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帝立修剑学院 人界历380年 4
在我还回味着热腾腾粘糊糊的蜂蜜与奶油搭配出来的美味时，学院已经在眼前了。我和要去格尔戈罗索学长房间的尤吉欧告别，向初等练士宿舍的事务室走去，准备向身为舍监的阿兹莉卡女士提出拥有私有剑的申请。
如果将超过一米长的刀剑带进现实世界的学校里，别说老师会生气了，被人报警然后抓进局子里都是有可能的。但是在这个异世界的学院里，为了达到培养剑士的目的，如果只是一把真剑的话，还是允许学生拥有的。
为什么只允许一把呢？因为这个世界包括剑在内的所有武器，都会不停地吸收微量的神圣力——也就是空间资源。具体来说就是，因为比赛等原因损耗了天命的武器，只要仔细地进行保养，收纳在剑鞘里的话，就会自动地缓慢恢复天命……即等同于吸取周围的神圣力为己用。当然，那种钝到用自然恢复已经无法挽救的武器，则需要专门的打磨师。如果是折断或者崩刃这样的严重损伤，就得找锻造师才能修复了。
如果允许个人拥有不限量的剑，让那种身为武器收集狂的学生拿上一百把进学校的话，那个人的房间周围就会出现神圣力的供给异常。似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只能允许每个人拥有一把。
因为今天是安息日，所以阿兹莉卡女士没有待在柜台，而是坐在敞开着大门的事务室里做着处理文件的工作。听到我那高频率的敲门声，她抬起头来，蓝灰色的眼睛眨了眨。
“有什么事吗，桐人初等练士？”
“打扰了，我来申请将个人的剑带进学院的许可。”
我轻轻低下头，安静地走进门，迅速环视了一下房间。房间里只有墙边几个装满了皮革袋文件的书架，以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而已。也就是说，这个生活着一百二十个学生的初等练士宿舍，是由她一个人完成所有管理和运营工作的。
听到我的话，虽然阿兹莉卡女士微微感到疑惑，却还是迅速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从书架上那成堆的文件里抽出一份，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张用常用纸写就的文件，推到我的面前。
“在这里写上必填事项。”
“遵，遵命。”
我战战兢兢地低头看去，却发现只需要填名字、学生号码以及剑的优先度这些简单的东西。我一边为不需要监护人署名之类的东西感到安心，一边迅速在姓名栏填上“桐人”，学生号码填上“7”——但接下来我就突然停下了笔。仔细想来，我虽然试过了这把黑剑，但是却忘记看它的“窗”了。
在阿兹莉卡女士的注视下，我兴奋地将麻布包从背上取下放到桌子上，解开了一条捆在上面的皮带。因为只需要露出剑柄就能打开窗口，所以我只是稍微掀开了布的一端而已，但就在此时——
“！”
对面传来了猛吸一口气的声音，让我不由得抬起头来，结果就看到平时总是冷静沉着的阿兹莉卡女士居然很难得地瞪大了双眼。
“我，我说……您怎么了？”
被我这么一问，阿兹莉卡女士又眨了几次眼睛，摇头表示没什么事。看她不打算再说些什么，我便将视线拉回到剑上，伸出右手的两根手指输入手势指令。轻轻一敲剑的柄端后，随着一声如同铃铛的音效，属性窗口浮现在我面前。
显示出来的优先度是——“等级46”。
居然比神器蓝蔷薇之剑还要高出了一个等级，难怪会这么重了。我在第三栏里填入数字，将剑重新包好后，把完成的文件递出去。
阿兹莉卡女士缓缓地将视线从桌子上的剑移动到文件上，检查起上面的内容来。我的名字和号码她早就知道了，所以她看的应该是46这个数字吧。
难道要有什么麻烦了？难道能带进学院的剑有优先度的限制？就在我内心为此而感到惶恐不安的时候——
“桐人练士。”
“啊，在！”
“你……对这把剑的记忆……”
但是，她的话就在这里中断了。阿兹莉卡女士闭上眼睛，随后重新睁开的时候，她已经变回了平时那个严厉的舍监老师。
“没什么，我接受你的持有申请。虽然我觉得应该不用多说，还是得提醒你一下，真剑的使用只可用在你个人的锻炼上，测定比赛和集团练习等情况下绝对不可使用，记住了？”
“是的！”
在大声做出回答，将黑剑重新背到背上之后，我为是否就刚才那句话询问阿兹莉卡女士而感到有点迷茫。但是随后我就想到就算问了她也不会回答，于是便直接行了一个骑士礼，走出了事务室。
我一边向正门走去，一边模模糊糊地思考着。
剑的……记忆。
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句话。确实，这个世界里，包括剑在内的所有物体都是以助记视觉数据的形式所表述的。但是这是现实世界中的高科技企业“RATH”所开发的科技，UnderWorld里生活的居民不可能意识到这一点。
也就是说，阿兹莉卡女士口中的“剑的记忆”是最基本的意义——这把黑剑上，存在着一些记忆。
但是具体来说又是怎么回事呢？她到底在这把黑剑上看到了什么？
脑海里带着这些疑问，我走出了宿舍，正好听到楼顶上的钟楼响起了下午三点的旋律。虽然音色比起卢利特教会的那个钟要沉重了许多，那是旋律本身却是完全相同的。
和丽娜学姐约定的时间是五点。
光从在萨多雷金属工艺品店里的试剑来看，黑剑没有给我任何不协调的感觉……反而如同旧SAO时代的爱剑复苏在我手中一般，让我感到无比顺手。但是还是得事先确认一下，它能否发动艾恩葛朗特流的绝技，也就是上级“剑技”。
因为今天是每周唯一允许学生外出的安息日，出身圣托利亚的学生们几乎都回到了老家，少数出身于外地的人则是去参观央都的名胜，因此宽广的校园显得越发空旷了。更别说学院的属地里还有着树林和小河，根本不缺能练习剑术的地方——但是，我想排除任何被人看到的可能性。毕竟，接下来我要练习的，是这个世界里任何一个剑术流派都没有的“连续技”。
为什么UnderWorld里存在着“剑技”呢？
为什么即使如此，却不存在连续技呢？
掉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了，我却依然没有找到答案。唯一能够想象到的，是RATH的技术人员在构建UnderWorld的时候，应该是以某种形式运用了“TheSeed”软件……但即使这是事实，依然有说不通的地方。
毕竟，免费公开的“TheSeed”——也就是精简版的“Cardinal”系统里，并没有包含“剑技”。在已经是2026年的现在，无数的VRMMO游戏里，装有“剑技”功能的，只有使用旧SAO服务器完全镜像系统的游戏，也就是《ALfheim-Online》。但是，运营ALO的高科技企业“尤米尔”应该是不可能会去协助RATH进行这个实验的。
接下去都只是各种毫无根据的推测而已了。想要知道事实的话，就只能踏上中央大圣堂的顶端，与管理者进行接触。
总之，UnderWorld里的剑士们，都把“剑技”当成流派的绝技，但这些都只是像“竖斩”和“雪崩”这样的单发技。
这个原因我大致可以推测得到，恐怕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存在实战。UnderWorld被名为禁忌目录的绝对法律，以及整合骑士这种无敌的守护者保护起来，所有的战斗都必然会成为“比赛”。因此大家所追求的，都只是外表的帅气，以及漂亮的胜利。在远距离上摆出威猛的架势，然后以单发的大招发动进攻，取得完全的胜利——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剑士在几百年里所追求的东西。
还有一个原因，恐怕是为了防止偶然的事故。
地方大会上所有比赛都是点到即止，央都上级大会的规则是打中一次后便分出胜负，在中途很难停下来的连续技自然要被人所顾虑。
在这种状况下，在体格和臂力上占优势，在一击的威力上有着绝对的自信——比如说上级修剑士首席沃罗·利凡玎那样的刚剑剑士，自然会成为强者。如果SAO时代的我被禁止使用连续技和同等级的双手武器玩家决斗的话，应该也是赢不了的。
索尔狄丽娜学姐在这两年里只能一直居于沃罗首席之下，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
即使我向她展示了“剑技”中的连续技，丽娜学姐也不可能用得出来。哪怕是没有接触过任何既存剑技流派的尤吉欧，也是花了好几个月才完全掌握二连击技“垂直双斩”。
但是，我必须让她看清楚，所谓剑技并不是一定都是将剑举到头顶然后豪快地往下砍。只要让她知道，和我自称的艾恩葛朗特流相似的塞路尔特流并不比高阶诺尔奇亚流要差，她在毕业比赛中一定会有胜算。
我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一边向东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学院属地的尽头。
被扇形墙壁包围着的校园非常大，容纳了中央校舍、大修炼场、图书馆、两个练士宿舍和教官宿舍以及上级修剑士宿舍等建筑物后依然绰绰有余。南北两面的墙壁上开了巨大的门，而西边是有点高的山丘，东边则是极其广阔的森林，这两个地方在假日的时候完全看不到学生的身影。
即使如此，为了以保万全，我还是选择进入有着众多遮蔽物的森林，在树木之中找到一块空地后才停下了脚步。脚下虽然和足球场一样被细密低矮的草所覆盖，但应该不会绊到我的脚。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除了自己之外只有两三只蝴蝶之后，将右手伸到背后。
摸索着解开麻布，握住露出的剑柄。感受了一下仿佛要将我的手牢牢吸住的皮革质感后，一口气将剑拔出。
漆黑的长剑被树叶间漏下的阳光照耀着。因为它原本的材料是基家斯西达的树枝，所以正确的表述应该是“木剑”。但是剑刃上反射出的光辉，让它显得无比坚硬，让人完全想象不到是木头所制。第一眼看到这被名工艺师萨多雷用了一年时间亲手打磨出来的剑刃，就能感觉到它有着可怕的高优先度。但是，在这个无法说话的物体上，我哪里也找不到类似“记忆”的东西。
我将疑问暂时搁置，双脚摆出基本的架势，轻轻地用右手将剑挥起。和在工艺品店试剑的时候不同，这次我在脑海中强烈地想象着技能。那是迄今已经使用过无数次的单发斜方向斩击剑技——“斜斩”。
在短暂的蓄力下，剑刃上迸射出鲜艳的水色光芒。在身体像是被看不到的手向前推的一刹那，我以后蹬的脚与右手将技能加速。
随着“咻！”的一道尖锐的声音，虚空里划过一道斩击的轨迹。这道斜掠的线条很快就如同幻影一般摇晃着消失无踪，剑风则在空地的草从上画出了一条直线。
我保持着挥剑的姿势，注视着前方的五米处一棵古树的躯干。但是，尽管技能的特效已经消失，树干上依然没有受到伤害的痕迹。
这是当然的了，基础技能“斜斩”的射程最多只有两米半，自然是不可能将威力传达到射程两倍远的地方。
但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在工艺品店里，同样距离五米的圆盾就被切开了呢？总不可能是刚好在那个时间里天命被耗尽，而且我绝对没有发动“剑技”。虽然尤吉欧说当时剑在发光……但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依然有太多不可理解的事情啊。
我叹了口气，站起了身子。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开始准备下一个技能。
这次是从正上方向下直斩，但是在碰到地面之前，剑尖就如同被什么弹起似的垂直向上砍去。这是二连击技“垂直双斩”，黑剑卷起了比刚才更加强烈的风，剧烈地拂动着脚下的草。
刚才用的都是练习用的木剑也能发动的技能。之后我改变双脚的站位，将剑架在腰的高度，身体往右转去。
“！”
随着我无声的气势，一道左水平斩击打出。随后这道正面的斩击如同撞到了什么无形的东西一般急速停止，向右上方击去。随后我往前踏出一步，打出一记短射程高威力的前斩。这是三连击技“残暴施力点”。
我沉默地看着一道犹如数字“4”一般的赤红轨迹消失在空气中，然后点了点头，开始施展下一个技能。剑被我举在身体的中轴线处，向头顶摆去。
上段，下段，然后加入前斩，接着是将剑挥到身后全力下劈。在空中划出的蓝色正方形一边转动着一边向前方移动并扩散。这是因作用范围广和破绽少而在旧SAO时代我常用的竖斩四连击技“水平方阵斩”。
四种“剑技”，被我全部施展了出来，没有一次失败。
这样就能确定黑剑和尤吉欧拥有的神器“蓝蔷薇之剑”有着同样水准的优先度了。当时在宿舍的事务室里打开这把剑的“窗”，看到“46”这个数字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预感。
看来这下能实现让丽娜学姐看到上级“剑技”的承诺了。但是另外一种感情却浮现在我的脑海，让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到安心。
蓝蔷薇之剑最多能发动四连击技，五连击以上的大招不管怎么努力也用不出来。那这把黑剑又如何呢？反正总是要做实验的，现在周围没人，正是最好的机会。
我重新握起剑，右脚向前跨出一大步。剑向左边举起，仿佛是要放到左肩上似的，然后想象着往里面注入力量。
突然，额发的发根处传来一阵疼痛，仿佛是在对我发出警告。但是我隔绝了杂念，集中了一切注意力。
眼角能看到刀身上噼啪地飞溅出橙色的火花。
和以前那种亮眼的光特效不同，这种发光的方式黯淡又闪烁。我在脑子里强烈地想象着技能，强行摆出前置动作。但是光依然在不停地闪烁，完全无法稳定下来。
因为姿势不稳定，所以架势自然也无法再摆下去，在快到达极限的时候，我猛地动了起来。
“喝！”
嘴里下意识地喊出号子，右脚踏前一步，将地面踩得震动起来。剑从左上向右下斩去，依靠系统辅助在即将到达最低点时折一个锐角向上挑去——这是理想中的情况，但现实却是我没能停住，猛烈地打中了地面。
右手腕上传来强烈的反作用力。我在瞬间判断出如果此时要强行将剑往回收的话真的会给身体带来伤害，于是咬紧牙关，将身体转了一圈，将插入地面接近二十厘米的剑向后方挥去。
随着“砰咚！”的强烈冲击声，我身体转了一圈，后背狠狠地砸在草地上。
果然失败了。到底是欠缺了什么东西呢？是我的等级？剑的优先度？还是两个因素都有？
就在我呈一个“大”字躺在地面上思索着的时候，我看到的是——
被斩击打飞，此时正大片大片地在空中飞舞的，土与草的混合物。
而在它们前进的方向上，空地的一个角落里，静静站着一个男人。
包裹着他高大身躯的虽然是学院学生的制服，但是色调却不是灰色，而是接近于白色的珍珠白,上面点缀着钴蓝色的线条。能够自由修改制服颜色，是这个学院仅有的十二个上级修剑士所独有的特权。
丽娜学姐是带着灰色的紫，格尔戈罗索学长则是浓重的绿，而珍珠白色上点缀着蓝的……是修剑士首席，沃罗·利凡玎。
这个有着一头剪得极短的淡金色头发，钢青色的双眼中带着难以看透的表情俯视着我的人，毫无疑问正是稳坐学院最强宝座的男人。
在倒在地上的我茫然的目光中，被我的剑打出去的一块泥土，溅到了那件没有一丝污渍的纯白制服上，在胸口处染出一块放射状的黑斑。
如果说我一点都没有想过要马上逃跑的话，那肯定是在胡说八道。
如果这里是浮游城艾恩葛朗特，对方是圣龙联合公会的大人物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溜掉。但是，这个世界里最糟糕的选择就是犯下什么错之后又逃跑。罪行不断叠加，最终很有可能导致恐怖的“违反禁忌目录”。
因此，我只僵硬了一秒左右，然后马上单膝跪地，将右手的剑放在地上——这表示着最大程度的恭顺——然后低头大声说道：
“非常抱歉！利凡玎修剑士大人！我在此对我的无礼表示歉意！”
自停留在艾恩葛朗特第六十一层时，在亚丝娜的房间被她揍的那次之后，我大概是第一次这么郑重地道歉。就在我一边低头一边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
“我记得你是塞路尔特修剑士的侍从吧。”
我听到的是一个无比平静的声音。
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到那双钢青色的双眼之后，马上重重地点头。
“是的，我是桐人初等练士。”
“是吗。”
修剑士瞟了一眼放在草地上的黑剑，以他那带着深度的男高音继续说道：
“根据学院的守则，向高年级生的制服丢泥块，这可是足够成为惩罚权行使对象的无礼行为……”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马上叫苦连天。
“惩罚权”，这是只有站在指引全校学生立场上的上级修剑士们才拥有的，类似于代理教官的权力。他们能基于自己的判断，对无意中轻微地违反了学员守则的学生施以惩戒。我也曾经有几次因为太晚前往丽娜学姐的房间，被她处以挥剑一百次的刑罚。
如果你要问严重违反了的学生会如何的话——这个世界上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不小心造成的失误是不会造成严重违反的，人工摇光们不可能以自己的意志去破坏任何法律与规则。唯一比较危险的就是我这个天然摇光了，不过幸好在这一年里，我都没有犯下什么大错——但是。
居然把一块泥丢到了首席修剑士身上，这种错怎么看都非常糟糕……
“不过，连安息日都要偷偷地训练剑术，这样的精神我并不讨厌，就算我明知道‘在安息日练习’本身已经违反了学员守则也是一样。”
我的心底再次响起无声的惨叫。
说起来的确如此。但是如果承认的话，被发动惩罚权的可能性就更高了。虽然不知道能否行得通，但起码也要再最后挣扎一下才行。
“并，并非如此，首席大人。这并非是练习……嗯，那个，对，这是在试一把新剑。因为今天委托七区的店制造的剑终于完成了，兴奋得等不到明天……”
说到这里，我才发现一个重要的事实。
这个金发和尚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旁边看的？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为什么他会来到这里？
我之所以会特意跑到森林的深处，是为了试验UnderWorld的剑术里不存在的“连续技”。原因是为了只对丽娜学姐一个人展示连续技，帮助她打倒沃罗首席。但如果不是被学姐看到，而是被首席看到的话，不就帮倒忙了吗？
像是察觉到了我在想什么似的，这个学院最强的男人露出了一丝苦笑。
“以试剑来说，你的喊声还真是有气势啊，不过我看到的也只是你的剑砍在地面上然后摔倒的场面而已。就当你是因为挥舞着还没习惯的剑结果滑倒了吧。我可以承认你没有违反守则在安息日进行练习，毕竟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和你也差不多。”
这句话让我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
“差，差不多……是吗？”
“也就是说，找出一大堆理由好在安息日练剑的人不只你一个。”
沃罗那端正的嘴唇露出灿烂的笑容，看向我用来试剑的这块森林空地。
“但是，这个地方是我先找到的。我已经答应在我毕业后让给我的侍从了，所以你得去找其他地方。”
原来如此——我内心沉吟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是在以“这不是练习而是……”的理由，在安息日的时候修炼着剑术。这块空地就是他为此而找到的地方，而我则是不好运地在同一个时间闯了进来。难怪地上的草会如此平整，大概是因为沃罗每周都踩过，导致它们的天命被重置了。
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找那种有点乱的空地后，我再次低头行礼。
“明白了，我会照办。感谢您的宽宏大……”
“现在道谢还太早了，桐人练士。”
“什，什么？”
“我的确说过不过问你在安息日挥剑的事情。但是，我可没说这个我也不计较。”
我抬起头来，看到修剑士正一脸认真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制服的胸口。在他指着的那个地方，珍珠白的布料已经被泥染成了黑色。
“但，但是刚才首席您不是说过‘这样的精神我并不讨厌’吗……”
“是啊，并不讨厌。所以，我不会做出要你去打扫整个修剑士宿舍，或者抄录一千行的术式这样的惩罚。”
我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个留着和尚头的最强剑士一边用指尖弹着泥，一边说出了一句非常不得了的话。
“桐人初等练士，对你的惩罚是和我来一场比试。不是用木剑，而是那把剑。而我也会用这一把。”
此时我才终于发现，修剑士的左腰上挂着的，是一把有着暗金色的剑柄，藏青色的剑鞘，一看就会让人觉得优先度很高的真剑。
“您，您说的是……比试？”
“比试这个词，除了‘以比赛形式进行的修炼’还有其他的意思吗？不过这里有点狭小啊。安息日的话，大修炼场应该没人，就去那里好了。”
这位首席修剑士流畅地将话说完后，直接转身就走。
看着那如同滑行一般在树林中渐行渐远的白色背影，我发呆了两秒左右，才终于恢复了思考。这次我认真地考虑要不要逃跑了，但是“不接受惩罚”这种事情可一点都不轻微，而是非常严重地违反了学员守则。我既然想在月底的晋级考试里成为和沃罗一样的上级修剑士，那就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而退学。
我拿起横放在眼前的黑剑，将它“铮”的一声收回背上的剑鞘后站了起来。不甘心地透过身后的树林望着学院的石墙，自暴自弃地下定了决心，向已经走远的那个金发和尚头追去。
走出空地，地面上各种各样的野草就往脚上缠来，但沃罗的脚步却没有一丝停滞。
这人如果想的话，避开飞来的泥块或者将其打掉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但是现在才想到这一点，已经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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