨胀了。”
我点头肯定了搭档的话。
“之前都失败了三次啊，希望这次能够开花……”
花盆里种着的，是一株通体呈蓝色、叶片外形非常尖锐的植物。它的名字叫“洁菲莉亚”，大概是UnderWorld特有的物体吧。虽然不能产生多少资源，但却非常美丽……吧。之所以不能确定，是因为不管是我还是尤吉欧，甚至是整个诺兰卡鲁斯北帝国的人几乎都没亲眼见过它开的花。
洁菲莉亚花，是“不朽壁垒”的另一头，广阔的“威斯达拉斯西帝国”里的特有品种。在北帝国别说是栽培了，连野生种都找不到。
帝国之间有着小规模的交易，所以如果能够卖花束或者盆栽的话那倒是件美事——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花商人”这么个天职，而其原因是大家认为“不能拿来吃的花，如果只是个人栽培的话那还好说，拿来做生意就只是白白浪费神圣力”。虽然存在着“药草商人”的天职，他们也会在农场里种花，但也仅限于那四大圣花而已。推动这个世界的，都是这种有效利用资源的理念。
那么，我在花盆里种植的洁菲莉亚花苗，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呢？
“桐人你把拿到的种子都用完了才种出这么一根苗吧？”
对尤吉欧的问题我点头表示肯定。
“嗯，这可是Last……最后的机会了。那个当香辛料商人的大叔说过，下次要等到今年的秋天才会进货。”
——是的，被拿来卖的并不是花，而是种子。将洁菲莉亚的种子磨成粉的话，会散发出类似香草的香气，因此西帝国会将它当成甜点里使用的香料少量出口。我是在去年秋天知道这件事情的。
因为当初在萨卡利亚卫兵队时所得到的工资基本都没有花掉，所以我从卖调味料的商人手上把能买的都买了下来——不过也只剩一小袋存货了——然后尝试着让它发芽。
我之所以突然开始尝试园艺，理由有两个。
其一是对那个隐藏在世界之中的核心，被我命名为“想象系统”的东西进行实验。
商人大叔对我说过，洁菲莉亚在诺兰卡鲁斯的土地上不会发芽。我为了让它能够在尽量接近西帝国的土壤中成长，还特意跑到央都郊外，前往国境线附近的草原挖来了土。但即使如此，一开始撒下去的种子都没有发芽，而是耗尽了天命后在花盆里消失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设计与运营这个UnderWorld的现实世界人（恐怕是RATH的工作人员）就是这么设定的。因为这种花和银莲花以及卡特兰不同，它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之中。
那么，为什么洁菲莉亚能够在西帝国成长，在北帝国就不行呢？
这一定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们就是如此坚信的。是人们那名为先入为主的想象，对主记忆装置内那条名为“洁菲莉亚”的缓冲数据做出了这样的规定。
既然如此，那如果我将强度远超“人们的常识”的想象集中在几十颗种子上的话，能不能暂时改写缓冲数据呢？
将几万人的想象以一人之力进行颠覆，这个企图听上去相当狂妄，但实际上真的如此吗？
我要挑战的，是上百来年口耳相传的古老常识。而在现在的UnderWorld里，真的有多少人会每天都反复念叨着“洁菲莉亚只能在西帝国盛开”呢？恐怕连一个都没有吧。也就是说，主记忆装置里洁菲莉亚的数据，并没有被加上太强的锁定。
那么，只要我每天如一，拼命地集中想象……不，是祈祷它能够开放的话，就很有可能将这个古老常识颠覆一次。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从去年秋天到现在的半年时间里，每次都在浇水的时候不停地对其灌注强烈的想象。
一开始失败了，第二次也失败了，但是第三次长出了五厘米左右的芽。虽然很快就枯萎了，但已经是发生了被认为不可能的事情。第四次的实验我用掉了所有的种子，每天在上学之前和晚饭之后，都用比之前几次都要强得多的集中力来对它们不停地念叨。具体来说就是“你们肯定可以在这里发芽，长大，然后开花”这样的话。
到了现在，对它们这么说的话，花苗甚至会冒出一点微光。这应该是眼睛……意识的错觉吧，但是我现在已经确定了——花盆里种着的这二十三棵花苗，这次一定能开出美丽的花。
“喂，桐人，水拿来了。”
“哦，麻，麻烦你了。”
就在我蹲在花盆前沉浸于思考之中的时候，尤吉欧已经把喷壶打满水回来了。我向他道了声谢将喷壶接过后，他露出一个微笑说道：
“不过，我们都相处两年了，我还是真不知道桐人有这种兴趣呢。”
“嗯，我也不知道啊……”
我这句本来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的回答却让尤吉欧表情一变，脸微微靠过来低声说道：
“搞不好，这是恢复记忆的先兆呢。也许在出现于卢利特村之前，桐人你曾经在自己家种过花……又或者是有着这样的天职。”
这句话让我一瞬间呆呆地看着搭档的脸，然后慌忙干咳一声掩饰过去。
“这，这个嘛……这就不好说了。毕竟我没有任何植物的知识，只是负责栽培的缪雷教了我一些入门的东西而已。”
虽然我自己都快忘了，但我怎么说也算是个“贝库达的迷失者”……也就是因为暗神贝库达的恶作剧而失去了记忆，被丢到距离故乡极远之地的人。学院里登录的资料虽然写着出身于卢利特，但只有尤吉欧才知道这个“设定”。而且最近连他也不怎么提起和我的记忆有关的事情，我还以为他也已经忘记了——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我的回答让尤吉欧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再也没有说什么，转头看向花盆。
“来，把水浇了吧。这些花可是在说着让我们快点呢。”
“哦，尤吉欧同学你也听到到它们的声音了吗？”
“毕竟都陪你玩了这么半年了啊。”
之后我就收敛起玩笑的表情，在花盆前摆正姿势，然后默默地念叨起来。
——这里虽然小，但却是你们的国家。这里没有人能威胁到你们，堂堂正正地接受光的照耀，水的滋润，绽放出美丽的花朵吧。
在感觉这个想象已经充分浸透到喷壶里的水中之后，我微微倾斜右手。水滴伴随着微微的声音落下，浸湿了带着蓝色的纤细叶片与花茎，然后掉落下来，渗入了黑色的土壤……
此时，我仿佛感觉到二十三棵花苗都被微弱而温暖的光芒包裹起来。
还是那种错觉吗，又或者——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偷偷瞟了旁边的尤吉欧一眼，但他似乎因为闭着双眼祈祷所以没注意到这个现象。在我将视线转回到花盆那边时，白色的光芒已经消失了。
其实我感觉很对不起为我的兴趣（其实是实验）作陪的尤吉欧，因为我并没有告诉他这是洁菲莉亚的花苗。他只是以为这是我在市场上一时兴起买下来的不知名种子。
之所以不告诉他真相，是怕这样一来，尤吉欧的常识可能会妨碍我的想象。毕竟和搭档比拼意志力的强弱并不是实验的目的所在，也并非我的本意。即使不是这样，我也感到有一丝恐惧。成为上级修剑士之后，在学生的测定比赛里，我就必然要与他交手……
“我说，桐人啊。”
不知何时，尤吉欧已经睁开了眼睛还叫了我一声。我猛然看向他的方向，不过尤吉欧自然不可能听到我脑中的想法，而是问了一个出乎我意料的问题。
“如果桐人你的记忆完全恢复了的话，会怎么做呢？”
“咦……怎么做是什么意思？”
“毕竟，桐人你会想成为这个学院的修剑士……最终成为整合骑士，都只是在陪我完成我的目标吧？我是为了找到八年前被公理教会带走的爱丽丝，但是……如果你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你的故乡的话……”
你会想要回家吗？
尤吉欧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在用眼神问我这个问题。
如果有人问我想不想回到故乡，那么我自然只能回答“想”了。但是，那个地方不存在于这个UnderWorld之内。有着我的家，有人在等待着我的地方，在这个世界之外，在现实世界里那个名叫日本的国家。
我为了从这里退出，只能去找到系统管理者，或者是系统控制台之类的东西。如果这些事物真的存在的话，必然只可能是在公理教会中央大圣堂的中枢部分。所以即使我的动机和尤吉欧有所不同，也必须得到整合骑士的地位。
我一边忍受着对搭档，不，是对挚友隐瞒着许多秘密的痛苦，一边将空的喷壶转到左手，用右手拍了拍尤吉欧的背。之后将手放在他背上，小声地说道：
“不，哪怕是记忆恢复了，我也不会回去的。我能够确定的，就是我在原来那个地方是‘剑士’而已……即使我有着养花的兴趣也是一样。如果是剑士的话，想要进军央都的四帝国统一大会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
听到这句话，尤吉欧的背上传来一丝些微的颤抖。
原本蹲在地上的他将头埋得更低，仿佛是要缩成一团似的，以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说道：
“我是一个很软弱的人。如果没有在基家斯西达下遇到桐人的话，现在还只是在那里每天挥舞着斧头而已。我把天职当成了借口，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要走出村子……总有一天，我会连爱丽丝……都给遗忘的……”
尤吉欧看着脚下的瓦片，以微弱的声音继续表露着自己的心境。
“哪怕是在萨卡利亚进了卫兵队，又或者是平安到达圣托利亚接受修剑学院的考试，也都是因为桐人你在后面推动着我。所以我一直想……起码要在从这个学院毕业之前，变得和桐人你一样强才行。但是，刚才我听你说即使恢复记忆也不会回故乡的时候，心里居然会感到非常的踏实……”
我的手掌再次感受到尤吉欧的后背颤抖了一下。
我的右手渐渐发力，如同刚才对花苗做的那样，注入强烈的意念：你很强大。在这个被许多法律、规则和习俗束缚着的世界里，你是唯一一个下定决心走出村子的人。
“那个啊，我可得先说明，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也没办法来到央都的。”
我一边注入意念一边在口中明确地说了出来。
“不知道路要怎么走，帝国基本法也记得模模糊糊……最重要的是，我可是连一希亚的路费都没有。正因为有两个人，我们现在才能待在这个学院里。今后也是一样，如果我们不齐心协力的话，可赢不了那些从蹒跚学步的时候就在握剑的上级贵族少爷，还有帝国骑士团的精锐哦。等成为整合骑士之后，再来考虑一个人该怎么努力的事情也不晚吧。”
“……”
即使听到他这么说，尤吉欧也暂时陷入了沉默，然后才以微弱的声音回答：
“嗯……嗯，没错。我们是两个人一起走到今天这一步，所以，也要两个人一起爬上那座白塔。”
“对啊。为了这个目标，首先要在这个月的测定比赛里取得前十二名的成绩才行。实技暂且不提，我在神圣术方面有点没把握啊。等回房间之后，教教我关于每个素因对应的适应媒介吧。”
“哈哈，行啊。这么快就要‘齐心协力’了啊。”
“嗯，算是吧。”
我再次拍了拍尤吉欧的后背后站了起来。
随后站起的尤吉欧脸上也恢复到了平时那种恬静的笑容。不过随后他就微微歪了歪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咦，说起来，你之前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说的吗？”
“咦……啊，对了，没错，关键的事情忘记说了。”
我整个身子转了过去，严肃地说道：
“尤吉欧，明天能不能把你的‘蓝蔷薇之剑’借我一天？”
“嗯，行啊。”
尤吉欧用一种几乎会让人失神的爽快态度点了点头，然后才疑惑地问：
“不过到底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说过为了避免感觉改变，测定用的考试里尽量用木剑比较好吗？”
“是这样没错啦……不过之前和丽娜学姐说好了的，在最后我要让她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剑术。用木剑的话，最多只能用出二连击技而已。”
“哦，是这样啊。那样的话，就得展示出艾恩葛朗特流的精髓才行。蓝蔷薇之剑你倒是可以随便拿去用……”
然后尤吉欧再次沉默下来，接着，他以一脸觉得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
“不过，桐人，你难道忘了吗？明天的安息日不就是那个日子吗？”
“咦，是什么日子？”
“喂喂，是三月七日啊，亏你之前还那么期待的。”
“……啊，啊啊，没错，是那东西做好的日子啊！其实我倒没有忘记啦……只是没想到会花上一年时间啊……”
“这不就是忘记了吗？”
尤吉欧笑了一阵子后，再次问道：
“怎么办？是要用蓝蔷薇之剑呢，还是……”
“不，用我的剑，这肯定就是史提西亚的指引了。抱歉啦，浪费了你要借剑给我的好意。”
“没事。那就先回房间吧，在熄灯之前我好好地辅导你一下。”
“……请您手下留情。”
我把喷壶放回棚子里，向已经先走一步的尤吉欧追去。
最后回头看一次花盆，只见幼嫩的花苗正在奋力地将带着水滴的花蕾伸向夜空。
我会想到用洁菲莉亚来做实验的第二个原因——我甚至都不大愿意回忆起来。
毕竟那可是有点……不，是非常让人不好意思啊。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